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便是这般伺候小公子的吗?该死的东西!”池锦龄立马站起身,让酥柔拿了块帕子过来,便将池明扬拉进怀里。
仔仔细细给他擦拭头发,将脸上身上雨水擦干净。
池明扬身后有个小厮,不过十来岁,见小公子闷声不吭便跪下道:“是夫人。公子下学回来请安,夫人不开门也不让离开,夫人跟前的丫鬟只让等着。只说是夫人身子不适小憩片刻,小公子便在雨中淋了大半个时辰,夫人醒来才知晓,便让公子回来了。”
小厮抿着唇不吭声,他明明是见到窗户上夫人影子的。
“去给公子拿套衣裳回来,你也自去换了。省的过了病气。”池锦龄压着怒意。池明扬不过五岁,如今这个时代,染病夭折是极其容易的。
“二姐,我不冷。”池明扬还满脸傻笑。
烛光下的二姐,就像他想象中的娘亲一个模样。
温暖又明亮,让他好想要抱抱。
说起来,他虽从小养在主母跟前,但主母对他历来是严厉有加,赏罚分明,却从不亲近他。
便是夸奖,也不过是公事公办的嘴上夸几句。
他也很想要大姐三姐那般,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贫嘴。
但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夫人心也太狠了。小公子才多大,在没吃上一口奶,底子本就不好。”酥柔闻言也是心里窝火。
“公子可用膳了?”
池明扬摇摇头,又冷又饿,他早就撑不住了。
从起了冲突,再到宫里来人。父亲便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寻常他也是跟着朱氏用膳,今儿朱氏发落了他一回,晚膳也落下了。
他是没有小厨房的。
池锦龄只心中低叹,池锦龄啊池锦龄,你就这般走了,唯一的弟弟可受尽了磋磨。
如今她还庆幸,自己过来了。
想起她看到的朱氏面相,命中有一子,池锦龄便心中发寒。若是再怀上一个孩子,恐怕这家中,便容不下扬哥儿了。
“让人准备些宵夜过来。好克化出锅快的。”
酥柔立马便下去办了,好在如今院里丫鬟多,二姑娘如今又爱吃,院里时常都备着热菜热饭。
院子里四处点燃烛火,各处丫鬟面上没有半点不悦,气氛极其平和。
池明扬不由有些依恋。
如今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好玩儿,下半夜经常饿的睡不着觉。但朱氏向来是想不到这些的,她又不敢麻烦母亲,便让小厮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备着。
但哪里能有可口的饭菜舒服。
坐在饭桌前,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猪肉香菜馄饨,还有几碟小菜。让小家伙眼眶都发红了。
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眼泪一滴滴掉,却又不敢让二姐瞧见。
深怕二姐多了心又担忧。
“扬哥儿以后多来姐姐院子,你身上衣裳都快不合身了,明日你过来,我给你换新的。”池锦龄突然开了口。
一听那声呼唤,池明扬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莫跟姐姐生分了。往后,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时来姐姐院子。这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池锦龄轻声道。
酥柔脸上一喜,二姑娘终于放下了成见!
池明扬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意砸的头昏目眩,兴奋的直恨不得跳起来蹦几下。
好在小厮送来了干净衣裳,小家伙红着脸进去换了,这才满眼星星的跑了出来。
坐便坐在离池锦龄最近的地方。
站,也站在离池锦龄最近的地方。
但凡你回头,他便满眼亮晶晶的看着你。
池锦龄心头一软,这孩子,比前世她那万千徒孙都惹人疼爱多了。
“以后啊,不可再送银钱过来。你在外念书,身上缺不得银钱。”说完,又让酥柔拿了一百两出来。
“别人有的咱们也得有。怕什么?你有姐姐!”池锦龄眼神一斜,霸气侧漏。
扬哥儿不想收,他总觉得男人收女人的银钱,那可不成小白脸了么?
