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道人虽然日常咸鱼了些,可真派上用处的时候还是挺好用的,最起码脑子不慢,看看,这都想的到,让所有人都挺高兴,只是这后头的话可就戳心了,连着明道人都不干了。
“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我这能想的都想了。”
确实是尽力了,就他们这么几个人,还大半是半大的孩子,就能搞出这么个声势来,以往简直想都想不到,可见人的这潜力啊,还真是不好说。
可这消息……说消息就来消息了。这边正开着会呢,那道观的大门就砰砰砰的响了起来,等着老刘头开了门,只见一个早先曾在他们这里学过陷阱本事的猎户一脸紧张的进来,都顾不得行礼,急吼吼的对着明道人说到:
“道长,出,出,出事儿了。”
“怎么了?是有人闹事儿?还是遇上匪人了?”
人多就是这一点不好,别看这法事做的这一圈都热闹的不行,让这僻静地兴旺了好些,可同样的,小偷小摸的也一样混进了不少,几乎每一日都能遇上这样的事儿,还有那火气旺吵架的,一言不合打架的,你踩了我我踩了你打混架的,也一样常常发生。若非来的多是周围的额人,若非这村子什么的,多有族长乡老之流可以请来主持一二,这场面还不知道会乱成怎么样呢。
可即使这样,这道观里的人也一样操心,没法子谁让这事儿是他们弄起来的呢,寻他们主持公道的自然也不少就是了。特别是明道人,这个所谓的观主,那更是兼顾了好些衙门里的差事,这会儿子放出去都能当个判官了。所以啊,一听到来人喊出事儿了,他头一个就想到这些上。
不过这一次可不一样了,那中年汉子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甩出一脑袋的汗,随即大喊着说到:
“城里,是城里出事儿了。听说打起来了,有闹饷的,有要上访的,还有水匪攻城,都快闹成一锅粥了。”
明明该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儿发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道观里的人心里,却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轻松,当然这样的轻松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随即那原本还斜躺着的风老头一个窜步就起了身,一把拉住了那汉子的手,急问道:
“还有什么?赶紧说,说的仔细些,到底怎么样?范围多大?闹事儿的人有多少?如今局势在谁手里?”
这样的细节那汉子能知道啥?他能知道的多是听来的,能知道来告诉一声,报个信就不错了,至于具体的……
“我也是听货郎来说的,那货郎本来中午就回去了,不想到了晚上,居然又来了,还特意寻了村长,说是今儿白天,附近镇子上一下子来了不少逃乱的,说是府城那边乱起来了,他怕镇子上也不安生,不敢住下,就索性带了家当,到了咱们村子。”
“我刚说的,就是他和村长说的那些……哦,当时我正好也在,村长就让我来告诉你们。”
“对了,他还说,府城的人如今都往乡下跑,还听说,北面有官兵来了,至于是什么兵……这个没说。”
“咱们这边的镇子离着府城不算远,可也不是最近的,连着这里都有人过来,只怕其他镇子也一样。”
“不过官兵都来了,只怕那匪类也撑不住多久吧,不然镇子上的人估计也要逃了……”
这说的糊里糊涂的,好像是说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迷糊着,这消息听得,赶来的阿木他们脑子都晕乎了,还是风老头听得清楚些,这许是和他去过府城,又给知府送过信有关,所以他点了点头,对着明道人几个说到:
“这么说官府反应也算快,这边刚乱起来,那边就有官兵过来,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些人跳出来之后镇压呢。”
他这说的还真是不错,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这江防营这个最有嫌疑的一闹,孙博雅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了北面的守备营,顺带的还将手里的衙役们派了出去,开始疏散城里的人,只为了尽力将事情控制着,生怕那些闹事儿的胁迫百姓,搞出个什么民乱来。
等着又用剿匪的名义,将早就盯上的一些个不安分的全抓了起来,生生的打断了这些人原本的计划,连着江边堤坝都派了人手防着,生怕有人趁乱掘堤,用水患激起民变。等着这些事儿做完,又连夜开始审问那些被抓的人,等着取到了口供,再通过兵部的驿站,将折子往上送,还将具体的事儿往周边散布,力求将这事儿捅上去,捅出去,将自己的责任,危险进一步的降低。
他这一步步的,计划周全,手段老道,还十分的无赖,等着第二日,风老头几个领着人去镇子探听消息的时候,这边的事儿已经第一时间弄得众人皆知了,连着隔壁省的人都知道,有人想在这边造反。
是的,他为了将事儿搞大,直接套上了一个造反的名头。说起来这事儿吧,真心不是他心狠,不是他耍无赖,而是没法子啊!你猜他得了消息,四下查探之后知道了啥?这些人,为了这从龙之功,那真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江防营的且不说,他早就知道那周千户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查探得知这家伙和三江河水匪是一伙儿的,也就惊呆了那么一瞬,觉得这家伙官做的实在是牛掰,居然玩出了左右打右手的把戏,难怪以往这打击水匪总能得功劳呢,难怪这水匪怎么也杀不净呢,合着人家这是养寇自重啊!有想法。
可其他地方呢?堤坝是随便能扒的?虽然如今是秋日了,没有春日涨潮的危机,可一个不好,河岸的几千亩良田可就全毁了,那要损失多少?合着不是你家的你就随便祸祸?要都这样,他这税赋怎么办?
