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皇城果真大动荡,三皇子勾结乱党和外邦,想篡位夺权。(这里的时间线是推后的,与重生后的时间线不一样)
玉奚山庄被抄了个里里外外,愣是搜不出一点值钱的东西,徒留一个疯妇,痴傻坐在院子里,嘴里念念有词:“都搬空了,什么都没有了,都般空了……”
萧宠被派出边境抵御外敌,梅二姐闭院不出,也不想再理会后院那些明争暗斗。
一堆女人斗来斗去又如何?他还不是看都不看一眼。
“大娘子!大娘子!!”贴身女使难得惊慌推门走了进来,梅二姐责备的睨了她一眼,继续从容的绣着一幅牡丹富贵。
贴身女使定了定神:“后院的几位小娘说要见大娘子,是关于那个胡(忌讳)诺敏的事儿。”
诺敏就是一年前他从塞外带回来的胡女,年轻貎美,萧侯对她是隆恩盛宠。
梅二姐并不想听这个女人的名字,听一次,就仿佛心口有一根针在扎。
若十年前论美貌,她并不会输她。
论才情论品性,那胡女放纵不受礼束,哪及她两分?
为何?为何他一眼也不肯看看她?甚至……过门这十年,她只是徒有侯府一品夫人之名,从未有过实。
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针尖刺破了指尖,在上好的丝绢上滴下一抹殷红。
梅二姐眸光黯下,沉声道:“让她们都进来罢。”
没一会儿,一群莺莺燕燕齐齐挤进了她这门可罗雀的院子。
七嘴八舌一通激烈说辞。
“大娘子,这回您可得做主呀!季小娘盯了她一年,总算给抓着她把柄了!”
梅二姐端坐着轻啜了口茶,顺势问道:“什么把柄?”
“这骚狐狸趁着侯爷不在,就寂寞的勾搭起汉子了!”
梅二姐心头一颤:“这话可别乱说,关乎名节和侯爷的声誉。”
“我亲眼看到的,在场还有林小娘佐证的呀!”季小娘着急道。
梅二姐:“捉贼拿脏,捉奸成双,就算你亲眼见着,若没有证据,这些话,你们都给我咽回肚子里。”
季小娘立马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书信拿出来递给了梅二姐。
“大娘子,这是那奸夫逃走时,身上掉下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定然是那贱妇写给奸夫的情书!”
梅二姐使了个眼色,让女使将书信拿了过来,梅二姐打开书信,不经意瞥了眼,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而是……通敌文书。
早听闻皇城有外邦潜伏,竟没想到,连侯府都遭细作渗入。
看梅二姐脸色不对,众娘子心中大喜,看来此次借刀,是借对了。
梅二姐又哪不知她们的用意,只是这一次,她也确实该做些什么。
“诺敏她人呢?”
季小娘:“大娘子放心,我叫家丁把她给绑了,锁在了后院一处偏房,这便带您过去。”
梅二姐点头,那贴身女使倒也忠心,立马拦下梅二姐,悄声道:“大娘子可千万别上了当,她们这是要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啊!”
这么拙劣的计策,连她身边的女使都看出来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冲女使苍白笑了笑,随着后院的女人们来到了关押诺敏的偏房。
之后,她将人都遣散了去,只留下她和诺敏两人。
即使到了此刻,诺敏都一脸自信从容,满是讥笑的看着梅二姐,道:“你真可怜啊!我很同情你。”
梅二姐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面上不露喜怒之色。
她将信丢到诺敏眼前:“你可知道,通敌判国能将你处以死罪?”
“呵呵呵……”诺敏笑颜如花:“你确定那是我的字迹吗?况且侯爷很清楚,我虽会说中原话,却不会写。”
“那你是承认这是你写的?”
“我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能如何?”
梅二姐叹息了声:“是啊,他如此恩宠,知道又如何?你在他耳畔说上两句,哪怕是真的,也不忍心将你处死了,说不定还会护你周全。”
诺敏扬起下巴,冷笑了声:“算你识像!还不把我放了,你现在放了我,我便不与你计较,反正你也是深院怨妇,嫉妒我也能理解。”
梅二姐眸光冷冽沉下:“你竟这般自信,我会放了你?”
