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渡跪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大伙儿都以为他是高兴得傻了,比竟一介商贾人家竟然能娶得上堂堂郡主,那是天大的福份和殊荣。
“奚大人,还不领旨叩恩?”见他久未起身,总管太监提醒了句。
奚风渡猛地抽了口气,硬着头皮接了旨,又吩咐了下边的人好生招待了宫里来的几个,塞了不菲的银子,才打发离开。
办完这些事情,奚风渡拿着圣旨来到了老太爷的屋内,此时老太爷还未回来,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
婢子在屋里点了灯,又小心翼翼问了句:“大爷,您要用晚膳吗?”
奚风渡默了许久,才道:“你先下去吧,我需要用晚膳的时候会叫你们。”
“是。”婢子只得退了出去。
季明守在山庄门口等到天黑透,老太爷才乘着马车回来,一脸笑盈盈的。
季明却担心坏了:“老太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老太爷笑道:“我不是说了这几日要去老宅盯工吗?你们大爷有何事寻我这老头儿?”
季明拧着眉道:“今日宫里头来了人,下了一道圣旨。”
听到此,老太爷脸上一喜:“可是真的?”
季明:“老太爷,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老太爷一脸纳闷:“我为何笑不出来?我这是求仁得仁,陛下看重阿渡,又是赐名又是赐金扁,现在还赐婚,阿渡前途不可限量啊!”
皇帝能将郡主赐婚给奚风渡,便足矣说明了一切。
奚风渡已经吃了几盏茶,只见老太爷走路带风笑眯眯的从外头走进了正堂。
还未等老太爷开口,奚风渡便沉声问道:“陛下赐婚的事情,可是您老人家在从中撺掇的?”
老太爷一看他家阿渡的脸色不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回:“你不是喜欢那郡主?前一段时间,你还天天往郡主府上跑,还送人家那么多东西,如今正趁着这功劳,向陛下邀个赏,我也只是试一试,毕竟人家可是堂堂郡主,竟没想到,陛下还真的允了!”
“祖父!!”奚风渡斥了声:“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为何不先来过问我?而是自做主张的悄悄去办?你这不是在为我好,你这纯粹是添乱!”
老太爷没想到,好好一桩喜事,他还不领情,顿时心中一阵失落,脸上略显窘迫,难受道:“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既然喜欢郡主,陛下如今又赐了婚……”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永安郡主?”奚风渡扶着隐隐作疼的额头,疲倦得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下去。
“你不喜欢郡主?”老太爷也有点慌神:“那你成日往郡主府上跑做甚?现在圣旨都已经下了……”
奚风渡继续沉默。
老太爷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半晌才道:“那既然已是错了,不如错到底?反正你未娶,她未嫁,这感情是能慢慢培养的不是?你年纪也不小了。”
奚风渡狠抽了口气,心情烦乱得很,也不想再继续与老太爷再谈论这个话题。
“我会与陛下亲自说清楚,这门婚事不会成,您想也别想了。”
说罢,奚风渡甩袖离开了老太爷的院子,老太爷长叹了口气,默然坐在了椅子里,烛光摇曳照映着老太爷落寞的侧脸,半晌,一个人自言自语道:“难道他还想着那梅家的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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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郡主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太师府门外。
深秋的清晨带着入骨的凉意,再加上小腹已经稍有凸显,梅二姐穿了件厚实的外袍,等赶到郡主府时,天才将将亮起。
见到永安郡主的时候,只见她独自一个人吃了些酒,清秀的小脸红彤彤的。
梅二姐心情凝重复杂,上前夺了她的酒杯,劝道:“你快醉了,瞧你一脸狼狈,一宿未眠么?”
问罢,梅二姐又叫屋里的侍婢都出去了,关上门后,永安郡主才哭得唏哩哗啦。
“这都什么事儿啊?父皇这是不乱点鸳鸯吗?我,我怎么能嫁给你喜欢的人?不,你,你也不能嫁给我喜欢的人!呜……可是宠哥哥他又不喜欢我。”
梅二姐心如火在煎熬,这一桩桩一件件积压在心头,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先去洗把脸,等你酒醒了咱们再好好商量?”梅二姐上前扶她起来。
永安郡主哭得还很伤心,平日里她性子大大咧咧,又是武将世家出身,给人的印象一直比较强悍。
那日萧宠无情拒绝,情绪已积压在心头好些天,只是没找着由头,这会儿由头找着了,可不得好好作弄一番。
永安郡主眼泪一抹:“我这便去跟父皇说清楚!我全跟父皇说了,把你许配给奚家大郎,我喜欢的是宠哥哥,宠哥哥谁也不喜欢,娶谁不是娶?他为什么就不能娶我?你说是不是?翩翩,你不如跟我一道入宫面圣!走!我们现在就去!”
