师姐只能帮你到这了——阿逢
时间:2020-05-29 09:31:58

  接着又弱弱地添了一句。
  “……只是我还没看出来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
  *
  到了晚上,这其中的问题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
  彼时温敛正在燕妙妙房中给她开小灶,详细讲解近来燕妙妙修炼上的难题。
  燕妙妙自上辈子起就是学霸,除了看书学习还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这辈子到了仙侠世界中,更是贯彻了知识是唯一生产力的先进意识,在将自己定位为孤鸿境第一单身狗之后,彻底投入了知识的海洋。
  作为一名逻辑思维极强的理科生,她对于修仙之术的理解同旁人全然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她修炼的效率比旁人更高的原因。
  温敛这边正讲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了奇怪的人声和动静。
  两人到了窗前向下一看,见到有一队壮汉正从大街上经过,肩上扛着杂七杂八的各类物事。
  长桌、木柴、陶缸、大堆瓷碗……甚至还有四人合抱大小的巨大铁锅。
  “师兄,他们这是做什么呢?”燕妙妙手肘轻怼了怼身侧的温敛,很是奇怪。
  温敛摇头,同样不解:“咱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到大堂,惊动了正在柜上算账的掌柜。
  “二位这是要去哪?”掌柜的扔下手中的账本,迎了上来,“外面可黑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紧张。
  “听到外边有动静,”燕妙妙淡淡一笑,注意到掌柜的同样微微发颤的双手,“反正也没睡,就想着出去瞧瞧。”
  “嗨,”掌柜的赶紧摆手,“没什么好瞧的,明日是咱们巢州城祭祀的日子,今夜提前去做做准备。”
  “祭祀?”温敛开口,“不知祭奠的哪一位先祖或是仙家上神?”
  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又刚刚办了花灯节……按理来说没有哪里会将城中的活动安排得如此密集的。
  “这……”掌柜的果然磕巴起来,“这……是这样,我们、我们巢州城中祭祀名目繁多,客官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
  大堂中响起他的干笑声。
  这戏烂成这样也敢演?
  燕妙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正翻到一半,眼珠子却对上了温敛。
  尴尬地咳了两声,燕妙妙立刻转回自己不争气的眼珠子,恢复平时孤鸿境二弟子的从容模样。
  这时,住在燕妙妙隔壁的那个青衫书生也走了出来。
  “掌柜的,外边是何事如此吵闹?”他脸色不豫,“我这书都读不下去了。”
  倒是个书呆子。
  掌柜的见他出来,便安抚道:“公子莫恼,他们就是搬些东西,很快就结束了,绝不会再打扰到公子读书。”
  又是抱怨两句,青衫书生听见外面的声响果然消失,便转身回了房,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框绊了一跤,差点摔个狗啃泥。
  “明日是咱们巢州城中的祭祀,二位也可参加。”见书生进了门,掌柜的又对着燕妙妙和温敛嘴角一咧,笑得灿烂。
  燕妙妙被这人笑得心里发毛。
  她在门口探头一看,见到那些方才搬东西的壮汉正陆陆续续地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虽都心存疑虑,但仍回了房。
  同温敛定好明日一早便起身去看那祭祀是怎么回事之后,她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听见隔壁房间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动静,将燕妙妙惊醒。
  她向来是寅时起身上早课,虽然到了巢州城后无须早起了,但是生物钟已经稳定,寅时之后的睡眠很浅,轻微的动静也很容易吵醒她。
  她侧身听了两下,却又没再有旁的声响。
  正是夜尽星阑之时,窗外黑的厉害,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无。
  想起昨晚上那书生毛手毛脚的模样,估摸着可能是起夜踢到了什么东西,燕妙妙倒也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
