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总比不可收拾强些,最起码如今大夫足够,能救回来的总是大多数。”
李尔铮疲累的很,这几日,他每日休息的时间都不足两个时辰,真的是累啊,偏偏作为幕僚,他还要兼顾一下自家上司的心理问题,唉,这活干的,真心折寿。
捏了捏鼻梁,掐一下虎口,李尔铮强行给自己提了个神,不想在接着说这些不让人痛快的话题,果断的开始转移。
“大人,上去的折子怎么说?上头可有什么回复?这事儿总不能没个说法吧。还有这安抚百姓的事儿,这江防营的事儿,怎么处理?前头的是咱们份内的不说,这江防营……那周千户已经被杀,几个头头也被拿下了,这剩下的该怎么办?虽然如今咱们暂时将人哄回了营地,可自来文武疏途,咱们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万一里头再起个什么乱子,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个,那真是一团的糊涂账,明明当日守备营的人已经来镇压了,人也是他们帮着赶回去的,按说这江防营的事儿 ,就该他们接手,可偏偏,一个属于水师,一个属于兵部,不同属,接手不得。再有夸区域的问题,地方武将职权的问题等等,弄得那江防营这会儿和孤儿似的,一个不安定因素愣是成了没人管的,你说他们头疼不头疼?
“督抚那里到现在也没个信过来,你说我能怎么办?本就是平级的,我这要插手,人家也未必认啊。就是他们认,上头也不愿的,我这文武都拿在手里,上头岂不是就被架空了?呵呵,这做官啊,就怕想的太少。”
“要这么说,大人,督抚那里只怕也一样担心,所以不敢管,毕竟地方大员执掌兵权也是需要避忌的,要不咱们直接往上奏?”
“越级上奏?这也不是不行,不过这要做了,问题是能丢开了,可以后督抚这边的小鞋,那就免不得了。就是上头那里,只怕也会觉得我这官,有些不安分,两头不讨好。”
“这难处确实有,只是这放着也不成啊,终究还是要看师兄你觉得哪一个更重要了。是地方安靖要紧,还是上官垂青要紧。”
虽然有些话赶话,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不管是孙博雅也好,还是李尔铮也罢,其实心里清楚,他们只要不像当庸官,不像事态再一次失控,其实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孙博雅这会儿虽然摇头,一脸的无奈,可脸上却带出了几分笑意。既然决定了,那在苦着脸真的没必要。
“你啊,这是将我的军啊!是了,终究还是地方安靖要紧,百姓要紧啊,若是这江防营再出什么乱子,那最后倒霉的依然是我。行了,就这样,你且先去一趟,和他们说,只要将周虎的事儿弄清楚了,没干系的,本官就给他们作保,保证不多牵连。想来如此一来,也算是能安一安他们的心了。”
“大人英明,这一桩事儿其实说起来咱们还能这么做……”
李尔铮虽然没考上进士,没能当个正印的官,可真说起来,那不是他学问不好,脑子不好,而是运气不好,所以啊,在定了方案之后,他那脑子转起来是相当的快。既然自家老大已经决定插手了,那就不单要尽力撇清惹人不喜的干系,还要努力捞一点功劳,好将这地方上有人造反的影响压一压,最起码将功折罪上几分对吧。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将周千户的身份细挖,在这上头做文章,将最严重的罪名让这一个人担了。说来他这么做其实也挺有道理的。你说一个武将,还是个执掌一方的武将,和这匪帮的关系……你信只是勾结?反正他是不信的,甚至这匪帮怎么出来的,他都有一定的联想,某些夺嫡的皇子不好沾染皇权,从江湖匪帮上下手,组织武力,也是能说的通的对吧。如此一来这为啥匪帮和江防营这么配合就说的过去了,即使为了大局,不能将皇子扯上,可意思递上去,想来上头能看的明白。
而有了这么一出,让上头知道了这些细节,那再反过来说孙博雅类似招安一般的安抚江防营就属于政治正确了,因为这是在帮着那些皇子们擦屁股呢,是为了将匪帮和朝廷兵士分割开。毕竟兵匪一家什么的,搞成这样的局面,真的是很丢脸。往常只有乱世才会出现这样的,让人知道了皇帝都能让御史喷死。
而若是这周千户自己勾结匪类,想要养寇自重,结果翻船了……那问题就简单了。该清洗的清洗,该宽恕的宽恕,如此一来,舆论立马就控制住了,场面也能好看些。与此同时,除了周千户的心腹和那些水匪,那些无辜丧命的,或是至今还忐忑绝望的也能得些好处,最起码不至于莫名其妙的背负什么罪名。如此一来府衙也就不用担心这些没了生路的,来个什么绝望中的爆发,地方安靖也就指日可待了。而孙博雅,也能免去了无妄之灾,反过来得一个能吏的形象。
“若是能如咱们所想,这一遭也就算是过去了。甚至借机还能将那些蛀虫一并清理了出去,比如那些贪了常平仓的。往日不好下狠手,如今正是机会。”
“嗯,也是,这养寇自重……送粮食给水匪,确实说的过去。大人,如此一来,只怕咱们这最起码能安生十年。”
“果然,危机危机,有危险自有机遇,这倒是一下子得了个太平。”
