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促使这一切发生的,是神也不一定呢。”
太宰治自己感觉自己是讲了个笑话,于是眯起眼睛笑了两声。
然而银子一个表情都懒得做,甚至把棒棒糖舔得开始冒烟,像是在无聊的抽烟似的。
太宰治只好掠过这个笑话接着往下讲:“我想告诉银子一些那边世界的情报,因为说不定银子会用得到。
“首先是那边在生活方面的科技水平比这边稍微落后一点,不存在‘怪人’,也不存在‘个性’,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隐秘的掌握着‘异能’。
“‘异能’与‘个性’其实很相似,但深究起来并不是一回事。虽然消除系的异能仍然可以消除部分个性——这一点我在最近几天进行了相关的实验和确认,但‘异能’和‘个性’仍然是不同的。
“‘个性’更像是身体的延伸,对于个性持有者而言,身体衰弱时个性也会变得不好用,如果身体健康个性就不可能单方面减弱。至于异形系的个性,则完全可以当成那个人原本就长那个样子。
“‘异能’却是持有者多出来的力量,无论是身强体健还是卧床不起,异能本身都不会因为持有者的身体状况改变强度。影响异能的是另外一套规则,专属于异能的规则。
“所以如果需要打架什么的,银子可要特别注意这一点哦。
“啊对了,再和银子说说我所生活的城市横滨吧,是一座挺繁华的海滨城市呢。
“那里的黑色地带有个势力特别大,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个势力的首领是个很恶心的恋童癖哦,我过去就是因为看不惯这个才从那里叛逃的……”
太宰治就这样越说越随意、琐碎又生活化,他没有特别指出名姓,而是用“某个小矮子”之类的形容去指代描述对象。
他的描述也并不具体,顶多就是“那个小矮子虽然很强但是也很好忽悠”这种程度的透露。
在银子舔完了一根棒棒糖,不耐烦的打算再取第二根棒棒糖出来接着舔时,太宰治终于一脸意犹未尽的停住了。
“就到这里吧,因为已经口干舌燥了,但是说出来果然感觉舒畅很多。那么银子小姐,我就先走咯。”
太宰治对银子挥挥手,笑盈盈的站起来打算走人。
他自己倒是说得舒畅了,银子却听得眉头蹙起。
再不提问的话人就走了,银子决定出声叫住他:“喂,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是觉得我一定会去那边的世界,所以才提前把情报告诉我吗?”
“关于这个,说不定呢?”太宰治轻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在银子看来裹了一层沉陷的疲惫,当中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开心之情。
他站在距离银子有些远的地方,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我想来想去,发现能做的只有信任银子小姐这一件事了,所以还请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啊。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就拜托你了。”
前半句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威胁的意味,后半句却突然放轻了语调,变成有些卑微的祈求。
太宰治似乎有什么话最后没有说出来,这一点银子是可以明确感受到的,只是她并不明白那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太宰治在银子心里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脑袋有些问题的家伙。
所以不论是用电脑合成一张奇怪的照片来吓人,还是自裁失败之后用身上带的水来泡坏占卜屋地板。这些熊孩子行径,银子都决定看在敦敦认识他的份上选择包容。
但是在这一刻,银子的内心突然有些动摇起来。
如果,太宰治之前说的那些疯话都是真实的呢?
如果那些是真的,那么她自己……果然在某一天因为醉酒丧失了部分记忆么?
这天晚上银子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她半夜做了个噩梦,挣扎着醒过来后却完全想不起梦的内容。
她坐起来没心情再睡,又有些口渴。
然后稍微去喝一杯的想法就突然冒了出来。
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披上斗篷,掩着脸离开了占卜屋,沿街道寻找喝酒的地方。
时间早就过了零点,夜色深沉,银子在大路上没看到一家开着门的居酒屋。
原本应该通宵营业的两家酒吧,一家正在重新装修,另一家挂着老板有事外出停业一周的牌子。
银子只好拐到小路上,想看看能不能凭借运气巧遇一家藏在深巷中的酒吧。
深寂的夜晚灯火寥寥,狭窄小路上挤满了阴影,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银子几乎完全融在黑暗里,成为了黑暗的一个组成部分。
一个穿着单薄黑衣的人出现在银子的视野里,那个人有一头灰蓝色的乱发,乍一看很像是银发,若非如此银子也很难在一片黑中把这个人分辨出来。
比较有风格的是,这人的脸上扣着一只断手,看上去像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虽说大晚上乍一看有点吓人,但是这个造型真的很有创意,如果去参加什么行为艺术展会的话,大概最后真能拿个大奖。
银子路过对方的时候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问问路,于是问道:“你知道哪里还有正在营业的酒吧吗?”
