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 看婢女的样子设计她的地方应该不在此处,但也不会太远了。
陆珺宜正发愁怎么处置婢女, 忽而听见脚步声起,听声越来越近, 她急忙躲到一旁。
不多时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出一男子来,一身紫金华服穿在肥胖的身躯上, 肥头大耳一脸色相, 看穿着应是今日来的宾客。
男子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晃晃, 看面色就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此时他面色绯红的不太正常, 情绪也有些亢奋,将一张脸显的越发油腻了。
男子看见躺在地上的婢女皱了皱眉头, 嘟囔道:“怎么是个丫鬟?”
却也没有离开, 而是伸手向婢女的衣襟去, 还捏了捏, 更是不顾及青天白日开始解婢女的衣服。
陆珺宜看的一阵恶寒,从男子急促的呼吸来看, 他应该服用了药。
故意支走她身边的人,又将她带到这里来,还有一个吃了药等着的男人,手段卑劣且恶毒,陆珺宜气的不行。
扎婢女那一针下手不是很重, 婢女很快醒来,睁开眼发现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身上 ,吓的又哭又叫。
肥头大耳男子甩手就是一巴掌大在婢女脸上,婢女哭着求饶。
这般大的动静却不见有人来,若不是此处本就荒凉,那便是有人提前将人支走了。
思来想去也觉得应该只是第一种可能,想设计她失了清白,有人证岂不最好。
耳边是骗她的婢女的惨叫和求饶声。
陆珺宜咬了咬牙,挣扎片刻,讲真若是被婢女得逞,被欺负的人是她,婢女定是不会救自己的,可若是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人被施/暴,她也做不到。
抓起旁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抹上药,将石头砸了过去。
“谁?”男子一抹后脑勺,摸到一手血,还没开骂眼神涣散直挺挺倒了下去,吓的那婢女叫的越发凄惨,发现男子不动后婢女慌乱中把人推开,胡乱抓着衣服跑开。
婢女跑了,陆珺宜也不打算继续留下,若是与人碰上可就说不清了。
为了避免跟瞧热闹的人撞上,她没从来时的路回去,这也导致她——迷路了。
原本以为不管走哪条路,路上至少也能碰见一两个国公府的下人,问一问怎么也能回到宴会去,谁知一路走来竟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反倒误入了一片竹林,竹林好似迷宫怎么也绕不出去。
陆珺宜心里只剩下后悔,万分的后悔,早知如此她宁愿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走原路了。
也不知在林子里转了多久,只觉腿走的酸痛。
“笨蛋,走十遍了还没发现自己在绕圈?”
走累了本打算寻个地方歇息一下,突然响起的声音吓的陆珺宜心头一颤,脚下一个没注意踩空了去,“啊——”
拦腰被抱住,陆珺宜头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揉着额头发现自己撞人怀里了,顺着那玄色打底银丝勾勒白鹤的衣襟往上。
看见面前的人陆珺宜又喜又气,一直紧绷的心放松,顿觉委屈,声音哽咽:“你知不知人吓人吓死人?”
“那当我没出现,你继续。”
陆珺宜急忙抓住魏璟的衣服,“别别别,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大吼大叫,璟哥哥最好了,璟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
“呵。”
得知她被人轻易骗出来,魏璟就想让她吃点苦头,只是看她绕了这么久还在里面打转只得出声。
谁知一出声把人给吓到了,像只受惊的红眼兔子,偏还想扬抓挠人,不过认错也快,倒是能屈能伸,这般一闹仿佛上次画舫的不愉快全部消失了一般。
“胆子这般小还敢随便跟人走,蠢不蠢?”
陆珺宜张了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婢女用魏璟做借口,她知道魏璟身边有木九、木十等人,传话怎么也不应该让一个陌生的婢女来,这件事确实是她莽撞了。
还是不开口解释了,开口只会坐实自己愚蠢的事实。
出来这么久,宴会怕是要开始了,得回去了,发现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陆珺宜面上一热,松开手心抓住的衣襟,往后退,脚刚一用力,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疼的她几乎站不住,“嘶——好疼。”
魏璟将人打横抱起放在石凳上,伸手去碰脚踝,疼的陆珺宜哇哇大叫。
“别动。”脚踝被大手抓住动弹不得。
陆珺宜咬了咬牙,“疼。”
脱去鞋袜,右脚脚踝肿的老高。
“璟哥哥,能让你身边的人帮忙找我的丫鬟来吗?”她这样子也走不了路了,宴会是参加不了了,还得通知母亲一声,免得她担心。
魏璟抬头,正好看见陆珺宜懊恼的眼神,瞥了眼她身后,“已经来了。”
陆珺宜不疑有他,回头却发现后面只要一片竹子没有人影,“哪儿有人……啊——”
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被掰正。
魏璟正要起身,一滴热泪落在手背上,刚刚还只是红了眼眶,现在是真哭了,心里慌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哭甚,起来走两步,应该不疼了。”
陆珺宜:“!!!”