  再醒来,听见温敛敲门声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祭祀开始了。”
  急匆匆地洗漱好,温敛和燕妙妙顺着人潮走到了城中那处阴阳鱼广场。
  今日的祭祀活动看起来颇为盛大,街上的摊贩和店铺都关了门,似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边的事务,聚在了城中心。
  温敛和燕妙妙寻了个高处的角落,将整个广场尽收眼底。
  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下,阴阳鱼的正中摆着昨夜抬来的那方巨大长桌,上面摆放着各色菜肴和新鲜瓜果,三牲齐全,极为丰盛。
  在那长桌后面,正支着一口大锅,锅下添着柴、燃着火,锅盖边缘沸腾着冒起白气。
  此时,之间一个穿着黑白道袍的男人分开人群,走到了长桌之前。那道人身形健壮,脸上带着半截恶鬼面具,手上拎着一把精钢长剑。
  ——这副打扮像是要作法,可是又没谁家作法是提着真剑上场的。
  见到那道人出现之后,围着祭祀长桌的人群纷纷跪下,一脸虔诚地高呼“天师”。
  三百余人的齐声高喊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人的脸上全都带着崇敬和痴迷的神色,毫不吝惜自己的嗓门,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燕妙妙脸色一言难尽。
  她转向温敛。
  “师兄,这莫不是个邪·教?”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很短,明天就要结束啦。
  然后……或许就要开始谈恋爱了,毕竟……我记得我写的好像是一本无脑小甜文……
 
 
第20章 
  道人开始舞剑,半张面具之下,能见到他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这道人的嗓音,广场边上跪伏着的众人也跟着低声念叨起来。
  “……九气映明出霄间,千灾以消百病痊,不惮虎狼之凶残,亦以却老年永延……”
  “……中池内神服赤珠,丹锦云袍带虎符,横津三寸灵所居,隐芝翳郁自相扶……”
  “……调血理命身不枯,外应口舌吐五华,临绝呼之亦登苏,久久行之飞太霞……”
  “这是……《黄庭经》?”听了片刻,燕妙妙分辨出来。
  《黄庭经》是道门经典,对于仙门中人来说十分熟悉,这经书主讲人体五脏肺腑、固守精神及吐纳行气之法,乃是修仙之人入道的基础经典,但凡是个道修,没有谁不熟悉《黄庭经》。
  可除非是气功爱好者聚会,还真没人会大庭广众齐齐念诵此经。
  ——邪·教石锤了。
  正是此时,温敛开了口。
  “你仔细听,他们改了经文。”
  “内景肝篇的‘同用七日自充盈’,”温敛低声念诵,“他们改成了‘同服七日自充盈’。”
  “……碑长篇的‘五形完坚无灾殃’,他们改成了‘五形入腹无灾殃’……”
  “……玄元篇的‘闭口屈舌食胎津’,他们改成了‘凡胎本自同源生’……”
  “等会。”听到这里,燕妙妙伸出手来,止住温敛的话语。
  她脑中此时又飞快地闪过了什么。
  从昨天见到这巢州城中百姓们的第一眼起,她就想到了什么。到了此刻,那一点灵光离她越来越近,似乎真相就在眼前,一伸手便能抓到。
  温敛见燕妙妙若有所思的模样,知她定是有了想法,便只静静候在一旁。
  又过了片刻,经文终于念诵完毕。
  道人停下手中舞动的长剑,人群中没了声息,众人脸上恢复了方才尊崇的模样。
  只见道人这时走到了身后的大锅前,伸手揭开了锅盖。
  蒸腾的白气过后,一锅浮着油花的清亮汤水出现在面前,鲜美的炖肉香气弥漫在广场之上。
  人群耸动起来。
  “……天气清而生精气,地气凝而存骨血,”道人缓声开口,“顺应天道,引清气相聚可巩固守一;归伏地势,渡污浊生息则枯骨生肉……”
  燕妙妙突然抓住了那一点灵光。
  为什么几乎全城人都患上了手脚震颤、肌肉萎缩、形容痴呆的疾病。
  为什么那几只狐妖会急切地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为什么巢州城中的常住人口越来越少。
  ……为什么天未亮时隔壁屋有了声响。
  狐妖老祖离开之前说过的话。
  城中百姓直勾勾的眼神。
  淑云家的卤水缸。
  ……广场中的这口锅。
  燕妙妙屏着呼吸望向那道人,见他执起一汤勺,慢慢从大锅中舀起一勺汤水,勺中还带上了一块白生生的熟肉。
  他手臂因特定的病症而不自觉地颤抖着,将那大勺送到自己嘴边。
  尽管动作有些艰难,却仍挡不住他脸上教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以天补我,则神明气净;以地补我,则强骨壮筋!”