还有那些个趁乱撸人当人贩子的,假装山匪绑票勒索银子的,暗地里收买了青皮准备闹事儿的,这治安问题不是筹码,那是要死人的,案子多了看着是方便你们有借口换人了,可那些被卖的百姓呢?那些乱中被杀的人呢?那些倾家荡产的人家呢?这难道不是人命?这些个阴损的,没底线的事儿干出来,以后为了名声,你们不得灭口?那这又是多少人命?
孙博雅那心都快寒透了,只觉得这些个人丧心病狂的很。可偏偏什么皇子夺权,什么皇子内斗这些不能说,怎么办?所以啊,他索性也釜底抽薪的来了这么一把,我别的不能说,这造反总能说吧,反正这和造反也没差了对吧。为了夺权,为了陷害,为了这里的官位,这些人连着军营都能鼓噪着闹起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兵权可是大忌。
反正你想弄成个决堤,闹饷,匪乱,民不聊生的场面好给你们的人腾位置,捏造出你们攻击政敌的把柄,那也要看他肯不肯呢。
虽然如此一来,大军必定要过来,到时候负责大军粮草什么的,估计挺难。可这再难能有现在难?此外,这名头太大,指不定还会有一连串的人因此被砍头,可这会儿孙博雅实在是顾不上什么官僚之间的潜规则,顾不上那些墙头草们的政治生命问题,他首先要顾的是自己,若是自己治下出了如他们意的事儿,那他这个最大的官员哪怕是上头不怪罪,头一个也要被祭旗。所以啊,死道友不死贫道,也不能说他不仗义了对吧。此外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醒!从龙很危险,入行需谨慎!
再说了,这也是为了治下的百姓负责,就他们这么搞,等着局势成形,那要死多少人?就是局势能控制,死的人不多,可立马就要秋收了,这又要耽搁多少农事?秋收耽误了,这税赋怎么办?粮食怎么办?到时候税交不上谁负责?百姓没粮食吃,又该怎么办?
所以啊,与其这么多人一起倒霉,那还不如一下子来个狠的,先将这些闹事儿的全给套上了呢。好歹这就是在乱,再怎么闹,这时间也短,损失也小。孙博雅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相当的利索!
可是在怎么利索,再怎么周到,这乱子就是乱子,等着北面的守备营入了城,将那些乱子压下之后,孙博雅清点损失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才几日,光是府城居然就死了不下三十人?伤病的不下二百?这都,都是怎么整出来的?”
“大人,不止这些,看看,这江防营一路过来的镇子,县城,还有这边几个村子,对了,还有这几个地方,都损失不小,这一场下来,咱们府不算那些乱兵匪人的折损,光是寻常被牵连的百姓,总计死的,就有78人,伤病残451人,还有这被抢的商铺24间,被劫掠的人家27户,被抢的百姓45人,其中妇人32人,被毁的良田247亩,被宰杀的羊34头,牛4头,猪64头,鸡鸭无数……大人,这损失……等着事后只怕还要拨下去些,不然那些百姓家……”
这些数字很清晰精确,能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些统计出来,可见这李尔铮的本事,可也正是这份本事,让他心里更难受了些。
“不过是一二日的乱子,就弄成这样,大人,好在咱们有防备,不然咱们这地方,只怕转瞬就成了人间地狱了。你说他们怎么就能……”
“唉,他们?他们可想不到这些,只想着放火的,怎么会想着这些……”
孙博雅在这个地方做了五年官,不说一草一木这么夸张,这一府百姓也是放在心里的,不想不过一次上层的权利争夺,居然一下就……
“钱财之类的且放放,等着这些人定了罪,抄了家,自有银钱补贴,倒是这些伤病的……大夫可召集了?赶紧先顾着人命要紧。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孙博雅是个文人,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这一点李尔铮也认同,一面帮孙博雅处理文书,一面点着头说到:
“已经安排了,我还让人去了各个道观庙宇,想请那些医术不错的大师道长们过来帮把手,咱们这城里的大夫……终究是少了些,只怕是一时顾不过来。”
“这就好,对了,风老那边……”
“去寻了,这次要多谢他。”
“对了,送信的事儿……且不可和别人说,免得上头那些……要是记恨他们坏了事儿,那就麻烦了。”
“是,大人。”
孙博雅吩咐完,皱着眉头重新埋首处理起公文来,只是那一看,心下的叹息却愈发的重了,白纸黑字,几个笔画而已,却承载下了多少人命?想想,他忍不住将手里上报的折子写的更重了几分。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才是,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手段啊……若是真让这样的人上位,非百姓之福,非天下之福。
第23章 救人
衙门召集会医的方外之人帮忙救治百姓的消息传送速度很快,毕竟这不管是道观还是寺庙都是有数的,即使在号称什么避世而居,也不可能真的在深山老林,远离人群对吧,而只要有人知道,那官府能不知道?所以目的性相当强,一找一个准,而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又是救人这么积德的事儿,这些出家人自然也不可能拒绝。所以不过是一二日的功夫,周围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会上几手的都来了。明道人自然也不例外,顺带的他还带了个拖油瓶,那就是阿木啊!
