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敢。”
“你不敢?”胤峥冷笑:“我看你没有不敢的,只可惜啊,出身决定了你的眼界与你能爬的高度,一个宫婢生养出来的贱子,能有什么眼界与见地呢?父皇不过是同情照顾一下你,没想到你还当真了,说出那些令人贻笑大方的言论。”
藏在宽袖下的双拳紧握,胤嵘咽这口气,做了个揖:“三皇兄,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胤峥双眸如刃,盯着他的背影走远,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冷嗤了声:“有我在,这辈子你都休想翻身!”
待两位皇子走了没多久,总管太监疾步走进了御书房,“陛下,奚大人与永安郡主求见。”
“哦?”皇帝提笔批改了下奏折,“何事啊?”
总管太监:“说是为了赐婚的事情而来。”
皇帝想着,许是永安郡主闹着不肯嫁,便道:“让他们进来罢。”
——宣,光?(lu)大夫、永安郡主进殿。
皇帝看着书案前跪着的这对璧人,越看觉着越是般配,可听着这俩人异口同声说要解除婚约,不是很能理解。
若说永安郡主不愿嫁,也能说得过去,高门出身的官家小姐是会对一介商贾人家有偏见。
但是奚御菀又是个什么情况?
若当初不是觉着他若想展开抱负,须得靠联姻这一条才能走上捷径,他也不会考虑奚老太爷的提议。
可这祖孙俩,一个前脚刚请完旨,一个后脚就要让他收回成命。
想罢,皇帝脸色一沉,拍案怒斥道:“你们当这是在过家家?不乐意了就能毁婚?朕金口玉言,圣旨已下,何况这桩婚事,也是应了你祖父之意!”
永安郡主身子一颤,咬了咬唇悄悄看向奚家大郎。
奚风渡暗自抽了口气,叩拜了下,道:“陛下熄怒,微臣并非儿戏,反倒若真的应承这门亲事,才叫儿戏。”
皇帝蹙眉:“哼!好,好好好……你倒说说,如何倒成了儿戏?你要是满口胡谄,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陛下,微臣与永安郡主在此前素未谋面,郡主乃是金枝玉叶,我一介商贾……”
还未等奚风渡说完,皇帝气得抄起一本书就朝奚风渡砸去,谁去奚风渡下意识偏过身躲了开来。
嘿!好个奚御菀,竟然还敢躲!
奚风渡心道,不好,刚才这一下就得受着,怎么就这么顺利躲开了呢?
皇帝气得不轻,他一番好意,想扶持他一把,把堂堂郡主赐婚给他,他不为大局考虑,还拿起了乔来!
奚风渡狠嗑了一个头,响得永安郡主身子都抖了两抖,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就为了让皇帝陛下消了这口气。
果真,皇帝也没那么气了,又吃了口茶,也不稀得再搭理他。
奚风渡咬了咬牙,一副壮士扼腕道:“陛下,其实微臣有内疾!久治不愈,绝不能祸害了正经人家的闺女。”
“噗!!”皇帝一口茶岔了气,全喷了出来。
永安郡主瞪着瞪看向奚爷,这都能扯出来,是个狠人!
皇帝自然不信,这奚御菀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你有什么内疾久治不愈?”
奚风渡还腼腆上了:“不好说。”
皇帝冷哼:“不好说刚才不也说了?”
永安郡主趁此哭道:“父皇,儿臣绝对不能嫁给他呀!这不得耽误一辈子吗?”
皇帝倒是十分意外,重新审视了永安郡主一番,这俩人一唱一喝,明显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皇帝也不再顾忌了,只道:“是病就得治,你既然心存善意,不愿牵连好人家的闺女,那朕也不再勉强你。”
俩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正要叩头谢恩,又听得皇帝说道:“先别急着叩谢。”
“先说永安,你已近二九之年,再不可耽搁了去,这早嫁晚嫁都得嫁。既然御菀有疾,那朕今日做主,将你许配给四皇子胤嵘,也省得朕整日操心你们这些小辈的事儿。”
永安郡主身子一软,差点翻白眼晕厥:“父皇……这这这,这怎么能?我只是当四哥哥是亲哥啊!”
皇帝:“你四哥可未必把你当妹妹看待过,朕看着就这么定了罢!”
