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大人倒是面色轻松。
“我又没什么妻妾，我裴家儿郎都是不可纳妾的，除非中年无子。”
“他们啊，都是年少时三妻四妾，如今儿女成群。儿子也是妻妾众多呢。每年总有孩子落水啊，走失啊，坠马的意外死亡。”裴老大人砸吧砸吧嘴。
突然想想，裴老太太管他管的严，真是裴家之福，治家有方啊。
老爷子想了想，问新帝讨了御膳房的点心，悠哉悠哉的出宫了。
大年初一，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日。
似乎众位夫人都没想到，老爷子不过是进宫给陛下拜了个年，为何回来便开始询问历年来府上流产了多少子嗣，夭折了多少孩子。
这些老爷子哪里想过，竟是一巴掌都数不过来。
当下便惊得除夕宴都吃不下，气得请了太医来抢救。
完了完了，皇帝后宫都一团遭，他们这府邸平时还不如后宫管得严呢，只怕更是隐患啊。
众位大臣一下子夹紧了尾巴，开始给各府树立规矩。
甚至有的府邸，要求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有的家风不正，但也被唬了一跳，也立了规矩，新妇进门三年无子方可纳妾。
且嫡妻不进门，府上万不可出现庶子。
嫡庶尊卑，万万不可乱了规矩。
谁也不知道此次进宫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后有些府邸，宠妾没冷落，重新扶持起了正妻。
让备受冷落的正妻热泪满面，反倒是对新帝新后有了些感激。
不管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维护了她们发妻的尊严和利益。
发妻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大多都是年少夫妻一同走过，曾经被冷了的心，如今又渐渐温暖起来。
大年初三。
便传出太后残害皇嗣，导致先皇无子继承帝位的爆炸消息。
一时间，京城轰然大惊。
曾经将太后奉为一国贤后之人，甚至公然上街辱骂，直接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第441章 她不配
京城彻底闹了起来。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残害皇嗣，甚至还导致先皇最后无子继承帝位。
有心人计算过，陛下这一生有三十多位嫔妃。
三十多位嫔妃，最后竟然无人继承皇帝的位置。
这该是何等的悲哀？
不知谁将这些年流产的早夭的皇嗣统计出来，竟然多达二十以上。
其中或许有别人算计掉的，也有正常流产和早夭的，但人数未免也太多了。
先皇辛劳一人，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最让百姓愤怒的是，她心狠手辣也就罢了。
问题是全大乾都将她视作榜样，视为天下女子的楷模和代表，甚至不少女子专为学习她的品德。
皇后代表正妻，代表正妻，正妻大度有容人之量，全国都将她捧到了顶峰。
可这一刻，所有人的信念坍塌了。
曾经还是皇后的她，为陛下纳了无数妾，在宴会上对着所有朝臣说女子为正室，要大度要容得下人，一切要以天为主。以府上的和睦为主。
如今呢？
全都是假的，那些全都是假的！
一国之母的她，是个骗子！
此事不知从何处暴露出来的，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等陆封安等人知晓时，京城已经隐隐有几分乱象了。
“枉为一国之母，枉为大乾太后，枉为皇后啊，愧对先皇啊！”
“善妒至此，心狠手辣至此，她哪里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拥戴和爱护？她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妇人啊。”
“求陛下查明此事，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给先皇一个交代啊。”
“发落毒妇，为二十多个未出世和早夭的孩子一个交代。打落毒妇，发落毒妇，她不配做一国之母，不配享受百姓的爱戴！”皇宫外，跪了一地的百姓。
其中不少都是面容坚信直不起腰的平民，眼底满是心寒和失望。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朝臣的正妻，只怕也是偷偷来的，跪在当场落泪。
太后此举，这是将天下正室架在火上烤啊。
她们虽然心中不愿，心中恨不断进门的小妾，也恨不断出生的孩子，也恨那不知足的男人，但大多数从未做什么过分之事。可此刻，都要被太后一起被众人指指点点。
“求陛下发落毒妇，求陛下开恩，发落毒妇。”
四处都是喊声，甚至当初在京中中央为先皇和太后立的仁爱，宽厚雕像都被人砸了个稀巴烂。
太后的雕像上满是臭鸡蛋烂白菜，雕像被人从中间砸断，砸的粉碎。
不知谁竟是将先皇雕像上也砸了烂菜叶子，似乎是意外，又像是故意。