对方听了这声搭讪先是没什么反应,片刻后才歪了下头,沙哑着嗓音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一家,要跟我过去吗?”
“好啊。”
将身影掩藏在斗篷之下的银子如同一位夜晚的女巫,和脸上扣着断手的男人并肩而行,气质上意外的合拍。
两人就这样组成装神弄鬼组合直接出道似乎也是可行的。
这就是待在酒吧里百无聊赖的黑雾看到他俩第一眼时所产生的印象。
“死柄木吊,她是?”黑雾试探着问,同时放下了正在擦拭第N遍的玻璃杯。
银子也看向死柄木吊。酒吧灯光昏暗,但大体还是能看清人的,银子由此注意到了这位热心黑衣男身上更多的细节。
嘴唇干裂,眼珠赤红,皮肤苍白,脖子上有一些不断抓挠造成的血痕。瘦骨伶仃,长在胳膊上的两只真手甚至还没有扣在脸上的那只断手大。
这位好心人看上去日子过得潦倒极了,身上的黑色衣裤也单薄的能令任何一位乡下老妈感到心疼。
相比起来完全就是一团套在酒吧服务生衣服里、有两颗黄眼睛的黑雾实在是简洁过头,长得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死柄木吊拉开吧台前的椅子自顾自坐下来:“路上遇到的一个想喝酒的人,今夜就给她全部免费喝好了。”
免单……黑雾有点想拒绝,但是斗篷女人却已经在鞠躬道谢了:“真是非常感谢,可以的话请给我来一杯冬佩利,我一直想尝尝这个不过却没钱买。”
原来你也知道冬佩利很贵吗?还真是完全不客气啊。不过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
黑雾腹诽着,尽管不太情愿,但还是端上了一杯冬佩利。
他对眼前这个斗篷女人产生了一些好奇:死柄木吊为什么会突然带这个女人回来呢?
“不需要什么理由吧。”似乎能猜到黑雾的想法,死柄木吊哑着嗓子讽刺的笑了笑。“让徘徊在深夜里渴望着喝口酒的人得到满足,这不是理所当然应该去做的好事么?居然连你都觉得惊讶,看来这个扭曲的社会已经彻底没救了。”
又来了。黑雾无奈的想。
真是无论什么话题死柄木吊都能扯到这方面呢。
只希望这位斗篷女人足够聪明,能顺着死柄木吊往下说,不然她可能没法完整的离开这家酒吧了。
但银子什么话都没接。她正沉浸在喝很贵的酒的快乐里。
而且是免费在喝本来喝不起的天价酒,这就更加快乐了。
酒液顺着口舌流过,感觉就像是洗刷了整个灵魂一样,没睡好的郁闷感正在顺着四肢百骸排出体外。
银子不禁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死柄木吊扭头瞄了一眼银子。因为兜帽的遮盖,他只能看清银子的下半张脸。
女性的双唇贴着玻璃杯的杯沿,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有种异样的吸引人注意的力量。
死柄木吊突然产生了很浓的谈兴:“我一直认为正是因为有英雄的存在,人们才变得对身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大家都生活在愚蠢的安逸里,不论是见到他人的不幸,还是自身遭遇不幸,都只会像是低能儿童一样等着英雄来拯救。
“然后英雄果然来了,也幸好得救了,人们立刻开始欢呼庆祝,好像一切都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但事实正好相反,无法拯救的不幸就藏在你我身边,藏在每个人心底。”
死柄木吊紧盯着银子,更准确来说是紧盯着银子的嘴唇。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真情实感的激动,在这一刻显得尤其富有煽动力:“你觉得呢,这位深夜买醉的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这么想的,我英的个性依赖于人体,比如干眼症会限制相泽的实力,极端的例子是欧叔和出久。
而文野的异能完全不受身体素质影响,比如晶子可以也只能在自己濒死的情况下治愈自己,极端的例子是涩泽。
你们觉得捏?
另外我的昵称是:菜师傅(瞎说的)
很亲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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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你们嘤嘤嘤。
第21章 、爱脑补的反派最棒了!