皇帝就这么草率的把永安郡主的终身大事定了,这让奚爷头皮直发麻,这皇帝老狐狸看着好说话,发起狠来能让人吐血。
皇帝轻飘飘的睛神掠过奚爷,又唤来小太监宣了太医过来看诊。
“来,给御菀赐坐,太医好好给御菀诊诊脉,看看他这内疾可否有得治。”皇帝看了眼委屈瘪着嘴的永安,道:“行了,你也起身坐罢。”
“多谢父皇。”永安郡主泫然欲泣,又给了奚风渡一个保重的眼神。
奚爷倒是一副坦荡的模样,抬头挺胸一点不怂,大大方方的给太医看诊。
太医看罢,抽着气儿摸了摸胡须:“奚大人精气充沛,脉博稳健,并无任何不妥。”
皇帝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李太医,你可给瞧仔细了?不若你再给瞧瞧。”
“是,陛下。”于是李太医又给仔细瞧了瞧,还是未发现任何症状,此时只见奚爷一个劲儿的朝李太医使眼色。
李太医一怔,半晌问了句:“奚大人可是眼睛不舒服?”
“呵呵……”奚风渡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最近眼睛不舒服。”
皇帝:“奚御菀,朕向来惜才,你这是逼朕治你个欺君之罪啊!”
奚风渡:“太医,您再诊诊。”务必没病也给诊出病来啊!
李太医再木枘,看着殿上这诡异的情景,顿时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又装模作样的给看了看诊,问了些问题。
看罢,李太医上前复命:“陛下,奚大人顽疾难治,需得臣开个方子好好调理。”
“那就开方子调理,开最好的方子给御菀。”说罢,皇帝叫来总管太监,吩咐着:“从今日起,这药便早早在宫里熬了给御菀盛着送去,定要看着御菀给吃下去。御菀能好起来,朕也就宽心了。”
奚风渡只觉一阵窒息,这最好的壮/阳药吃上一段时间,会死人的啊!
何况,他不吃药也挺……
这一桩是解决了,回去的马车上,俩人却笑不出来。
“早知会连累嵘四哥,我还不如跟你耗着,至少跟你是假的,换成嵘四哥就……”杜靖雪捂着脸,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奚风渡睨了永安郡主一眼,丧气道:“知足吧,我这药得盯着吃个半年,没内疾也能吃出个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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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画始终没有下落,这一晃便过了十天,宫里的小太监天天过来送药,还盯着奚爷吃下去才离开。
奚爷每天吃着这补药,身子仿佛每天跟丢在火炉子里烧似的,夜不能寐,就是好不容易睡去,也一宿春/梦。
奚爷成天精神不振,这都过得什么日子?皇帝虽明面儿上不说什么,这是暗地里把他往死里整啊!
季明看着饱受折磨和摧残的大爷,实在于心不忍,跟着在一旁也上火,提议道:“大爷,要不找俩姑娘,凑和……”
奚爷瞥了季明一眼:“这人跟禽兽还是有区别的,不行,我得去洗个凉水澡。”
郡主连发请贴,请奚爷过去小坐。奚爷都忍痛婉拒了。
第55章
梅二姐一连几次也没见着他,心中失落无比, 他为何不来了?不愿见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翩翩, 你不若在我这儿多留几日罢,我心情不好, 难受死了。”杜靖雪泫然欲泣,将所有怨恨都怪罪在了奚爷头上。
这该死的奚家大郎!都是他没对好说辞, 才惹怒了父皇,让她从这个火坑, 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她就不信他不来, 就是让他想着见着, 吃不着!
梅翩翩哪里知道永安郡主与奚爷这层‘过节’?只是安慰着她道:“要不然我陪你多出去走走?”
“不想去,心烦。”杜靖雪抽噎着, 趴在桌上有气无力。
“闷在屋里头也不是个事儿,你越是往这里头想, 就越是出不来。”梅翩翩接过小婢递过来的醒酒茶, 递到了杜靖雪跟前:“你把这汤喝了, 不然明儿又得头疼。”
杜靖雪眼眶红红的, 不由得道了句:“翩翩,你真好。”
梅翩翩看着她, 就像对待妹妹般怜爱,毕竟她实际上比他们多活了十年,心境也自然不一样。
“你怎么能那么沉得住气呀?”杜靖雪一边喝着醒酒茶,疑惑着:“我要是你,指不定得想法子折腾!”
梅翩翩扯着嘴角笑笑:“若是无牵无挂, 倒也无所畏惧,但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
杜靖雪:“若不能为了自己,活着不是很不开心?”
梅翩翩:“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活着有八苦,求不得为之最。”
杜靖雪摆了摆手:“我才不管什么八八九九!我明儿就去找四哥哥说清楚!!”