孙博雅和李尔铮说到这些,两个人相视一笑,心下快慰起来。虽然说他们没有像是阿木这样亲手救治一人,可就在这翻云覆雨之间,却盘活了整个州府的大局,寥寥几笔之间就为无数人求了一条生路。
虽然这两处格局不同,手法不一,身份迥异,可他们却也有相通之处,那就是生民为重的心。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风老头和他们会如此相契,愿意帮忙的原因。
第25章 回程路遇
孙博雅用着春秋笔法,不住的往上头递信,李尔铮则不断地调度着各处的人力物力,力求最快的恢复一府之地的平稳,再加上各处齐心使力,这一场动乱带来的乱子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就是伤亡的人家也在孙博雅的强力周旋下,用初初抄捡的一些底层罪犯的收获,下发了一笔银子做为补偿,虽说这里头必然还有些不足之处,银子也少的可怜,可官府这边做出了这样的姿态,就已经足够安抚人心了。
而安定了人心,这病症什么的,仿佛也不怎么让人犯愁了,有官府不住运来的免费药材的支撑下,便是伤势重的,也有了起色。如此一来,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明道人等的事儿就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而到了这一步,作为借调来的方外人士,就开始琢磨走出府城,往四下城镇里去了。
“那这些病患怎么办?”
阿木有些懵,在他的概念了,治病嘛,怎么的也要等着病人好了再走的对吧,怎么这知道一半就甩手了呢?
“后头还能有什么?该开的药开了,该裹的伤裹了,剩下的左不过是些复诊之类的事儿,这些城里的大夫们也忙得过来。既然这样,何必还在这里待着?”
说话间,明道人忍不住看了看周围,心下颇有些感慨。这已经不是他们刚来的那个时候,随便寻的一处茶寮子了,在风老头来了之后,在衙役们的周旋,百姓的热情下,这治病的场所已经转移到了一处小客栈的大堂里。而因为往来的病患过多的缘故,这客栈如今早就换了个模样,脸上客房都有一间成了他们治伤用的病房,实在是麻烦人家许多。
明道人用下巴微微一扬,示意阿木看向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然后轻声说道:
“人家心善,咱们也要有些分寸。已经耽搁了人家不少的生意了,该走了。没得让别人为咱们的名声空耗着。”
这么一说阿木瞬间明白了,忙点了点头,转头又问到:
“那师傅,咱们这就回去?”
“先不回,往周围县镇上走走,这边有这么多大夫,这么多药材,伤病的都得到了救治,可其他地方呢?虽说这乱子基本控制在了这里,可你别忘了,咱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这些个逃出去的百姓,这会儿还未必知道能回来了,就是知道了的,只怕也多有银钱粮食不济,一时没法子立马回转的,而这其中,惊慌失措出去的,怕也有不少得了病的,也不知道那些地方的大夫是不是够用……”
话说到后头,明道人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不下山不觉得,一下山,总觉得这世道下的百姓实在是苦的很。方外之人没什么救国济民之力,能帮几个是几个吧。
想到这个,明道人的手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那里头有官府昨儿刚送来的二十两谢音,加上自己来的时候随身带的十来两银子,想来也能派上不小的用处。
用处确实有啊,这不是,才走了一个县城,帮着治了两日的功夫,这银子就哗啦啦的出去了,全成了救治贫苦百姓的药材,等着这师徒两个走人,那真的是两手空空,连着吃饭的银钱都没有了。或者说,若非是银子没了,这义证送药的事儿,还不定做到什么时候呢。
对着这样的师傅,阿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走在官道上一脸的郁闷,手不住的揉着肚子,嘴上忍不住对着自家师傅叨叨着:
“好在风爷爷先走了,不然咱们这可怎么好,还要连累风爷爷跟着咱们饿肚子,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什么丢脸,若非清风找来,你风爷爷必定也和师傅一样做,阿木啊,别心疼银子,咱们这样的,日常有多少用的上这些的时候?倒是这救人治病,才是正紧。”
好吧,这事儿没法子说,难道让他说不对?若非阿木自己也一样,那这银子也不至于就这么花了出去,他唯一可惜的是:
“那您这好歹总要留几个吃饭的钱吧,走回去可还要一二日的功夫呢,这要是生生的熬着回去,师傅,我觉得,我这肠子都能瘪成干了。”
说起这个,那啥,明道人也有些尴尬,他是真没想到会这样,当时那不是,那不是正好用完嘛,不对,连着阿木手里的几个铜板都让他给掏空了,这说起来,呵呵,是那啥了些啊。不过他不是师傅吗,师傅是不会错的,所以他立马转头,皱着眉头瞪了阿木一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话你可还记得?”