诺敏:“怎么?你嫉妒得要发狂了吗?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而他连看也不看你一眼,所以快疯了吧?”
“你说什么?”梅二姐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身子,她竟不知,这诺敏会怀上他的孩子。
后院这些年,这么多的女人,即便他有临幸,却也不会让她们有机会留下自己的子嗣。
“他真的很喜欢你呢。”梅二姐失神的呐呐低语,随后将那通敌书信烧成了灰烬。
诺敏以为她是要放了自己,毕竟连书信都烧毁了。
梅二姐取下披帛,走到了诺敏身后。
诺敏一阵惊慌,“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梅二姐用披帛缠上她的脖子,双眼一片绯红:“他舍不得杀你,我便来当这罪人,是私心也好,是为正道也罢,总之,你该死。”
梅二姐用尽了力气,将她吊上了房梁,直至她窒息而亡。
她脱力跌坐在地上,双眼空动无神,双手抖得厉害,久久未走出去。
直到贴身女使担忧走了进来,看到房梁上已断定的诺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失声恸哭:“大娘子,这可如何是好?您怎么……您怎么做了这种事?侯爷回来了可怎交待?他会要了您的命的!!”
“秋蝉,扶我起来,我要回去沐浴更衣。”
秋蝉颤颤巍巍爬起身,扶过梅二姐,走出屋内,只见众多小娘默默不语,低着头看着脚尖也不看她。
梅二姐经过她们身边时,终是顿住步子,道了句:“就算你们借我的手,除了诺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就算背上这罪责,也得让她们知道,她心里一清二楚,不是什么傻子好糊弄。
回到自己的院子,梅二姐吩咐了底下的人给诺敏葬了,也算留个全尸吧。
直到闻讯他要回来了……
秋蝉打开衣柜去挑衣裳,梅二姐也未看她,只道:“便拿那件我出阁时穿的嫁衣,大约还能穿得上的。”
秋蝉没有多问,主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那一夜,她穿着她嫁时的喜服,端坐在床榻上,等着他回来。
他不留一丝温存,提刀破开门直奔床榻,将她拽起狠狠摔在地上。
让侍从拿了笔墨,递了她一纸休书。
她不肯画押,他如地狱罗煞,切下她的拇指,这才在休书上画了押,遂把她赶出了候府。
她握着残指,在候门前嘶嚎,狼狈不堪,体面尽失。
想她少年时光,也曾天真浪漫,容华若桃李;被多少人捧在手心,却也不屑回眸一顾。
她用一枚发簪,换了一叶扁舟,还兑了一壶酒,江舟自流而去。
不久,皇城大乱,三皇子里应外合,引鞑军进城,萧宠以一己之力誓死抵挡。
总督府勾结三皇子,联合鞑军围剿萧宠冲进城内的一千多名士兵,奈何寡不敌众,三皇子下了死令借鞑军大将庆格尔泰斩杀萧宠。
精疲力尽的萧宠,对上骁勇善战的庆格尔泰,虽然全力拼杀了一番,却也难逃宿命。
庆格尔泰搅动着血肉里的刀,恨声道:“杀了你,也算是给诺敏报了仇!”
萧宠猛的瞪大了双眼,瞳孔惊颤:“你……你说什么?”
庆格尔泰阴冷的笑了声:“你以为,三皇子为何对你的行迹了若指掌?!诺敏可是我的宠婢,可惜,还是没能将她从你府中带出来!”
萧宠张着嘴,双眼充血,终是生出一股悔恨之意来。
是啊,她是个温婉的人,即使十年薄待,对她不闻不问,可也默默受着,未有半句怨言。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忌恨,无端端的杀了人?
弥留之际,他竟是只能想到她,年幼时,他知道母亲并不爱父亲,还背着父亲私通别的男人,丢下才九岁的他,与那男人私奔不知去向。
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他母亲其实早就死了,父亲亲自带人,悄悄将他们暗杀,埋在了没人知道的深林沼泽里。
自此,父亲经常酗酒,对他也再无从前那般厚待,有时候脾气上来,还会无端打骂。
没多久,父亲抑郁成疾,早早也去逝了。
对于感情,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可若新婚那夜,他能多问问两句,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般。
哈,人死如灯灭,已经没有或许了吧?
