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眼前之人“噗嗤”一笑,利落地抬手摸到耳边,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张惊艳绝伦的冷清俊脸。
赫然是季濯缨!
明璋瞬间呆住:“阿缨?”
“是我呀。今日实在担忧,便贸然前来,佩玮姐姐不要怪罪。”季濯缨拖了张矮凳,坐到床边,紧紧盯着明璋的脸。几月未见,她便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季濯缨眼尾泛着朱色,眸中的水意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佩玮姐姐,疼吗?”
明璋被他看着,只觉得毫无知觉的双腿上都过了一遍电流,不再忍心让他担忧,便将自己关于秋猎的计划细细与他说了一遍,直听得季濯缨惊呼连连。
“那如此说来,这虎翼是当初老将军留下的部下?”
明璋点头,“没错,今日我醒来,怕你担忧过度,还叫她去给你送信,你见着没有?”
季濯缨有些茫然:“什么信?我今日一早就乔装出门了,没见着什么信呀!”
明璋扶额,得了,信送晚了。
她忙抬头:“无事,左右你已亲眼见了我,信看与不看都可。”
说完,两人视线无意对上,竟久久无法分开,直到季濯缨难忍羞意低下头,明璋才惊醒一般,拉过他的手。
季濯缨只觉手里被塞入一根滑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那日秋猎的彩头,那支青玉簪。
“这簪子是父后曾戴过的,是兰家代代传于媳夫的信物。夫君为祖母独子,便得了此物,日日戴着。今日,我将它赠你。”
“阿缨,我非你不娶的。”
明璋语气平淡,季濯缨却能听出其中厚重的爱意,不由握紧手中的簪子。
良久,他抬眸直直盯入明璋的双眼,“佩玮姐姐,阿缨喜欢极了,帮我戴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北方的小年夜,渣渣作者能力有限无法爆更,就先给大家拜个早年!今日作者过得太甜了,所以男女主也很甜吖!
第12章
阿缨真可爱!
送走了季濯缨,明璋迫不及待把解药和水服下,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得养好精神。
自己如今对外是一副残废的模样,老二和老三定要来冷嘲热讽一番,还需谨慎对待。
老三头脑简单,若能好好利用,倒不失为一把锋利的刀。倒是老二,心思阴鸷多疑,自己若表现得太过颓废,她反而会生疑。毕竟明钰与自己明争暗斗多年,万不会在彼此面前示弱。
“皇姐!”明钰的声音远远传来,渐渐逼近,“听闻皇姐苏醒,皇妹便立刻上门探望,皇姐可好些了?”
还未见到人影,明璋便从她的话音里听出浓浓的幸灾乐祸之意。自己苏醒不久她便找上门来,看来自己府中探子也不少。
想是认定自己再无威胁,明钰连最后一丝姐妹情深的假象也不装了。呵,蠢货。
明璋气定神闲睨着门口,见明钰喜气洋洋步履轻快,一阵风一样卷着袍角跨进门来,才淡淡开口:“挺好的。”
说着想要将身子撑高一些,却像是力不从心,双腿没什么动静,胳膊也用不上力。
明钰直等到她喘着粗气停下,才上前一步道:“皇姐,我来帮你吧!”
语罢,不顾明璋反对,边一手扶着她后颈,一手伸入锦被中揽过她腿弯,将她整个人向上扶了一把。
动作毕,明钰一屁股坐到明璋身侧,似笑非笑:“皇姐怎么自己不出一分力气?”
明璋斜了她一眼,“没力气。”便扭过头闭口不言。
明钰爽朗一笑,抬起右手搭在明璋肩上,似是有安慰之意:“皇姐,你身负残疾,想是不**登大统了,但母皇仁慈,怕你委屈,留你太女之位,皇姐可要铭恩于心呐!今后皇妹可要皇姐多多提点了。”
明璋心中冷哼一声,这便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吗?如此,便如她的愿!
只见明璋呼吸渐粗,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她,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我累了,没事了你就回去吧。”
见明璋果然不能再强装无事,明钰心中一阵暗爽。这么多年,除了有母皇相助,她向来斗不过明璋,今日见她吃瘪,实在是出了口恶气。
但是就此离去还有些不甘,总想看看这人更狼狈的模样呢!
明钰眼珠一转,急切道:“皇姐怎么就累了?可是腿不舒服吗?皇妹识得几个大夫,曾治好无数残疾呢,可要叫来与皇姐瞧瞧腿?”
