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听罢,差点没忍住冲出去教训她一番,这周四姐好不要脸,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既然令她作呕,走就是了,何必如此埋汰人?!
叶翠见主子红了眼,上前安慰道:“四姐儿,可得忍耐着啊,眼看再过些时日,就要成亲了,为了焕哥儿,更为了朱郎君,切不可冲动行事。”
周四姐咽下喉间的苦涩,满是委屈,“叶翠,谁又来可怜可怜我呢?为了家人,为了心中所爱的人,却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做陪葬。”
叶翠安慰道:“四姐儿越是这样想,越是心生怨怼,人这一生啊,不就是在成全与被成全中浮沉吗?”
周四姐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不甘心……”
待这俩主仆一前一后离开,梅二姐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瓜子脸生生给气成了个包子。
“你有何德何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爷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上一世,就算他临死之际,对这位周四姐,他曾经的妻子,只字未提。
如今想来,不是不能提起,是不愿提,不想提。
那时梅二姐便很疑惑,他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他们成亲这么多年却无所出?为何他病入膏肓不选择医治,却留书在这瀚海飘泊?
今次虽未正面见着,但想来他们之间的怨恨,不是一蹴而成。
梅二姐没好气的端过那盅汤,走到院子里摔个稀烂,“虚情假义,非奸即盗,不管你有何目的,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想起过往咱种,梅二姐湿了眼眶,谁都不懂,上一世他们活得太不尽人意了,那叶翠说得对,人这一生,不断的在成全与被成全中浮沉着。
可是,我们成全他们,谁又来成全我们?
梅二姐双手紧攥成拳,这辈子,不论有多难,不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隔有多少,她愿披星戴月,紧握命运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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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这是最后一个新人了。”待打赏完赏钱,季明走上前轻声提醒了句。
奚爷眉头蹙得更深,不甘心的追问了句:“都在这儿?没有遗漏?”
“呃……”季明想罢,“这种事不会有遗漏……吧?”
“季明,你是越来越糊涂了?”奚爷低斥了声:“连点个数都不准!要你何用?”
季明心头一跳,这谁知道主子爷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还挨个要点名??什么时候关心起家里招了多少新仆,又走了多少旧仆?
这事儿不都默认是主子爷心情不错,兴志一来,打赏打赏新来的乐呵乐呵?难不成还有别的目的?
这成日的生意帐目不够他忙的?季明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那要不……我,我再拿名册点一点?”
奚风渡没好气的搁下手里的青瓷茶盏,拿过桌案上的坠吉祥结玉蟾蜍起身,不发一语走了。
季明戚戚然埋着头跟在主子爷身后,这心思太难琢磨了,看着是心情不爽利,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那晚,是错觉吗?是他吃了酒出现了幻觉?也对,他真个痴心妄想,堂堂太师府家的嫡女,怎么可能只身来这,还在浮梦园里与他纠缠不清。
只怕,她连他姓什么名什么,世间是不是有他这般人,都未曾知道。
毕竟,那个年少时压根就不算誓言的誓言,只有他一个人记到了现在,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大爷,下,下雨了。”季明提着心小声的道了句,并拿自己的衣袖替主子爷遮着雨。
奚爷心烦意乱的挥开了季明遮住头顶的手,道:“我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你不用跟来。”
“可是,雨……”季明无力的看着主子爷寂寞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梅二姐早早来到了听风亭,离巳时还早着,她好心情的拿出私藏的几块花生奶酥,本想边吃边看看月亮等他过来。
谁知等了没多久就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
梅二姐仰着小脸,满是担忧,“老天爷,为什么每次都要下雨?你就不能给个星空璀璨,晴空万里呀?这么大的雨,他来时估计要淋湿了。”
奚风渡沿着小石径独自一人走了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了些。
这世间有八苦,求不得为之最。早知那人求不得,却偏生了执念。以前也未曾有过这般感伤,许是想到自己成亲那日,连这般念想也不能再有了,这份情便越发沉重。
回去时,奚爷见丫鬟正在收拾着园子里破碎的瓷片,他睨了眼,笔直走进了书房。
前脚跟才踏进去,季明后脚跟便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干净清爽的衣裳,“大爷,外裳都淋湿了,还是赶紧换了吧。”
奚风渡脱了宽袖褙子,搭在衣架上,表情讳莫如深,说道:“明日书房多加派两个家丁守着,这若谁都能在这里进进出出,一堆帐本契约,丢了怎么办?”