京城中乱作一团，皇宫中也不得安宁。
宫中还剩十多个太妃，除去生了公主已经外嫁的，剩下的大多是孩子夭折和流产的，此刻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跪在皇帝殿外。
天色已黑，正月初四，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徐公公一会进殿，一会出殿，时不时的叹了口气。
瞧见殿前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隐隐有些迟疑。
“进来吧徐公公，到底何事如此焦急？你是伺候的老人了，什么事让你都乱了心智。”陆封安合上褶子，今天看了一天的褶子眉心痛。
徐公公上前道：“陛下，外边下雨了。一众太妃还跪在殿前呢。奴才方才让人将宫外的百姓驱散了，但这太妃娘娘们，奴才哪有胆子啊……”
徐公公其实也不忍心。
那些太妃当年失了孩子，痛彻心扉，十指连心，他都是见过的。
先皇……
徐公公顿了顿，有句话他从未讲出来过，他一直觉得先皇心中其实只有太后所生的那两个孩子。
哎……
陆封安放下奏折站起身，徐公公两人给他开了门。
果然，殿外还跪着十多个太妃。
身上已经打湿了，头发湿漉漉的，有的跪久了还摇摇欲坠。
“求陛下为我儿做主，我儿出生三天，便没了。那时只有太后娘娘和先皇探望过。当年臣妾生那孩子九死一生，差点去了半条命。至今每到忌日都为他吃斋念佛，臣妾只希望他来生能好好活下去。”
“臣妾当年生下麟儿，发现是个男婴，月子都没坐便跪到了太后娘娘跟前。臣妾说此生不会沾惹皇位，只想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她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儿啊？”太妃呜呜哭道，仿佛失了孩子的小兽一般，痛到了骨子里。
“臣妾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要母凭子贵要篡位啊。臣妾不得先皇宠爱，有个孩子也能好过一些。为何不肯放过她啊，她也是个母亲，为何如此狠心啊！”太妃哭的几乎要晕了过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
“臣妾如今也明白了，无非是先皇曾经也没有继承帝位的权利，后来捡了漏，她也生怕别人有这个机缘。”太妃低低的笑出了声，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求陛下为我那可怜的孩子做主。”
太妃不停的磕头，面无表情。
另一个太妃幽幽道：“陛下，咱们不是逼您。您是她生的，她是你的生母，咱们也知道您不好做。可咱们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还未看看这世界啊。”
“是他命不好生在皇家，是他命不好啊。”
“先皇已经死了，他知晓也好，不知晓也罢，横竖咱们死了也要团聚的。可太后，她凭什么享受这人上人的待遇？她凭什么得百姓爱戴？她凭什么啊，她不配，她不配啊！”其中一个太妃又哭又嚎，咆哮出声。
“十六岁跟着他，多少年了。他怎么这么狠心，他怎么这么狠心啊！”太妃哭的不能自已。
“他眼中只有他了，他眼中从来就没有过我们，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这一生何其可悲啊，先皇对我们的宠爱，全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噗，吐出一口血。
那太妃摇摇晃悠的站起身，嘴里喃喃的念着：“全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先皇的宠爱是假的，他谁都没爱过，真正放在心上的，只那一人。只那一人啊……”声音恍惚，俨然已经疯了。
陆封安深吸一口气，女子的爱浓烈又真挚，父皇啊，你害了多少人！
第442章 不死难以平民愤
“徐公公，将众位太妃送回去吧。”
“此事朕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朕是她的孩子，也是天子，也是天下之主。此事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还请众位太妃回去吧。”陆封安顿了顿。
站在所有太妃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此事说来说去，朕也有责任。”朕，是当年那根导火索。
陆封安深深一弯腰，周围太监和宫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陛下使不得啊。这一切与您无关，最无辜的才是您啊。生来就被……这哪里是您的过。”徐公公声音哽咽，谁的错也不该是陛下的错啊。
陛下生下来就被溺毙，如今还要承担这莫须有的污蔑，该是如何委屈！
太妃纷纷抹了眼泪站起身，对着皇帝福了福身子回礼。