天价酒喝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并不是说冬佩利就比银子平常喝的清酒香醇多少,而是说冬佩利的每一滴酒液里都滚动着简直能化为实体的金钱芬芳。
银子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在这一刻失去一张彩票的焦灼感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酒吧昏暗的光线营造出的是最为适合密聊的气氛。
而那个一团黑雾担任的调酒师又实在有些没存在感。
银子摸了摸斗篷的边缘,回想起自己每次跟假发一起喝酒时,对方不厌其烦的讲述的那些话语。
那种想要变革的心情,那种带着煽动力的语气,还有那种喝个酒而已都要认真谈国际大事的态度。
还真是有些像啊,虽然假发跟死柄木吊讲的内容不太一样,但是这种被迫充当听众的感觉却非常相似。
一种亲切感在银子心里油然而生。
黑雾以为眼前的斗篷女人会厌恶死柄木吊所说的东西,因为死柄木吊话语中传递出来的思想是那样反动,跟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完全对立。
但银子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听到这样的观念,因为她的好友假发就一直很反动,甚至反动到组建了一个有政治目的的无个性联盟的程度。
所以在喝酒时听身旁人讲社会的坏话,银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仔细想想,假发常说的都是些什么来着?虽然感觉挺没劲,但毕竟是好友翻来覆去讲个没完的东西,总还是能记得一些。
银子费力的回忆着:“这个社会的制度是扭曲的,是不健康的,法律强行束缚了人们对个性的使用,给予无个性者虚假的平等。
“但人类的本性并不会这么轻易被扭曲。不像虚伪的大人还懂得做做样子,天真的孩子们从小就信奉人生来不平等这个信条。
“只不过因为人们渴望和平的心愿、因为曾经的黑暗年代、因为欧尔麦特、因为职业英雄,这一切元素共同造就了如今超高的社会道德水平,才让所有问题都掩盖在阴暗的角落里。
“但那些问题依然存在,就像是环伺的狼群,只等着篝火熄灭的时刻到来。”
银子每说一段都要奋力在脑海中翻找记忆,所以她说得很慢,一字一顿。
但表现在听众面前,就是她心情沉重,对自己所说的话有非常深刻的理解,内心存放着痛苦不堪的回忆,才会说得如此缓慢。
黑雾听完肃然起敬,简直想要拍手叫好。
优秀,实在是优秀,瞧瞧这话说的,任谁都能听出来其中满满的社会责任感,满满的正确性。
这不就是现在敌联合最想要的“大义”吗?
死柄木吊也听得眼前发亮,他略有些神经质的说道:“说得很对啊,我很赞同啊,这个社会急需变革,急需足够清醒的人站出来改变一切。我明白你的痛苦,女士,因为我有着和你一样的痛苦。”
黑雾以为接下来死柄木吊就会开口邀请斗篷女人加入敌联合了。
但是没有。一直到斗篷女人把酒喝完,醉醺醺的拖着步子走出酒吧,死柄木吊都没有说一句关于邀请的话。
死柄木吊只是对斗篷女人的背影做出承诺:“这家酒吧里的酒水永远对你免费供应。”
口吻温和到一点都不像他。
其中蕴含的慷慨也一点不同于他一贯的作风。
黑雾不禁问道:“死柄木吊,为什么不劝说她加入敌联合呢?”
“这难道还需要我讲解吗?”死柄木吊烦躁的伸手在脖子上抓了一把,“她根本就是把可疑写在脸上——哦,我忘记了,她甚至都没露脸。”
他皱着眉,神情有些难耐的解释道:“我们想找斯坦因,结果斯坦因败了。假如他直接被送进监狱,而不是先去医院,我们甚至没机会知道究竟是谁打败的他。
“然后我们想找坂田银子,结果梶井基次郎也被她打败了。要不是我们赶过去及时带走了梶井基次郎,他也会被送进监狱。
“接着今夜,这个斗篷女人就出现了,她主动问我哪里有酒吧,然后没有任何疑问的跟着我来这里,还同我们说了这些——恰恰就是现在敌联合所需要的。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黑雾想说“不觉得”,他是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
相反,他还觉得死柄木吊肯定对那女人有意思呢。
不过死柄木吊这么一分析,听起来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是太巧了。”黑雾赞同道。
明明黑雾表达了认可,但死柄木吊看上去一点也不满意,反而又开始挠脖子了,颈部的皮肤上渐渐浮现出新的血痕。
他就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疼。又或者说他正是需要感觉到疼痛才会这样用力的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