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不知道误诊的时候,秋名唯有想过干脆把公司送给顾迟,后来又担心会不会有所冒犯或者传出什么对他不好的流言,便作罢。
这会儿听他主动提起,便十分乐意地应了:“确实,我虽然恶补了大半天,很多东西还是一头雾水,你能帮忙真的解了燃眉之急。”
“乐意效劳。”顾迟温淡地笑了笑,旋即目光变得悠远,低喃一句,“这毕竟也是秋叔的心血,是念念家的公司。”
错过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秋名唯真心替秋念感到可惜。
……
此时,秋氏大厦楼下。
陆景深被保安粗暴地扔了出去,他跌坐在地上,没急着起身离开,而是仰头望着秋氏顶楼回想方才的一幕幕。
被保安带走前他问念念是不是一点都不再爱他,他问了两遍她都没有回答,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还深爱着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好受许多,他抬手半遮眉眼,表情似哭似笑。
他就知道,他和念念那么多年的爱恨纠葛,早已理不清解不开了,这辈子,他们注定在一起。
只是可恨顾迟从中作梗,否则刚才他和念念或许已经冰释前嫌,重归旧好。
想到这里,他眉眼染上阴霾。
他绝对不会放过顾迟,不会放过顾家!念念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
在公司忙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清晨,秋名唯总算把事情理顺。
顾迟合上笔记本,眉眼里疲倦中透着温淡笑意:“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有重大决策都会和你商量,不必担心。”
秋名唯道了声谢谢,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一旁周秘书说:“那就到这里,往后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跟顾先生商量。”
秋顾两家均是沛城的商业巨头,虽说代代交好,但关乎金钱哪有扯得清的?小姐敢放心把公司机密透露给顾迟,想必是极其信任,那是不是说明二位的好事将近了?
周秘书已经脑补出了一桩盛大婚礼,禁不住露出姨母笑,点头称好。
看了眼时间,秋名唯准备回去睡一觉,接着处理下一件事。
顾迟喊住她,十分绅士地说:“我送你。”
“这倒不用。”秋名唯还不清楚周秘书安排的住处,便看向他说,“有周秘书送我。”
周秘书哪舍得破坏二人的独处,忙不迭道:“南岸别墅离顾家很近,顾先生要是打算回家那应该挺顺路,不如就由顾先生送,我继续把余下的事情处理了,您之后也好轻松点。”
觉察周秘书是在给助攻,顾迟淡淡地笑了笑,虽然很感谢他一片美意,可惜现在念念的壳子里已经不是她了。
“就听周秘书的吧,我送你。”他定神,礼貌地为秋名唯拉开门,示意她先请。
既然顺路,秋名唯也不再拒绝,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顾迟按下B1,而后便站在离她两人宽的地方,礼貌地交谈。
“陆景深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手,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秋名唯并不担忧:“被逐出秋氏,现在陆氏也被你端了,他掀不起什么水花。”
倒不是担心这个,顾迟说:“你身边最好带两个人,或者我可以帮忙安排。”
“谢谢,我会考虑。”
“不客气。”顾迟说完,又问,“公司的事理顺后有什么打算?”
秋名唯答得利落:“会去首城。”
“首城?”顾迟微愣。
秋名唯冲他微微一笑,骄傲地宣布:“忘了告诉你,我是个赛车手,所以,既然绝症是个误会,那我一定会重新返回赛道,拿回本该属于的冠军。”
注视着那双因自信而明亮的眼眸,顾迟理解念念让她接手人生的缘由了。
像她这样足够强大的女人,无论身处任何境地,都不会绝望,都能重新杀出一条希望的道路。
他很佩服她,于是由衷道:“那祝你成功。”
第35章
电梯还在下降, 快到1楼的时候,秋名唯的手机响了——是特别提示音。
顾迟抬眸看了她一眼。
秋名唯无需拿出手机确认也知道是谁,抬手适时地按下了1楼的键, 对顾迟道:“我去门口等你,想起来有个电话要打。”
顾迟没有多问, 注视着她在1楼走出电梯,独自前往车库。
这会儿才早上六点, 大厅里空空荡荡, 仅有几名保安巡守。秋名唯一边朝外走,一边点开手机微信。
果不其然, 看到薄原彻发来的消息:【早安~】
她笑着点击了语音通话,那头秒接,声音还缱绻着一丝困意,被藏不住的惊喜给覆盖。
“小唯!你…工作忙完了?”