啥?还讲这个?阿木一脸懵逼,呐呐的开口:
“那啥,师傅,这是孟子说的,那是儒家,那咱们道家……”
“佛道儒,多少道理是共通的?学问是如此,做人更是如此。”
明道人似乎是找到了理论依据,心里底气足了,这话说的十分的严肃,
“再说了,咱们再不济,比那些衣食无着,病体沉疴的总强些。你有功夫想这些,还不如赶紧的看看,这附近可有吃食可寻的好。”
阿木的水平到底没有明道人高,这么一忽悠还真是让他师傅给带过了话题,眼睛不自觉的开始往四处看了去。让瞧见这一幕的明道人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只是这师徒两个不看不觉得,这一看,心里又是一凉,说来也是巧了,从这一出县城出来往山里去的这一路,居然周围基本全是村落田地,连一片林子都没处寻。而这会儿还是秋收之后,田地上也是一片荒芜,这想寻吃的……没处打猎的现状直接束缚住了往日习惯了山林里寻食的他们。
好在这里还有阿木,好在阿木的技能学习的还算是全乎,见到这一幕,知道自家师傅指望不上的他立马开始往田边走,等着到了田边,眼睛又开始细寻水源,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处小河,这让阿木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转头对着明道人喊道:
“师傅,有小河,咱们去看看,这河里别的在没有,那泥鳅,螃蟹,虾子总是有的,若是能有几尾鱼那就更好了。”
听得他这么一说,明道人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田地边上……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村子,然后对着阿木招了招手,待到阿木过来,这才说到:
“先别忙,这里应该是村子里的地方,如今乱子刚平息,只怕他们也正难的很,咱们不好和那些村里的百姓抢食。且往前走走,出了村子的范围再寻,这里既然有河,前头必然有源头,咱们去那边。”
连着这么一些子东西这明道人都想的这么周全,生怕百姓吃亏,阿木心下对这个师傅的敬重又多了几分,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快步的跟着明道人继续前行。只是才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师傅,你看那孩子。”
前头不远的小河边上,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衣衫褴褛,一身污浊,手里还提着个破旧的几乎不能用的篮子,正小心的在小河里捞东西,瞧着这样子就知道,只怕也是再打那河里东西的注意,只是……就这么一个孩子,那大人呢?这小河虽浅,到底也是河,水对于这样岁数的孩子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明道人瞧着这一幕,都不用阿木说第二句,人就快步的走了过去,他们才走近,那孩子就已经听到了声音,抬头站直了,愣愣的看向他们,等着快要走到跟前,那孩子突然脸上出现了几分惊恐,然后快步的往后退,像是要立马拔腿就跑的模样。
“孩子,孩子别怕,我们是道士,经过这里,要往西面青壶山去的道士。”
明道人见着孩子要走,忙表明了身份,这年头道士什么的信誉还是不错的,果然,那孩子一听,就停下了脚步,只是这人还是一脸不敢靠近的模样,小心的戒备着。
“孩子,你这怎么一个人来水边?大人呢?你这样危险的很,赶紧家去吧。”
明道人是好心,可惜,好心没人领,那孩子依然警惕的不说话,倒是阿木这孩子的样子似乎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只见阿木又往前走了两步,那孩子只是看了一眼,没有阻止的意思,给了阿木轻声说话的机会:
“你可是要捞鱼?这个我也会,要不我们一起?”
那孩子眼睛闪了闪,只是嘴巴却依然像是个蚌壳,怎么都不出声,那破篮子也往后藏了藏,明显不愿意。见他这样,阿木也不勉强,索性转头,在地上随便捡起了一根树枝,然后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一根掰弯了的针来,又在地上刨了几下,寻出一个蚯蚓,然后当着那孩子的面,钓起了鱼。
这操作,明道人看着有些傻眼,可他也知道阿木这么做是为了消除那孩子的戒心,索性也不多说,只在一边坐下,静静的看着。想等着那孩子资金觉得安全了走过来,好细问。这样一个孩子,又是一个人在这里寻食,只怕家里也不好过,既然遇上了,即便别的忙帮不上,安全的送回去总是可以的。
可不想阿木这钓鱼的水平……呵呵,有技能在手,能有啥结果?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一条巴掌长的鱼就这么被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