可是他也忘了自己才五岁。
“姐姐给你便拿着,等长大了,还等着你庇护姐姐呢。”池锦龄一见他那模样便猜到了,将银钱放进他钱袋子里。
池明扬小脸热乎乎的,兴奋着呢。
“二姐,父亲说要将你赶出家门……”扬哥儿想起此事,心头便不安,只恨自己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哪知道池锦龄拧了拧他的小脸。
“赶出去才好呢,自立门户,天高凭咱跃!”池锦龄浑身气势陡然强势,看的池明扬一愣一愣的。
这样的二姐,可真威风。
跟在她身后,一点都不害怕,真安心。
第67章 红颜祸水
池锦龄亲自将弟弟送回了小院。
那院子原属于朱氏主院的一个侧院,比起池娉袅两姐妹,不知小了多少。
往常院中人对他还算热络。
自从今儿被朱氏下了脸面,似乎都瞧着他在朱氏面前失了宠,众人都冷淡了许多。
送进院门时,院门甚至落了锁。里面灯火尽灭,连灯都不曾点。
“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府里就一个公子,奴婢瞧着她们是糊了心!”酥柔怒斥一声。这才有几个下人打着哈欠过来了。
池锦龄本想发作,只是瞧见弟弟脑袋一点一点,只怕是熬不住要困了,便作罢。
池锦龄只瞧了一眼,将弟弟送进去,便冷笑着回来了。
“明儿去寻一把宝剑来。”她前世是剑修,没得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回来时,还却碰到一个人。
大雨滂沱,众人都在府中歇着,但池娉袅风尘仆仆的从门外回来,倒是让池锦龄多看了一眼。
池娉袅裹着披风低着头,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穿着一身白色披风,头上还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但池锦龄,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毕竟,头顶两条金龙卧在她头顶相互攻击,她还是头一次见。以前,是象征太子的金龙。
后来变成了皇帝。
再然后,两条龙打起来了。
红颜祸水啊,池锦龄不由感慨。
一阵惊雷劈来,倒是看清了她眼中的慌张。
池娉袅似乎没想到这半夜了还能遇见池锦龄,她本就没走正门,还是从仆人走的侧门而入,竟然也遇上了。
“大姐,真是好兴致。深夜出来赏雨,还穿着……”池锦龄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淡淡。
池娉袅面纱下的唇角紧抿,指骨捏的泛白。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
她总觉得,自己在那双眸子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好似被她看穿了一般。
“关你什么事,咱们姑娘出入还需像你报备?!”身后的丫鬟牙尖嘴利,这是朱氏新拨给她的人,名唤莺歌。
池娉袅此时似乎无意与她纠缠,只看了她一眼,便往自己院中而去。
她一离去,酥柔鼻子便耸了耸。
“姑娘,大小姐身上有股血腥味儿,还挺重。是不是受了伤啊?”酥柔惊讶的看了一眼,她一个闺中女子,哪来的机会受伤。
池锦龄却是看着她的身影凉凉一笑:“她是胆子大的过分了呢。左右都想抓牢,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一不小心就得翻船,哈!”
看来,还得做点出格的事情,早日被逐出家门比较好。
省的被那胆大包天的东西连累了。
这些小姑娘啊,一个个都不省心。
“怎么听不懂姑娘你在说什么……”酥柔狐疑的摸着后脑勺,什么抓牢什么翻船啊。算了,抽空还是多念点书。
酥柔偷偷看了眼鱼香,哼,姑娘以前爱吃炸酥柔,最近只爱吃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糖醋鱼了,都是鱼香味儿。
待回了锦平院,池锦龄才歇息了。
待第二日一早,便托人去打听了一番。
原来池明扬所在的学堂极其有名,每日早晨出门,傍晚回府,寻常午膳便在学堂用。
想了想,只怕书院是有膳堂的。
但原主亏欠这孩子太多,自己又真心疼爱这孩子。干脆便制定了每天的食谱,由小厨房做好送去。
便当给那孩子一个惊喜吧。
“今儿菜谱,牛肉香菜丸子,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炸小鱼,翡翠虾仁,三色米饭。”池锦龄吩咐了,才见到酥柔一脸酸溜溜的,跟吃了柠檬似的。
唉,两个跟鱼香有关的菜,才一个炸小鱼,跟她有点亲戚关系。
酥柔这心啊,凉飕飕的。
等送了午膳回来,才发现太子被刺杀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姑娘,还记得大姑娘昨儿身上带着血腥味不?昨儿大姑娘似乎去了庙里,结果太子昨儿在那被刺杀了。据说是个小厮挡了一下,才未伤到要害。”酥柔急急忙忙跑回来。