这是人话吗?如果不是打不过……
这一手声东击西还是有效果的,正骨那一瞬间疼,过后便感觉不到痛了,也不影响走路。
根据魏璟指的方向,半道上陆珺宜遇见了一位国公府的婢女。
由那婢女带着往回走,还没走到宴会的地方便与来找她的小蝶碰上。
婢女见陆珺宜的丫鬟来了便离去,她一走,小蝶开口道:“姑娘,夫人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我们先回去。”
陆珺宜看了眼小蝶没有多问,径直去停靠马车的地方,上了马车严羽鹤已经端坐,见她回来便让车夫架马离开。
不止她们离开,别的夫人小姐也都相继各自上了各家马车,有些马车中隐隐还传来了细碎的哭泣声。
挨着严羽鹤坐下,陆珺宜发现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准备的衣裳被动过,严羽鹤身上的衣裳也与出门时的不一样。
“母亲,发生何事了?”
宴会还没开始各家已经陆续离开,刚刚看了一眼,某些夫人的脸色很是不好。
“饿了吧,吃些糕点垫垫肚子。”严羽鹤打开马车上的小盒子取出点心,同时给陆珺宜打了个眼色。
“母亲也吃。”陆珺宜接过点心吃起来,马车里安静下来。
一路沉默回到陆府,由于宴会没吃到,便赶紧让厨房准备午饭。
等饭菜上桌之时。
严羽鹤看向陆珺宜,“出门在外我与你爹千丁玲万嘱咐你事事要小心,你怎么还与小蝶走散?发生何事了?”
陆珺宜把自己在国公府的遭遇一说,被严羽鹤训了一顿,“胡闹,不认识的人也敢跟着走?也不怕别人把你卖了。瞧瞧,这不就差点出事,以后不可再这般莽撞,你手上功夫弱,若是哪日对方人多,你身上带的药又失了效怎办?”
陆珺宜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母亲你还没告诉我国公府到底出了何事呢。”
严羽鹤瞪了她一眼,到也没有隐瞒。
在陆珺宜跟着丫鬟走的期间,惠安鼓动人去赏花,谁知国公府有名的水榭走廊年久失修断了,以至于同去赏花的人只有少数几人幸免于难,其余的全部落了水。
那水榭走廊距离水面有半丈高,国公府的湖又挖的深,后宅的女子会凫水的极少。
落水的人多溺水的人便多,会凫水救人的下人却很少,好在当时那里距离男客的地方不远,男客中会凫水的人多,下人也多。
光听严羽鹤阐述,陆珺宜就能想象当时现场有多混乱。
想到严羽鹤换了衣裳,“母亲也落水了?”
杨翠见她担忧,宽慰道:“姑娘不用担心,夫人会凫水,还救了几个人。”
陆珺宜侧头吩咐小蝶,“让厨房煮一碗姜汤来。”
“我没事,这天也不凉,寒气入不了体,再有我上岸就用内力暖了身,没事。”话虽如此,但严羽鹤知道陆珺宜是在关心她,心里暖暖的。
“那可不行,女子最怕寒气了,还是喝一点。”
严羽鹤拗不过她便也不争了。
用了午饭,看着严羽鹤喝了姜汤陆珺宜才起身离开。
落水的地方距离男客近,也有不少男客出手救人。
陆爹原本也是要回来的,听母亲说他临时有事去处理了,得晚点归家。
人走后杨翠开口道:“夫人怎么不让小姐知道你是为了护她名誉才弄断了柱子?”
小蝶来找夫人时,庆王府那前惠安郡主正好带着人去赏花,夫人本是不打算去的,却被她积极劝上。
小蝶偷偷来告知说姑娘失踪了,这种事以前在别家后院见过,夫人当时便觉得不对劲,这才有了水榭断裂之事。
严羽鹤不以为然,想到在国公府她趁机把庆王妃母女摁水里就舒坦,“这燕京真的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有,七娘心思简单,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她了,多派些人保护她。”
杨翠应道:“是。”
刚出严羽鹤的院子不久,半路上陆珺宜突然顿住脚。
停的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小蝶走在后面差点撞上,见她一动不动疑惑不解,“姑娘,怎么了?”