  汤汁入喉。
  道人的两腮抖动着,放肆大嚼入嘴的那块肉。
  燕妙妙“呕”地一声,胃中返上了酸水。
  “师兄……”她颤着手,紧紧抓住身旁的人,眼圈泛红,脸色瞬间苍白得有些过分。
  “那锅里煮的……是住我隔壁的书生!”
  *
  上辈子燕妙妙旁听临床医学类课程的时候,正好学过这种会导致人体手脚震颤的疾病。
  或许从昨日起,“库鲁病”这个词就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种下了种子。
  而这巢州城中的百姓为何个个神魂不全、被狐妖轻易附了身……
  ——同类相食,会使得自身元气湮灭、魂魄分散。
  温敛缓缓转头,看向广场之上。此时人群争相扑向那中心的大锅,双手高举瓷碗,等着那道人一勺一勺将锅中的汤食分给众人。
  他见到昨日还同桌吃饭的淑云领着个子矮小的阿福,满脸虔诚地跪在铁锅之前,仿佛那锅中汤水是长生灵药。
  燕妙妙还抓着他的手臂。
  温敛强自压下心中的震动,长袖一挥,那铁锅便“嘡啷”一声翻到在地,锅中肉汤泼了半个广场,烫到了站在周边的百姓。
  阿福“啊”地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可片刻之后却又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手上破旧的瓷碗试图去舀落在地上的汤汁肉块。
  惊呼声中,腾腾腥热之气散尽,温敛分辨出肉块之下,埋着的数块人身所独有的骨骼形状。
  他将还在因恶心而颤抖的燕妙妙拢在怀中,一步一步踏上虚空,漂浮在半空之上到了广场中央。
  身前的姑娘曾是凡人,脚下跪伏的……亦是凡人。
  “……仙人下凡了!”
  “……是真的神仙吗?”
  “……狐仙大人又现世了!”
  “……仙人……”
  “……仙人……”
  温敛冷冷掠过底下或惊异、或恐慌、或狂热、或尊崇的人脸,眼中毫无波澜。
  他自小在仙山之中成长百年,见过凶兽狰狞、见过魔域险恶、见过妖孽骇人……却独独没有见过人世间的大恶。
  他隐下胸中情绪,缓缓开口:“你们可知……同类相餐乃六界大罪,死后魂魄湮灭,再难入轮回?”
  人声寂静片刻。
  再听见声响时,便是人群纷纷下跪求饶,痛哭忏悔萦绕不绝。
  “……求仙人救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无知者无罪……”
  “……仙人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仙人大德,我还有孩子……”
  人声沸腾、广场喧闹,一如前夜的花灯节庆。温敛垂眸,他以为百年的清心寡欲已将他心性锻炼得无比坚定,可听着这众人的求饶卖乖、哭嚎辩解之声,胸中的厌恶之情却是一波接着一波翻涌了上来。
  仍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姑娘忽然扯了扯他的腰带,幽幽叹了口气。
  “师兄。”
  燕妙妙抬起了头,脸颊依旧苍白,澄澈的水眸中露出些倦意。
  “我们走吧,”她抿了抿唇,“这事我们管不了……他们……他们也快死了。”
  ——修道之人奉行天道,不可插手人界事务、手中更不能无端染上杀孽。
  即便是如此大恶,他们也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何况此时几乎城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显现出了库鲁病的症状,印象之中,临床症状显现之后,最多只剩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好活。
  温敛轻抚了抚燕妙妙的发,只觉得周遭一切都浑浊腌臜,再不愿在此处多待哪怕片刻。
  他甩了袖,不愿再多说一句,当下便要离开此处。
  “燕姑娘!”正是此时,一个略熟悉的嗓音大声喊了出来。
  温敛回身,见到那为首的道人脱了脸上的面具,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全露了出来。
  “燕姑娘!温公子!是我!是我冯定邦!”
  燕妙妙探出头去,紧抿着唇看他,不发一言。
  冯定邦跪倒在地,疯狂磕起头来:“求二位仙人救我巢州啊!”
  “……救巢州?”半晌,待到那冯定邦身前的石板已染了半块猩红,额前血流如注之后,燕妙妙终于淡笑出声,从温敛的怀里站了起来,看向脚下众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