“嗯,刚忙完。”秋名唯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肩膀, 反问,“你怎么起这么早?我记得你最近除了新专辑没什么要忙。”
“啊…”那头低低地应了声, “是没什么要忙的。”
“那就再睡会儿。”秋名唯哄道, “我也回去休息了。”
细不可闻的轻叹后,秋名唯听到他小声嘟囔, “你不在,我睡不着……”
秋名唯忍不住玩笑着问:“怎么,还想我继续给你陪床?”
虽然都知道她这个“陪床”是医院陪床,隔了一米宽距离, 清白得很!可薄原彻贴着手机的那只耳朵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有小唯在的日子,他其实也不大睡得着,不过却是因为兴奋过度,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敲鼓,脑子也乱糟糟的。
不像现在,是因为牵挂和担忧。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事情办得顺利吗?”
有了顾迟这样靠谱的帮手可以说是事半功倍,秋名唯笑着透露:“比原计划顺利,应该会提前回去。”
大清早就收到这样的好消息,薄原彻没忍住,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怕被她嫌幼稚,他紧紧闭着嘴,不敢笑出声。
于是,秋名唯就听到那头传来一阵阵扑腾的声响:“?”
结束通话,秋名唯收起手机,彻底迈出公司大门。
还没到上班时间,商务区的街道十分安静,蒙着还未散尽的夜色,瞧着一片灰蒙。
光线不算亮,可她还是看见了蹲在台阶下的那抹身影,是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手里捏着瓶快要喝空了的矿泉水,也不知道在这儿蹲了多久。
秋名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然而对方在瞧见她后,却眼睛猛然一亮,接着蹬蹬蹬冲上台阶,边跑边喊:“秋念你太恶毒了!居然诈死害姗姗!”
听到这话,秋名唯脚下一顿,重新向她投去目光,眉微皱,努力辨识对方的身份。
这人是谁?
如果她拥有秋念的记忆,就会知道,这人是倪姗大学结交的闺蜜关盈。自从婚礼曝光倪姗的所作所为后,她虽然震惊,可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可原谅的了。
于是激动地指控:“就算姗姗当初抢了你的功劳,你也没必要这样赶尽杀绝!你太狠了!你根本不是人!让姗姗坐牢毁了她的前途不说,还买通里面的人毁了她的声带,把她弄成哑巴,还剪了她的手指头!你完全就是个畜生!你会下地狱的!”
倪姗坐牢的事秋名唯早就听周秘书说过了,只是后面那些瞎子哑巴的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不免露出诧异之色。
“我买通里面的人?”她轻笑,否认道,“她犯了错自有法律处置,我没理由做那么没品的事,你弄错了。”
关盈才不信:“呸!沛城谁不知道你爱惨了陆景深,先前嫉妒姗姗和他在一起,你干了那么多坏事,这回一看就是你的手笔!别不承认!”
忙了一整夜,秋名唯现在浑身疲倦,可没工夫陪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在这儿瞎扯,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飘飘道:“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去司法部门告我好了,在这儿冲我吠有什么用?”
这话堵得关盈一噎。
和秋念这样的豪门千金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努力考上大学离开小镇来到大城市,没有背景人脉,多亏了倪姗的帮忙才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有了如今的生活。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普通上班族,除了蹲在这里找陆景深求情外什么都做不了。
倪姗刚入狱那会儿她连续蹲了一星期,却连陆景深的人影都没瞧见,后来打听到他根本就不管公司了,这才作罢。昨晚听说传言中死了的秋念重现秋氏,陆景深也随之而来,便觉都不睡了,赶来秋氏门口蹲点,蹲了一晚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蹲到了秋念!
她忽略秋名唯那句话,继续咆哮:“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就放过姗姗!她不是故意要抢功,她只是太爱陆景深罢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非要这么咄咄相逼!”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倪姗的朋友会有这么奇葩的脑回路,秋名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她对这种低级撕逼毫无兴趣:“这位小姐,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要是觉得我从中作梗害了倪姗,别客气,直接去告我,但如果根本没这回事,那就请做好承担诽谤罪的后果。”
面前的女人跟记忆中的秋念完全不同,每一句话都怼得她难以反击。
关盈张着嘴哑声了好一会儿,最后恼怒地讽刺说:“我要是能告倒你我早就去告了!”