陆珺宜沉静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摇了摇头,道:“没事,回去吧。”
第65章
第二天国公府发生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一群贵夫人小姐落水又有男客参与救人, 传什么的都有。
这其中最可怜的怕是老国公爷了, 好好一个寿诞闹出这样的笑话,对于燕京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可谓是丑闻难齿。
沦为百姓茶余饭后谈资事小, 得罪官员才是事大,发生此事国公府理亏, 赔礼道歉忙的不可开交。
陆府也收到了一份,还是世子夫人亲自上门, 赔礼的同时还道谢, 谢那日严羽鹤出手救人, “我托个大唤你一声妹妹。严妹妹大义,陆大人娶了你可谓三生修来的福气。”
能大度到出手救自己夫君前妻的女人, 整个燕京怕是没几位了。
严羽鹤乐的跟世子夫人打哈哈。
杨翠站在一旁当柱子,心道若是世子夫人知道水榭断裂真相, 怕不是这般真情感谢了。
一连好几日传言都不断。
传言很多, 版本也多,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庆王的女儿被一个三十好几的鳏夫救了, 这一消息传的最是火热且香/艳。
一同落水的人很多,男客下水救人的多, 且当时情况紧迫没人来得及起龌龊心思,这般传言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惠安不无辜,陆珺宜不说背后幸灾乐祸,她没推波助澜便是好的了。
讨厌的人倒霉了,小蝶每天都要将最新的消息说与陆珺宜听。
听说庆王府在查是谁故意败坏惠安名声。
陆珺宜得知后还挺担心的, 担心是严羽鹤让人传的,琢磨怎么扫尾。
结果还没等陆珺宜动手,庆王府那边已经查出背后造谣之人。这散播的谣言是一位贵女身边的丫鬟传出去的,巧的是那位贵女与惠安关系极好,一直以来都狗腿子似的跟随惠安左右,唯惠安马首是瞻。
事后两人说起这事,严羽鹤得知陆珺宜的想法后,笑骂她想太多,江湖人不注重闺誉,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比起拐弯抹角毁人名声,还不如直接打一顿或者丢男人床上,有理有据让对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外面流言传的沸沸扬扬,陆珺宜的院子倒是挺清净的,若是严羽鹤不每天往她院子里送燕京年轻儿郎们的画像就更好了。
陆爹和严羽鹤到不是急着嫁女儿,但燕京嫁女有个习俗,闺阁姑娘一般十三四岁时家里就忙着相看定亲,定下亲事后将姑娘留一两年待到及笄后出嫁,也有些极爱女儿的会多留一两年。
外放期间,陆子徵一心弥补闺女只愿她无拘无束,一直没往这上面想,回了燕京直到陆珺宜及笄才发现闺女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陆珺宜不反感嫁人,主要是不嫁人就得做姑子,她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也不愿让爹娘被人戳脊梁骨。
严羽鹤看着手中的画像挑剔道:“七娘,你看上这人哪儿点了?论样貌他不如你爹,论文采他不如你爹,论官职他也不如你爹。”
陆珺宜乐了,“在母亲眼中爹爹自是最好的,旁人谁也比不过。”
“那是自然。”严羽鹤被调侃了也不恼,道:“你还没说你到底看上这人哪儿点了?”
收集来的燕京儿郎画像一沓,家事、长相、文采、官职出众的比比皆是,偏偏七娘就看中了一个长相只能算清俊,文采官职都不算高的人。
陆珺宜莞尔,道:“其一,他官职不高且在爹爹手下做事,我若是嫁了属于高嫁,他不敢欺我;其二,他家中人口简单,好应付不费事;其三,他身边没有通房丫鬟算是洁身自好。”
这三点集中到一起对她来说就是优点了,至于人品如何就要相看了才知道,若是合格那便是最佳选择。
严羽鹤还是觉得此人有些配不上陆珺宜,不过看了那么多儿郎的画像,唯独这个人七娘想要看看本人。
比起江湖人看上就抢的爽快性子,燕京人太磨叽了,相看个人不能明抢不说也不能直言。
七娘看中的那位张晋张大人今日要陪其母来大明寺礼佛,这正好是个机会。
马车不急不慢赶到大明寺。
大明寺香火依旧,陆珺宜是第二次来大明寺,犹记得第一次来大明寺就碰上魏璟杀人,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后背生寒心有余悸。
“香火还真是旺盛。”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善男信女,严羽鹤惊讶道。
陆珺宜挽着严羽鹤的手臂,“大明寺素有天下第一寺之称,香火自是旺盛的。母亲,拜了佛我们去抽签吧,再求两道平安符,给爹和弟弟一人一道。”
“行。”事关陆子徵和星星,严羽鹤没二话。
“娘,慢点。”
快要进正殿时,迎面出来几人,为首是一年轻男子搀扶着一位老妇人,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位年轻美貌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