“此事莫往外传,便当什么事也不知道。”
酥柔这才感觉事情不对。
如今都传大姑娘要入宫,怎么还跟太子在庙里遇上了。这要是闹出来,只怕池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池锦龄也觉得那姑娘胆子颇大。
既然进宫无法避免,干脆再去太子跟前刷一次脸。没想到,居然还差点连命都搭上。
“今儿大姑娘可出来用膳了?”池锦龄问道。
鱼香摇头,内心有些不安。这池家,看起来比前主子家好不了多少啊。
“莺歌今日一早便出来见了夫人,说是大姑娘昨儿感染风寒,要将养身子。莺歌还亲自出门请了大夫回来。”夫人如今也不敢多问她,便由着她去了。
池锦龄猜想,只怕是她替太子挡了那一刀。
此时的烟平院却是门窗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嘶……”房中传来一阵轻轻的抽气声。
“姑娘,您忍着点,奴婢马上便好了。您,您何苦受这个罪啊……”莺歌红着脸给姑娘上药,这是她借着出去请大夫时带回来的伤药。都是太子准备的。
大姑娘背上一道极深的刀伤,此时趴在那里,莺歌见了都有些不忍。
耳朵却有些发红,姑娘身上到处都是欢好过的痕迹。
“姑娘,这伤可如何是好?将来要是入了宫,只怕圣上要不喜了。”莺歌不由叹息,姑娘行事太吓人了。
昨晚,她至今想起来腿都在抖。
“去找个师傅来,在肩上纹一幅图。”池娉袅咬着牙,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落。
那时她和太子抱在一起,根本分不清你我。
好在,太子记了她这个情,就算将来上了帝位,也不会为难自己。
“如今伤口未曾愈合,若是直接纹只怕姑娘受不住。”莺歌惊了一下。
“不妨事,去找。”来不及了,若是等愈合再纹,她只怕陛下那里等不及。
如今陛下时而病重,只怕是等不到明年大选便要让她进宫的。
“去熬一碗避子汤来。将人打发了,你亲自熬。莫让人发现了药渣。”池娉袅脸朝着榻上趴着,让人看不清表情,但语气极其淡定。
若是仔细,倒是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莺歌心尖微颤,不敢看大姑娘,只低着头应了是。
她的卖身契在大姑娘手上,爹娘家人也都在大姑娘手下讨生活。只怕跟着大姑娘进宫是必然的了。
只以为伺候大姑娘是一跃龙门,原来,却是与虎谋皮。
莺歌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68章 池锦龄的亲事
“去,去瞧瞧今儿池姑娘出门了吗?”小姜守在门外。
听见世子那略带犹豫声音,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去瞧瞧池二姑娘跟前的丫鬟有没有出来买吃食?”
“去瞧瞧池二姑娘来买衣裳没?”
“世子,您这一天问八百遍二姑娘出来了么?要不,您自己个儿去瞧瞧?”小姜眼神幽怨,没见过这么追姑娘的啊。
世子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脸颊,上次挨的一巴掌才消肿呢。
“街上糕点铺子咱也买下来了,成衣铺子也买了,连带着池二姑娘常吃的那家肉铺都买了。说起来,跟着还赚了不少钱。”小姜点点脑袋,他一直觉得世子大概是魔怔了。
结果买一个赚一个,这会心里还美滋滋的。
“本世子就不去了,不像话!”世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怕挨揍。
“罢了,先去太子府上瞧瞧。陛下昨儿身子本就不好,让太子这一刺激,又严重了几分。”陆封安沉声道。
“哦对了,今儿池老爷请了个媒婆入府。小的捉摸着,大概是来相看池二姑娘。世子真的不去看看?”小姜靠在门上,一脸意味深长的瞧着他。
果然,世子那脚步顿了顿,默默转了个方向。
“本世子去买些云锦糕,许久不吃倒是有些想念了。”世子转变的毫无违和感,脚尖立马就转了方向。
如今他还剩七十多天,万一遇上陛下要他出征,只怕半道上就能死过去。
前些日子流寇作乱,他都一直推脱未去,只怕过些日子再解决不了,他只能闭着眼睛上了。
在那之前,先得刷够余生。
小姜见着世子步伐坚定地走远,还不由叹了口气,这要是成了亲,他怀疑世子是个妻管严。
裴世宁一群人坐在阁楼上,听着小曲儿吃着小酒,微闭着眸子身子摇晃,似乎格外陶醉。
“裴兄,太子伤势如何了?今日不少人可都盯着太子府大门啊。”几个兄弟凑在裴世宁跟前。
昨儿冒着雨将太子抬回来,陛下都急吐血了。
裴世宁那双凤眸瞥了一眼:“不该问的少问,只怕这几日陆封安还要彻查刺杀一事呢!”陛下如今是越发相信陆封安了。
几乎除了十王手中的兵权,其余的都掌握在陆封安手中。
陛下病了,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