这一晚,梅翩翩便在郡主府里留了宿,茉茉伺候着梅二姐沐了浴,又喝了安胎药,才就寝。
这时节已快深秋,夜里凉得很,茉茉替梅二姐掖了掖被子,见着梅二姐睁着眼睛没有睡意,便关心的问了句:“二姐儿是在想奚爷的事情?”
梅翩翩暗自叹息了声:“有一段时日没有见着他,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倘若不是没有别的原因,他怎会不来见我?”
茉茉心头一跳,越想越愤怒,不会是这奚风渡如今变了心,又有了别的小情人,把他们二姐儿抛下了吧?
“那可不行!我明儿就替二姐儿你走一趟,我倒要问问这个负心汉,到底有何打算!”
梅二姐一把拉过茉茉:“我相信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茉茉恨恨咬着牙:“他以前可不这样,以前见着二姐儿就跟见着蜜的野蜂,撵都撵不走。”
听着这比喻,梅二姐掩嘴笑了出来:“放心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茉茉卷着胸前的襟带,一脸愁容:“眼看这肚子都要四个月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藏不住了,二姐儿,你真的不怕吗?”
梅二姐瞪着眼盯着帐底,下意识抚上了已经凸起的小腹,默了许久道:“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又怎能忍心?”
茉茉抿唇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到了次日,杜靖雪说要去见四皇子胤嵘,梅二姐便回了太师府。
谁知才刚到家门口,便见萧宠的马车迎面驶来,萧宠从马车跳下,表情冷峻走到了她的面前。
梅二姐欠了欠身:“萧侯万福。”
萧宠耷拉着眼皮打量着她,只道:“梅二姑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咱们的约定?”
梅二姐虽是记得,却装着糊涂:“小女子记性不佳,不知萧侯提的是哪一茬?”
萧宠意义不明的笑了声:“莫非梅二姑娘还有很多茬?”
梅二姐狠抽了口气,“恕小女子听不懂萧侯在说什么。”
萧宠:“红霞岭的枫叶,如今去看虽然稍嫌晚了些,却也有不一样的风光,梅二姑娘这便请吧。”
梅二姐:“我刚从郡主府上回来,还未拜见母亲……”
“不用了,本侯已经与令堂打过招呼,经得她允许,此时过去,正午能到,去那儿走一走,日暮再送你回来。”
梅二姐嚅了嚅唇,不知该如何拒绝才好,又见他极为强势,怕是躲不过去了。
于是梅二姐只得上了马车,萧宠这人,与记忆中无二差别,年少的时候就特别孤傲,后来越发冷峻不近人情。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养成这般性子的,梅二姐不愿与他多说,所以彼此之间除了沉默的尴尬,便不再剩下别的。
萧宠时不时拿眼角悄悄打量着她,他心气儿高,若是以往他也是绝不会主动跟人搭话的。
但人都有征服的欲望,她越是这样拒他于千里之外,越是激起了萧宠好胜的心理。
“梅二姑娘有心事?”萧宠问道。
梅二姐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没有。”
萧宠:“那为何不说话,也不见笑容?”
梅二姐暗自抽了口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萧侯不也没有笑容,不怎么说话?”
萧宠:“我平日便是这样,你喜欢话多的?”
梅二姐并不是喜欢话多的,只是现在不喜欢他而己。
马车翩跹着,直到正午才到了红霞岭,萧宠在这里有间雅阁,便带着梅二姐一边用膳一边看着周围这满山遍野的红。
“你喜欢这样的美景么?”萧宠找着话题。
梅二姐看了眼这片火红,美得惊心动魄,却不及玉奚岭沿途的那般景色,眼中一片黯然,道:“说不上喜欢,我很少出来走动,大多时间只是在闺中看看书或做做女红。”
萧宠不动声色,将杯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要不要尝尝这青梅酒?味道很甘甜,也不会上头。”
梅二姐下意识拒绝了他:“我不会喝酒,扫了萧侯的雅兴,还请萧侯莫怪。”
萧宠:“是吗?我见着那日在梅老太爷七十大寿上,你酒力不错,连喝了几杯都不见脸红,这会儿跟本侯处一块儿,便喝不得了?”
梅二姐深吸了口气,也不慌乱,只道:“近日身子不适,大夫交待确实不宜饮酒……”
“罢了。”萧宠冷笑了声:“我也不是硬要逼迫你喝,你如何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侯俊逸出尘,威严无匹,与您独处确实教我不敢多有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