梅二姐摇了摇头:“如果是一桩也就罢了,现在是两桩婚事交错,又是陛下亲自拟的旨,现在一起去说,定然是行不通的,你可得清醒点!”
“我清醒得很!”杜靖雪甩开了梅二姐:“我可不像你,又不像奚家大郎,窝囊!明明互相喜欢,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嫁给别人。”
梅二姐有些生气:“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做事能率性而为,不需要考虑大局?你若现在去宫里闹了,回头指不定还得吃多少苦头,有够你受的。”
永安郡主本来心里头就不舒坦,现在不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听到,还听自个儿最好的姐妹这般奚落,顿时越发不可收拾。
“好!我这便去!若我活着不能从自己的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你别拦着我!”
屋里这端吵得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快步走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梅二姐自是不会让她真的去闹,拉着她道:“你还是先醒醒酒罢!”
“你让开!”杜靖雪从小习武,气力很大,这么一甩,把梅二姐整个人几乎都甩了出去,杜靖雪心头一跳,吓得酒醒了一半,眼看人就要重重摔倒在地,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窜过来,及时将梅二姐扶进了怀里。
梅二姐惊喘了声,下意识回头看去,见着来人是奚风渡,顿时眼眶就红了。
“没事吧?”奚风渡担忧查看着怀里的人儿,责备的瞪向杜靖雪。
那眼神杀气腾腾,杜靖雪此刻酒是彻底的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也吓坏了,翩翩……”
怕俩人生出误会,梅翩翩赶紧解释道:“渡郎我没事,刚才我们正在商量着办法,靖雪不是有意的。”
奚风渡这才罢休,对杜靖雪道:“我知道你此刻心里焦着,今日过来我便是与你商量此事解决的办法,这桩婚事断然不可能的。”
“是啊是啊!不可能的!”杜靖雪用力点了点头:“那你有何办法?”
作者: 要出幺蛾子了,幺蛾子一桩接一桩。
第52章
奚风渡道:“直接进宫面圣,让陛下收回圣旨。”
“我们俩一起?”杜靖雪不安的追问了句。
“自然是我们俩一起, 陛下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若我们俩个当事人坚决不同意,他也断然不会勉强。”
杜靖雪眼睛一亮:“要不要趁机再求父皇解除宠哥哥与翩翩的婚事?”
这种提议, 奚风渡在第一次进宫面圣的时候,便想过无数次, 但是他最终并没有。
一个是萧侯本就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和宠臣,二个这桩婚事是萧侯亲自提及, 并已下了圣旨。
若他再去提, 他中意梅家二姑娘, 那便是和萧侯正面起了嫌隙,惹得萧侯会对梅二姐有看法, 又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最坏的结果,不但于事无补, 还会败坏好不容易在陛下面前博来的好印象, 将梅二姐陷入两难, 也决定了他往后要走的路, 是否顺达成功。
还未等奚风渡回答,梅翩翩道:“适可而止, 见好就收,不然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杜靖雪失落的埋下了头:“可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本。”
梅翩翩:“目前能解决一桩是一桩,余下的,我们还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
她和萧宠的婚事, 订在了年末,离现在还有百来天,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此事拖不得,便择了明日进宫面圣。
商榷之后,杜靖雪留奚风渡用晚膳,也正好趁机让他与梅二姐好好处一处,谁知没呆多久,外头季明与一山庄的小厮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大,大爷,不好了,山庄突然走水,一发不可收势。”
“什么?!”奚风渡心头一跳,山庄贵重物品极多,平时便是怕这些个天灾人祸,所以对于这些管理得甚严。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奚风渡没有逗留太久,不舍的与梅二姐道了别,便回了山庄。
因走得匆忙,奚风渡并未觉,郡主府巷子尽头正停着一辆官家的马车。
待他们的马车走远,只见从官家的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去查查,刚才离去的是哪家的马车。”
“是侯爷。”
萧宠便是为了昨夜那事儿而来,想着昨夜话说得重了,便带了些杜靖雪平时爱吃的果点。
才刚走进院子,便撞到杜靖雪挽着梅二姐的手臂脚步匆匆的正要出门。
“宠哥哥?”