说起阿木为啥来?这还用问,因为他刚刷了一个医术技能呗。作为一个立志要在新手村长大,刷遍所有技能的玩家来说,学医术什么的,其实本该放在第一序列才对。可惜,当时的阿木让现实磨平了棱角,对钱,对肉太过执着,以至于到了听到消息说外头真乱起来的时候,才想到医术有多重要。
可偏偏等着他好容易完成了任务,学好了技能,觉得自己猛地增加了百分百生存硬件之后,外头的乱子居然停了?这速度,弄得他差点没漏了陷。好在不管怎么说吧,学了总是有用的,这不是,立马府衙召集大夫的事儿又来了,给了阿木学以致用的机会。至于他怎么跟着明道人来的……这个问题还是问题?作为一观之主,这样的上台面的事情,还是要在周围所有出家人之间露脸的事情,能不带个小弟出场?要真是太寒酸了,那跌的可是他们青壶观全体人员的脸。
至于竞争?这个更没问题,作为三个下一代弟子中,唯一一个偶尔出去查看陷阱还会带点草药回来的弟子,绝对比其他弟子看着更像样些对吧。所以喽,阿木很是荣幸的得到了这个跟着明道人来到府城客串大夫的机会。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阿木的心情是雀跃的,虽然传来时间也有那么一些了,可常年在山上活动,阿木自己觉得,自己差不多就快和山林融为一体了,可见有多渴望人群。可等着他真的到了山下,开始进入镇子之后,这兴奋什么的,就开始消散了。
“师傅,师傅,你看……”
看什么?自然是看那些个从城里躲到了镇子上的人,那些有钱有势的未必看得到,可那些逃难一般出来,除了自身什么都没有,搞得和乞丐一般的却很是不少,就在街头巷尾那么待着,或是坐在街沿上用些个破布木板,搭建出那么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勉强遮蔽的,或是插着草标自卖自身的,或是拿着破碗乞讨的,老老小小皆有,瞧着就十分的凄惨。
这样的场面老实说阿木真心没怎么见过,他是从现代社会过去的,在现代哪怕是在怎么破败的地方,在怎么贫苦的人家,那也没有这样的,这一下子的冲击,让阿木眼睛都快瞪圆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师傅,他们……怎么这么惨。”
“惨?这还是好的,好歹这些人都活着,也算是挣出了一条命来,那府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受了无妄之灾。就是病的残的都算是运气好的。走吧,赶紧的,早点到了地方,早点也好多救几个人。”
明道人带着阿木行色匆匆,阿木却不住的在回头,回头看向路上那些满面凄苦的人,这样还是好的?那惨的……阿木的心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确实该觉得陌生,府城城墙边那残存的血迹,城里街面上兵刃相击后倒塌的棚子,还有那些一户户挂着白幡的门户,这一切都那么真实残酷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古旧的时代生命有多么的脆弱。
就在阿木还环顾四周,遭受冲击的档口,明道人却已经迅速的进入了状态,都不用去衙门报道,自个儿看到个伤患就直接上手了。这会儿正是大夫都不够用的时候,有个道士过来看病,都没人怀疑一下的意思,立马配合的很,家属帮着搬搬抬抬的不说,连着周围的邻居都能一股脑的开始帮着维持起持续,还有机灵的已经开始往周围几条街传播消息了,告诉家里有病人的人家,这边有大夫了。
这或许是这个时代好的一面吧,人和人之间没有过多的防备,没有见死不救的自我保护,阿木心下微暖,觉得这一片血色中,一片白幡之间,这样的互帮互助实在是让人暖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