“陛下，这无你无关。咱们都相信您，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都是咱们命苦，不该轻信男人。”几个太妃轻笑一声，都以为皇后失宠了，都以为她年老色衰娘家又无权无势，陛下对她没了当年的情意。
直到先皇死后，才发现先皇竟然是极其长情之人。
他对太后长情，对众人却是薄情。
一面享受嫔妃娘家的帮扶，一面宠爱嫔妃，却又让皇后害死嫔妃的子嗣。
他这哪里是薄情，是无情到了极点，将所有人利用的彻彻底底。
“先皇负我，先皇负我！”
众位太妃身子摇晃的回了后宫，陆封安心中也只觉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待回了坤仪宫，瞧见那满屋灯光，瞧见池锦龄正与宫女折叠巴掌大的小衣裳，心口才轻松几分。
“陛下。”酥柔站起身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如今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几乎全京城有目共睹。
她这个娘娘跟前的特大红人，自然也得婆家高看，初四说着要回宫，婆家人便欢天喜地的将她送了回来。
她如今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姜家，都是好人。
公婆也支持她有自己的追求。
陆封安入了殿内，便与池锦龄一同折衣裳，摸着这巴掌大的衣裳，心情格外平静。
“难以想象，竟然有这么小的人儿，这衣裳还没我巴掌大呢。”陆封安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心情平静，面上也沉稳许多。
“怎么了？她们又逼你处置太后了？”池锦龄笑着道。
见他进门时一脸郁气，便知开始纠结了。
陆封安也扭捏的点了点头：“若是先皇没留下那道旨意，朕还好说。他留了那道旨意，如今倒不好办了。民间和宫内，朝堂上都要她不死不平民愤，但现在她有那道旨，杀肯定是杀不了的。”
但若是不死，外面的愤怒又如何平息？
别说太妃了，即便是他自己听了都心寒。
那么多人命，还是手无寸铁的孩子，稚子无辜啊！
初生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便为她所害，如今陆封安即将做父亲，单是想想便觉浑身血液发凉。
若是有此一日，他恐怕会屠尽天下人为爱子陪葬。
陆封安感同身受，如今却又被那圣旨束缚。
他有时候又忍不住庆幸，自己若是养在太后跟前，此刻是不是该难以抉择。
“死对她来算什么？她最怕的可不是死。”池锦龄嗤笑一声，将衣裳递给宫女收起来。
“她这一生都在怨恨陛下，只怕是对陛下一直不曾放下。甚至死前都在维护先皇，深怕为先皇带来半点不好的传言。他们俩相爱相杀也就罢了，残害别人的孩子算什么？他若是有本事，别纳妾，不要一边享受嫔妃娘家带来的优势，又睡了人家姑娘，内心还仇视人家，这是什么渣男行为？”
池锦龄不屑到了极点。
“他们两人相爱，你便让她求而不得便是了。”池锦龄轻笑一声，言语间有些讥讽。
你杀不了她，她若非要自杀，谁又拦得住？
陆封安看向她。
“她一心嫉恨先皇，可如今先皇心里有她，她便舍不得让人破坏心慌名誉了。她一生都想着与先皇合葬，你让她葬不成便是了。她是太后，你让她不是，让别人是便成了。”池锦龄垂着眸。
她是皇后是正室，按理来说她该与太后一个阵营。
可她不屑对孩子下手！
在修真界这都是极其下作上不得台面之事。
陆封安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皇帝圣旨便宣到了太后寝宫。
太后这几日被软禁起来，外界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
圣旨一进去，没多久，便听说太后吊死在殿前，还抱着先皇的牌位。
徐公公进来禀报时，陆封安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圣旨上写的是，一，废了太后之位。
二，扶鸢贵妃为太后，将来死后与先皇合葬。
三，将她的名字抹去，她是先皇的耻辱，不配为先皇妻子，不配计入史册。
听得这三句，当场太后便崩溃了。
直接否决了她的存在。
最让她无法承受的，是徐公公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太后娘娘，先皇因为您，一世英名全毁了。全大乾都知道，先皇纵容你杀子，外界已经砸了先皇和您的雕塑，甚至还有百姓斥责先皇不配为帝，全朝都在抵制先皇。先皇一世英名全毁了，都毁在你手中了。”徐公公只说了这一句，便守在殿外了。
半个时辰后，太后自尽而亡。
“没人听到吧？”陆封安淡淡问道。
放下笔，上面写了个帝字。
徐公公摇头：“奴才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太后娘娘走的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