季明思索着点了点头:“以前也没见谁在书房进进出出,院里用的都是几个心腹,小的也觉得现在不太妥当。赶明儿小的便找两个家丁守着,再上把大锁!”
第24章
奚风渡接过季明递来的干爽衣裳,坐到了书案前,伸手去拿帐本时,瞥见放在左手边的盒子。
他撇了下嘴,拿起盒子丢给了季明,季明慌忙接住,挺小巧精致的,拿在手里瞧了瞧,“大爷,这八成是未来的大娘子送您的,不打开看看?”
“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随便找个地儿搁着吧,出去。”
“啊?”季明抿着唇,没敢再惹他家主子爷心烦,“那小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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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二姐趴在听风亭的栏杆上,看着这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晚,从满是期待欣喜,到冗长的煎熬,再到现在的失望委屈,泪水夹杂着冷雨砸在苍白的小脸上,狼狈至极。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连名儿都听过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靠近你。
你每日这般繁忙,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让自己生病,生病了也要及时看大夫,不要再像上一世拖成不治之症,让我……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怀里死去。”
她抱着双膝,泣不成声,是不是真的无缘,是不是命运真的无法更改?即使她努力走到这里,悲剧依旧会重演?
梅二姐决定离开了,毕竟她不能在这儿呆太长的时间,还有几日便是祖父七十生辰,她得赶回家去给祖父祝寿。
梅二姐悄悄回去找了小荷,将她拉到了角落,小荷看到她正想说她两句,可她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生不忍。
“姝儿,你跑哪儿去了?管事嬷嬷让人找了你一个晌午,你都不在!”
梅二姐:“小荷,其实……其实我不是姝儿,那个,大爷也见着了,我也没什么遗憾,我想问问你,怎么才能离开呀?我来的时候,看到好些护院守着,进去都要盖章的请贴。”
“啊??”小荷惊叫出声来,梅二姐吓得捂住了她的嘴。
“你,你小声点儿,被人听到就惨了,我还得被抓回去受罚。”
小荷拧着眉,拽下她的手:“你疯了啊?就为了见大爷一面,那你怎么跑进来的?”
梅二姐抿着唇小脸一红,“我,我翻墙。”
小荷掩着笑,“你够可以的啊,见过痴汉翻墙的,没见过痴女还翻墙来找汉子的。”
梅二姐脸臊得更红了,“不,不是你想的那,那样。”
“哦~我懂!”小荷冲她挤了挤眉,“没有管事嬷嬷给的牌子,走正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不过你真想出去我有办法,这样……”
小荷朝梅二姐勾了勾手,梅二姐欣喜的凑耳上去。
山庄每天的支出用度很大,足足有一千多人体制的大庄园,每天的蔬果都是好几马车输运。
梅二姐提前躲在了马车上的大木桶里,等着车夫被拉走,去了外边再找个机会离开。
此时厨房里没有什么人,梅二姐闷在大木桶里憋得难受,揭开了盖子想透透气儿,却刚好瞧见了那叶翠拿了一包粉沫,往煲好的汤里洒了进去。
厨娘提着一篮子蔬果进来,见到叶翠,满脸笑容的打了声招呼,“叶翠姑娘,又来给大爷煲汤啦?你们家姑娘对大爷可真好,每天变着法儿煲不同的汤,有些我都没听过呢!”
叶翠扯着嘴角笑了笑:“大爷以后便是我家姑爷,我家姑娘对大爷一片赤诚之心,也希望这段良缘能开花结果。”
眼见叶翠端着汤就要离开,梅二姐心下一急,便从木桶里爬了出来,拦下了叶翠。
“等等!”
叶翠与厨娘吓了一大跳,梅二姐也顾不得这些,问道:“你刚才在汤里加了什么?”
叶翠一脸坦荡,笑道:“是一味药,磨成了粉沫加进去的,能强身益体。”
“什么药粉?”
叶翠微扬着下巴,浅笑:“那自是,你这种下贱的婢子不曾听闻过的。”
“你们四姐儿就每天给大爷吃的喝的里面,添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坏了找谁负责?”梅二姐恨得牙痒痒,或许上一世他的病情,与此脱不了干系。
叶翠暗自抽了口气,不再理会梅二姐,转身对厨娘道:“这粗使婢子好生大胆,这是怀疑我家姑娘,未来的主母存心不良,有意要加害大爷不成?”
梅二姐的双手紧握成拳,不慌不忙道:“我亲眼看着你放了东西进去,你刚才也承认是加了东西吧?”
叶翠要走,梅二姐拦着她不让,“既然你说没有害人之心,找个大夫验验,这汤里究竟有没有毒以证你和你家姑娘的清白,不是更好?”