听说半路残废之人,无法接受现实,便最忌讳他人谈及伤处。如今自己屡屡提起明璋的伤腿,不怕她不发狂!
明璋果然如明钰所想,呼吸粗重,双手紧握,青筋暴起,目中炸出血丝,“我说了,走!”
明钰嬉皮笑脸:“皇姐这是做什么,皇妹也是关心你......”
“滚!”
明钰一声怒吼,吓得明钰一抖,随机又扯开嘴角“皇姐......”
“我叫你滚!”
明璋暴怒,恨不得从床上扑过来,朝着明钰嘶吼。
见明钰还站在原地不动,她像是疯了一般,随手抄起手边的物件便抄明钰扔过去。
“滚!”
明钰迟疑了一瞬,明璋气得失了平衡,“扑通”一声连人带着被子滚到地上,仍想要抄起鞋子扔她。
明钰看着她趴在地上,披头散发,双目通红,着实没了往日淡然的气派,心中满足无比,不再纠缠,丢下一句“改日再来”便匆匆离去。
明钰走后许久,明璋缓缓撑着地,感觉着双腿上的触感。解药服下后,虽有了些知觉,却还是无法立即恢复正常。明璋叹了口气,张口唤了湘兰进来。
“殿下,您演戏也不必如此糟践自己呀!”湘兰一边把明璋扶到床上,一边止不住地唠唠叨叨。
明璋顺着她的力道舒舒服服靠在床头,“如此省事呀,今日之后,老二看够了热闹,怕是不会再上门了——”
“倒是老三,今日应该会来一趟。”
湘竹恨恨地啐了一口:“她怎么有脸上门,殿下如此都是她害得!”
“是她害的,她才要上门瞧瞧啊!老三虽冲动,易受人挑拨,还没什么脑子,但她不是阴狠之人,目的无非是害孤落马受些轻伤。如今孤伤得如此严重,她免不了心虚,要来试探一番的。”
明璋冷静不带感情地分析着,“那日叫虎翼去查,果然查到了浑水摸鱼之人。”
湘兰震惊捂嘴:“何人如此阴毒!莫非是二......”
“不错,”明璋声音冷凝,“是老二派的人,将草料上的药量加重,但是,这人,却是母皇给的。”
“陛下?她......虎毒尚不食子......”
明璋垂下眼睑,“她从未将孤当做自己的孩子。”
“好了,”明璋抬脸,“老三应该快到了,去前厅看看吧,人来了就直接给孤领过来。”
湘兰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出去,把门阖上。
明璋独自坐着,面无表情。
本以为秋猎的事只是老二自作主张,没想到女皇也掺了一手。每次自己对她心存侥幸时,她总是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她从未把自己当作亲生的孩子。
既如此,她就当自己没有过母亲。今后,君是君,臣是臣,再无一丝亲近,无一毫心软!
湘兰很快便回来了,身后果然跟着三皇女,明玦。
明玦肖似其生父——德妃裴良意,生的唇红齿白,面如春花,再加上喜好习武,更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若不开口不做事,倒是端的一副仙人之姿,可惜她向来话多,言语粗鄙便罢,行事也没什么头脑。
一进房门,明玦便大马金刀坐在桌旁,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才扭头朝着明璋咧嘴:“皇姐这茶滋味实在不错,可否予皇妹几斤,好带回去解渴?”
明璋嗤了一声:“顶级的御供雪山银毫,母皇仅赐了孤六两,喜欢便都拿去。只是不要拿‘几斤’这样的词汇来侮辱这般好茶。”
明玦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甚在意道:“那便谢过皇姐了!皇姐可好些了?”
问完,她像是有些不自然,手中捏着个空杯子,不住把玩。
明璋冷哼一声:“孤好不好,皇妹不是最清楚不过?”
“咔嚓”,茶杯掉在了地上,摔成几片。
“皇妹手上小心,这茶杯不便宜,再碎一个,怕是今年俸禄都要赔给孤了。”
明玦看着明璋那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只觉得浑身僵硬,冷汗瞬间便浸透了内衫。
她......她知道了!
她强装镇定,开口道:“皇姐什......什么意思,皇妹不太明白。”
“呵,”明璋轻嘲一声,“孤都知道了,别装了。”语罢,扭过头直勾勾盯着她,“你换了那批草料。”
明玦手抖得厉害,舌头怎么都捋不直,“皇......皇姐,我......”