“那不就得了。”秋名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屑问,直接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谈话,“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别来我面前当什么正义使者,不仅浪费时间,而且……”
顿了顿,她轻笑,缓缓补上后话,“……很难看。”
这时,顾迟的车开出停车场来到门前,见有人纠缠秋名唯,他立刻推门下车,扬声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秋名唯不再理会关盈,错身走下台阶,一脸的云淡风轻,“我们走吧。”
被抛在身后的关盈感觉到强烈的羞辱,扭头见秋名唯上了顾迟的车,姿态从容矜贵,和苦苦挣扎在大城市只为立足的她相比,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她羡慕过倪姗的家境,在大城市有房有车还有一间公司,但她并不嫉妒,她告诉自己,只要努力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可这一刻,她却嫉妒得红了眼睛。
倪家是沛城的有钱人家,而秋家却是顶级豪门,纵观整个华国都能排上号,所以秋念就算被陆景深辜负,也还有顾迟这样完美的男人接盘,不像她,谈个普通家境的上班族都能百般挑剔她外地人的出身。
不想让秋念好过,在顾迟重新上车前,关盈大声冲他喊:“顾先生!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心机绿茶表!她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天真善良,她做了多少恶毒事你知道吗?”
天真善良?秋名唯险些笑出声,即便顶着一张这么小白花的脸,她看起来也跟这个词真的毫无关系啊。
顾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疯子毫无兴趣,只是听到她说念念心机恶毒,眼神不自觉冷了下来。
他没急着上车,停下来抬头瞥她一眼,这会儿突然想起,之前在婚纱馆的时候似乎见过这个女人,好像…是倪姗的闺蜜。当时她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数落着念念的不是,仿佛她手握一本正义法典,是评判一切的法官。
“她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告诉我。”顾迟开口,温润声线,话语却冰冷,“还有,念念脾气好,很多事不会跟人计较,但我会。”
说完这话,他不再分给她眼神,弯腰上了车,搭上方向盘的手青筋隐隐凸起。
秋名唯瞥见:“生气了?”
顾迟沉了口气,苦笑:“抱歉让你见笑,念念的事上我很难控制住情绪。”
“这没什么可笑的。”秋名唯说,“爱一个人不丢脸。”
顾迟愣了愣,封冻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他发动了车,低声说了句谢谢。
车里很安静。
气氛显得有些闷。
开出一段路,顾迟体贴地问:“听歌吗?”
“随便。”秋名唯头靠着车窗,懒洋洋像只准备打盹的猫。
顾迟便打开广播,随便挑了个音乐电台。
清冽干净的男音正低低唱着:
“想见你……”
“却再见不到你……”
“我爱你……”
“却没能告诉你……”
歌词写到心坎儿里,顾迟不自觉露出伤感的表情,他伸手想换个电台,却不经意瞥见身侧的女人闭上眼睛,唇边牵出无比安然的笑容。
他微微一愣:“你喜欢这首?”
“还不错。”秋名唯重新掀开眼帘,“他的歌都不错。”
“哦?”顾迟不由来了兴趣,“这么快就有了喜欢的歌手?”
秋名唯没否认:“嗯,我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喜欢的歌手。”
顾迟收了手,打消了换歌的念头:“那他还真是荣幸之至,叫什么名字?”
秋名唯望向遥远的地平线,缓缓东升的太阳将她眼眸染出一片流光溢彩,顾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她说那三个字时,格外的温柔——
“薄原彻。”
她说着闭上眼睛,恍惚中似乎又海风迎面拂来,那是独属于乐城的味道,带着令人安心又眷恋的气息。
怎么办?
她想那家伙了……
*
周秘书事先打过电话,因而秋名唯到南岸别墅的时候已经有人早早候在门口。
顾迟下车替秋名唯开门,手掌护着她头顶,举手投足间都是无可挑剔的优雅绅士。
“大家都累了,今天就不招待你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是熟人,秋名唯就没客套那么多,直接和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