叶翠拧着眉,“你可真是好笑,谁给你的能耐与权利拦我的路!让开!”
梅二姐立于前寸步不让,那份世家大小姐的气派,从骨子里与生俱来,高高凌驾于叶翠之上。
“你声音可以再大点,气势可以再凶悍一点,这里是玉奚山庄,不是你们周家,区区一个副使官家的庶女,又是谁给你们胆子,敢在这位爷的膳食上做手脚?怕不是活腻了?!”
叶翠微怔了片刻,面对梅二姐的气势有点怯场,眼看进退两难,突然叶翠往梅二姐身上撞了过去,将手里端着的汤全给洒在了地上。
梅二姐心下大惊,若不是跳开得及时,只怕得被那热汤烫着。
吵闹声引来了做工的女婢,也不知是谁通知了管事嬷嬷,叶翠见此机会,刚才那凶悍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去,满是委屈跌倒在地抽泣起来。
管事嬷嬷是个见风使舵的,毕竟是未来主母身边的贴身侍婢,未来是要掌管庄园大权的,自是一颗心偏向她。
“这是咋了?哎哟喂叶翠姑娘怎的摔在地上,赶紧来人扶一把!”管事嬷嬷喊了声。
两个粗使丫鬟上前赶紧将叶翠从地上扶起,而另一端多事的丫鬟为了讨好未来的主母,早在事发的第一时间,赶紧去周四姐那儿通风报信了。
与此同时那周四姐闻讯赶来,梅二姐便知此时的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
见主子来了,叶翠越发的不怕事儿来,将自个儿所有的委屈竹筒倒豆子全与周四姐说了。
“四姐儿,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不是咱们周家,被人使棒子给眼色,咱们也得受着。”叶翠抽抽答答的哭诉着。
第25章
周四姐眼眶红红的,不慌不忙的问道:“叶翠,我不是常常教导你,凡事能忍则忍?再说这也是一桩小事,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是我们错在先。”
这主仆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把自个儿说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叶翠:“四姐儿,您可不能总是这般处处忍让!虽说咱们周家算不得什么,但好歹也是领朝庭奉的,就算这玉奚山庄百般富贵,也不值让四姐儿您这般委屈了自己。”
周四姐憋着眼泪,问向梅二姐,“也不知这位姑娘为何要这般与我主仆二人为难,你说这汤里放了毒药,有何证据证明?”
梅二姐看着洒了一地的汤膳,“证据可不都被你们打翻了么?”
叶翠悲愤道:“你可休得胡说,明明是你推翻的,现在又怪在我身上,我看你红口白牙,当所有人都眼瞎了。”
周四姐咬了咬唇:“姑娘说的所谓的毒药,估计是我让叶翠放的那长白山灵芝袍子粉,我也是听说大爷向来晚睡,又多操劳生意,所以想着每日给他熬汤滋补,以尽我绵薄心意。”
梅二姐冷笑,“你欺我没见识?我分明看着叶翠倒出来的粉沫是白色的,而灵芝袍子粉是棕褐色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现在汤洒了,没有证据,你们才是红口白牙,什么都让你们说了。”
周四姐:“兴许是你瞧错了呢?”
梅二姐:“我还没有老眼昏花,眼睛好着,怎么可能瞧错?”
周四姐又是好一番委屈,“也不知我与姑娘究竟结了什么怨,你用得着这般诬蔑我?那灵芝袍子粉现下我身上还带了些,不信你便瞧瞧。”
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那灵芝袍子粉出来,梅二姐没有接,她自然知道这包是真的灵芝袍子粉,不然这周四姐也不会拿出来。
梅二姐:“周四姐真是有心了,这东西还随身携带在身上。”
周四姐埋下了头没有作声,装模作样擦着泪水,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把该说的都说了,余下来的事情,自是别人来做。
那管事嬷嬷叫来两个家丁,将梅二姐当场制服,“早觉着你有古怪,从昨晚开始便不见你身影,这会儿又冤枉未来主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你到底是何居心?把这丫头押柴房去,禀报了大爷再做处理!”
家丁将梅二姐给关到了柴房,另一端,周四姐与叶翠先发制人,来到了奚风渡院内,同行的还有管事嬷嬷与当时在场的厨娘。
奚爷正在二楼的藏宝阁里把玩着新淘回来的宝贝,季明满头大汗匆匆跑了进来。
“大爷,那周四姐领着一帮子人过来这边了,说是要向您讨个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