梅翩翩与杜靖雪吓了一跳,眼神飘乎着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联想着刚才离开的那人,萧宠轻轻蹙起了眉,何时永安郡主会认识那样的人?又从何时她与梅家二姑娘关系这般亲密?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
萧宠不动声色,脚步沉稳的上前,提了提手上的吃食:“我特意送来这个,原来梅二姑娘也在,不如一道?”
梅翩翩抬眸看向他,“我,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急着往家里去。”
“何事这么急?”萧宠不依不饶:“本侯的马车就在府外,不如加急送梅二姑娘一程?”
杜靖雪挤出一个笑来,拉过梅二姐:“哎呀,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仨人坐一起吃吃喝喝,闲聊一番,不如你就留下来,晚点再回去?”
梅翩翩面色凝重,没有再拒绝。
整个过程,都是杜靖雪在拉扯着气氛,若是杜靖雪不说话,空气便如同冻结了般,怪尴尬的。
梅翩翩没有多看萧宠一眼,只是埋着头用着桌上送来的果点。
而萧宠却总是用着探寻的视线,紧紧锁着她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疑迹。
他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若不是与杜靖雪这么多年的交情,俩家又是世家,是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吃了茶点,已是傍晚,梅翩翩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次萧宠没有拦着她,便与她一同出了府,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过几日,我带你一起去红霞山瞧瞧,那里的枫叶都红了,美得很壮观,你应该去看看。”
不是征询,而是近乎发号施令般的提议,上一世便也是如此,但她一颗心向着他,从未觉不妥。
“再说罢,我不一定会有这个心情与萧侯一道前往。”梅二姐欠了欠身,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萧宠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这才不急不缓的上了马车,撑着头思索着,刚才是否语气太过刚硬,应该要委婉一些。
梅翩翩晚膳没吃什么东西,茉茉便煲了汤给她热着,回屋伺候了梅二姐洗梳,问道:“二姐儿,现下不早了,要不早点歇下?”
梅翩翩走到窗前,看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夜,担忧道:“也不知道山庄里的火灭了没有,损失惨不惨重?”
茉茉轻叹了口气:“二姐儿放心吧,山庄里人那么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火给浇了,您就别瞎操心了。”
梅翩翩转身回了内室,茉茉将支起的窗放下,以免深秋的冷风再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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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已经打探清楚了。”此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来到了书房外复命。
萧宠放下了手里的军事地图,沉声道:“进来说话。”
那侍卫走了进来行了礼,便道:“今日从郡主府离开的马车,是玉奚岭那位爷的。”
萧宠虎目微眯,“玉奚岭,奚风渡?”
侍卫:“正是他。听说……陛下昨日给他和永安郡主赐了婚。”
萧宠暗自抽了口气,这事儿杜靖雪竟是只字未提。
“最近这人风头正盛,听说陛下还亲自给他赐了字,御菀。好个奚御菀,野心勃勃,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陛下将堂堂郡主赐婚给了他。”
侍卫:“今日他匆匆离开,是因山庄突然走水,侯爷,还需要再派人盯着他吗?”
萧宠寻思了好一会儿,瞧他轻车熟路的,不像是第一次来郡主府,可偏偏梅家二姑娘也在那里,若不是因为顶着陛下给他和永安郡主赐婚的事情,他几乎要怀疑这奚御菀是否和梅二姐有些什么瓜葛。
其实萧宠这么想并不奇怪,早在梅老太爷七十大寿那天,梅二姐拿出的那对玉如意起,他便也让人稍稍去打听了下。
那件稀世宝物,当年便是奚家大郎从宝斋取走的,那会儿突然出现在梅二姐手中,如此想来,这俩人的交情也是匪浅。
“先派两个人盯着,这人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禀报于我。”
山庄莫明起的火,直到戌时(晚上7~9点)才扑灭,所幸烧毁的财务不多,损失不大。
看着眼前阁楼一片狼藉,奚风渡叹息了声:“先这样罢,今晚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明儿再将这里收拾一下。”
他也确实累了,回去的途中想起那小表弟刘欣,都住了月余,“刘欣还未走吗?”
季明赶紧上前回话道:“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在山庄里晃荡呢,估计还得住上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