他颓然倒地,眸光渐渐涣散,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不遇上他,或许她会活得更快乐吧?这辈子,她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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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大爷,您快出来瞧瞧,那边海上,是不是飘着一个人呐!!”船夫急迫的吆喝着,众人顿时都闻声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哎呀,是个姑娘!正巧小舟往这飘过来了!这海浪太大,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奚风渡当即吩咐道:“放下小船,带几个船夫过去,把人给捞上来。”
谁知,那捞上来的人,竟是他相思成疾,爱而不得的人,老天爷到底是在与他开什么玩笑?
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奚风渡要紧的将她打横抱起,旋身大步回了卧室。
自救回来那姑娘,奚爷便改了性子。
不与这些舞女嬉闹,也不怎么吃酒谈风月,眼里心里全是那一人。
舞女们也不争风吃醋,这奚爷本就只是与她们单纯的嬉闹玩儿,她们都是孤苦无依,无奈卖身来到这艘船上的。
但是奚爷待她们极好,虽风流却从不下流,举止得体,懂得尊重她们,若他真爱慕那女子,她们都是真心祝福的。
“我见过你。”
那男人如是说,眸光无比炙热深情,她努力想了很久,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在哪里见过?”
男人笑得魅人,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
“偏不告诉你。”语气无比怨怼,好似还真欠他许多。
梅翩翩长叹了口气,这让她如何猜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在这艘大船上呆了一月有余,却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轻松快活。
男人待她极好,那温存是入骨的,扰乱了死寂的心湖。
不管真情假意,确是让她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只是瞧着镜中渐老的容颜,让她愁绪万千,不由涌上心头。
“一尺深红胜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背后突然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
梅翩翩惊了下,猛的回头瞧去。
“爷?”船上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她便也跟着这样叫了。
他接过木梳子,替她温存的梳着一头云鬓,从袖子里拿出一支色彩十分艳丽的金步摇,替她别上。
她羞得红了脸,慌忙将金步摇拿下。
“不喜欢?”
她道:“太艳丽了,与我不般配。”
“也对,这般艳俗之物,确实与你不配,这便不要了。”说罢,将那珍贵的步摇丢出了窗外。
见她伤心落泪,他疼惜的将她紧拥在怀里,温热的唇吻上她的……
她小小挣扎了一下,迷失在这样百般柔情与缠绵中。
情浓时,他动作粗鲁了些,她吃疼的低吟了声,奚爷立马控制停下。
“我弄疼你了?你……”他带了些怀疑,终还是低声问她:“你还是完璧之身?”
她臊红了脸,抬起手臂盖住了脸没有作答。
他轻吻她的眉梢低笑了声:“这有何不好意思的?其实……我也是。”
她悄悄露出一双含泪的双美目,诧然的看着他:“你……你为何……”
“或许,是一直在等你。”
情话真好听,也明知道可能是假的,可她此刻并不甚那么在意了。
可能是听到他也没什么经验,也是第一次,大了胆子伸手环抱过他的背:“我,我不疼了……”
他笑声欢愉带着无尽的宠溺:“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尾声:
季明骑着马出了城,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天地苍茫,一人一马一江湖。
一日,他骑马路过的风景极好,贪玩了些,错过了投宿。
夜里他便升了篝火在森子里准备凑合一晚。
谁知,睡到半夜,他听到了一阵小女孩的哭声,他惊坐而起,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深山老林,又伸手不见五指,怎会有小女孩的哭声?不会是遇见脏东西了吧?
哭声一直断断续续,他壮着胆子,点燃了一个火把,闻声寻去,竟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跪在一个简陋的坟包前恸哭。
火光照映中,看到了她的影子,才断定她是人。
“小妹妹,你哭什么?”
小姑娘苍白的脸上带了好些青紫的伤痕,满目绝望,看得季明一阵儿心疼。
这闺女,清瘦得实在可怜。
“你谁家的呀?”季明蹲在她跟前,尽可能语气温和的问道。
小姑娘低垂着眉眼,抽着气儿道:“我想我娘亲了。”
“那你娘亲……”
小姑娘指了指坟包:“娘亲埋在了里面。”
季明长叹了口气:“那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