明璋抬手示意她闭嘴,眼中宛如藏着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满是疯狂,“草料上的药被老二换了。”
她神情癫狂,似笑似哭,“马疯得更厉害,只一脚,便踩断了孤的脊椎骨,”
“老三,那感觉真是令人绝望呢~”明璋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明玦毛骨悚然,又万分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听了那周舟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周舟是前文提到过的二皇女客勤,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反派!应室友要求量身定做的人物,带劲极了!
南方的宝贝们小年快乐呀!
第13章
那日明玦在醉仙楼饮酒,因习武而出众的耳力,她听到隔壁似乎有人说话,话里话外提到秋猎时给马匹下药之事,话语中还带着自己的名字。
她便一阵急怒,踹门而入,见一女子坐于桌前,一女子单膝跪地,一副听命的模样。
那两名女子见到明玦便一阵惊慌,想要夺门而逃,却被她制住。一番拷问后,坐着那名女子交代,她名唤周舟,是二皇女的人。前些时日她无意中见到太女心腹购买了大量药物,其中大部分是些令人精神亢奋的草药,便跟着细细查看。
不想一查看,便看出了大问题。太女对两位皇妹忌惮已久,竟打算借秋猎的机会在她们马上做手脚。
而周舟在此处,则是实在没了法子,只好雇佣个江湖上为人卖命的高手,寻个时机将下了药的草料换回来。
明玦本就易冲动,听到周舟说明璋欲对自己下手更是急怒,瞬间便失了理智,一心只想狠狠报复。因着手下没什么合用的人手,便干脆自己上阵,将那草料换了。
没想到,自己竟是又中了奸计,被人利用,甚至害惨了平日与自己没什么冲突的明璋。
明玦一时又羞又气,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干脆将这前前后后一股脑倒给了明璋。
明璋渐渐褪去了疯狂的神色,呼吸也平稳下来,她面上没了表情,凭白让人后背发凉。
“老三,我从未想过害你二人,”明璋语气淡淡,细听却能品出一丝委屈。
太女按律例该自称“孤”的,她此时称“我”,却表现出几分亲近,更意味着,此时的她不是以太女的身份,而是以亲姐的身份在同自己对话。
明玦心中更是内疚,嗫嚅着:“皇姐,确是我想岔了......你知道的,我总是冲动......”
明璋轻嗤一声:“想岔了?若你信孤未有歹心,如何会想岔。”
明玦羞意更甚,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我以前只当老二嫉妒我才华,是以屡屡下绊子,但我何尝不艳羡她被母皇宠爱!”明璋神色希冀,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这次之事,我才得知,她竟是对那位子耿耿于怀,若没了我,她便名正言顺。”
明璋转过头看着明玦:“我如今已完完全全废了,但我不愿看她如愿以偿。”
“我恨她,恨得要死!”
明玦神情一震,不敢相信向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竟也有这歇斯底里的一面,喃喃开口:“皇姐......”
未等她有下文,明璋又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她的瞳孔中满是怨毒:“你当我便不恨你吗!”
“她毒,你蠢,你们二人,愧为我明璋的姐妹!”
明玦此人虽无心眼,却颇有几分自尊。先前的羞愧已将她淹没,那羞意渐渐积累,如今被明璋指责,竟汹涌决堤,恼羞成怒。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不大好:“皇姐,我今日前来是出于愧疚。但归根结底我也是受了奸人挑拨,即便有错,也不是错首!”
“你恨我实在是令我心寒!二姐心狠,说不定哪日便又要加害,你屡屡出言辱我,就不怕同我也反目!”
明璋只觉一阵好笑:“老三,你脑子还真是不够用。”
“你!”
“我如何?若你是个聪明人,便不至于中了如此简陋的离间计。你虽不是错首,我今日之祸却是你直接导致,我为何不能恨你!明钰心狠便狠,我如今是个废人,哪同你一般有威胁。若他日你被她残害,我与你走得近不是凭空受害?”
明璋字字理智,却也残忍,说得明玦气喘如牛,险些气得晕倒过去。
她颤抖着伸手指着明璋,声音几近破音:“好,既然你如此想我,那我们本就浅薄的姐妹情谊便就此断了,日后别指望我帮你分毫!”
明璋眼中满是轻蔑:“孤再废也不需你帮。”
明玦暴怒,一掌劈裂明璋屋中的紫檀木桌,便甩袖离去。
湘兰一直候在门口,一声巨响后便见明玦怒气冲冲离开,进屋又看到寸木寸金的紫檀木桌竟裂成两半,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忙扑到明璋身前:“殿下,您没事吧?”
明璋安抚地扶了她一把:“无事,演了场戏罢了。今日之后,便看着老三给老二找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