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南喝粥的动作定格了。
阿蛮靠在椅背上,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天之后,她装作没事发生,他闹了别扭,却也没有了后续。
只是每天晚上他都会翻身面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只是他对她的独占欲再也不遮不掩,她听到过好几次别人叫她简家媳妇,简南都在笑,一脸满足的那一种。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她不想去想就可以躲过去的问题了。
所以她问出了口。
简南似乎是在斟酌,他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一脸认真的在斟酌措辞。
他像是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答案早就到了嘴边,看起来十分紧张。
一向无所畏惧的阿蛮在那一瞬间突然口干舌燥。
“你……等一下。”她抬手挥了挥。
“你的答案会不会很可怕?”她问,问得小心翼翼。
“会。”他答,答得斩钉截铁。
阿蛮爆了句粗。
“你知道,我人生愿望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够帅哥月抛。”阿蛮没头没尾。
简南一开始没听懂,把这句话咀嚼了一下,愣住了。
刚才的斩钉截铁不见了,他有点傻。
“所以,是冲突的吧?”阿蛮继续问得小心翼翼。
简南突然站起身。
阿蛮仰着头,张着嘴。
“我……”简南脸色有些苍白,“去实验室。”
他似乎连这四个字说出来都得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手一直握着拳,四肢变得更加不协调,转身就把凳子撞倒了,出门的时候又被门槛绊到了。
“对不起。”他使劲稳住自己不要摔跤,用力的手指关节发白,嘴唇也发白,但是坚持转身。
“对不起。”他重复。
他不知道她的人生愿望。
他……对不起。
阿蛮站起来,也有点慌乱。
“怎么了这是?”端着鸡蛋进院子的王二家那口子,一进来就差点撞到闷头往外跑的简南。
“吵架了?”她发现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小两口吵架多常见啊。”王二家的开始劝,“不过这一吵架就往外跑的习惯不好,太不好了!”
“……是吧。”阿蛮很有同感。
跑什么啊!
鞋子都穿错了,一只拖鞋一只布鞋的,他没感觉么?
他打算穿着睡觉的衣服去实验室么?头都没洗哎。
“不过年轻男人都这样。”王二家的安慰阿蛮,“年纪大了就好了,到时候也跑不动了。”
“……是吧。”阿蛮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年纪大的简南么?到时候骨质疏松摔一跤就得骨折了……
他这吃饭的习惯得改改。
阿蛮看着屋外的拖鞋和布鞋,还有简南滑了一跤的脚印,很长一道,估计脚后跟也破了。
真是个傻子。
阿蛮低头笑。
年纪大的简南,她似乎,还真的并不排斥。
***
老金觉得,简南今天像没了魂。
早上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穿拖鞋的那只脚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脚后跟磨破了一块皮,脚趾头的大拇指被撞翻了一块指甲盖。
让他上药他也不要,随便喷了点碘酒拿了个食品袋包着,就进了实验室。
进了实验室,才让老金意识到大事不妙。
简南今天不让他做实验了,准确来说,他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老金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他之前夸简南刀用的好动作快,其实还是白夸了,和简南今天的速度比起来,那天简南明显是放慢了动作给他做示范的。
老金的老脸又一次丢光了,不过不怎么爱要脸的老金并不介意。
他一整天都在忙着叹为观止。
忙着看简南精妙的刀法,忙着看他一秒钟都不考虑的采样方式,一刀下去就是20mg,机器一样。
而简南在沦为实验机器人的同时,还有空在中午吃饭的时间上了网,这个网直接让好几天没联系的普鲁斯鳄一个电话视频打了过来。
简南挂断。
普鲁斯鳄就开始疯狂的弹消息。
“你搜帅哥月抛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月抛么?”
“还是其实你想搜约|炮???”
“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你的性向??”
“不是,我没有吸引力么?”
“我戴着的鳄鱼头套没有让你有想约|炮的想法么?”
“不对我是直的。”
“不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搜这个啊?”
“还是其实是阿蛮拿了你的手机搜的?”
简南关机。
他现在连阿蛮这两个字都看不得,一看脚趾头就抽痛的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在各个搜索引擎里都搜了帅哥月抛,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或者听错了。
搜索结果有很多,排除掉隐形眼镜,剩下的,居然都有组织。
各种社交媒体网络,各种圈子,大家快乐的分享自己想要月抛的对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社会已经发展到了有很多和他一样对男女关系不抱希望的人,有了另外一种快乐的方式。
阿蛮就是其中之一。
她说,这是她的人生愿望。
人生愿望是没办法改的,就像他的人生愿望是成为兽医一样,当初他妈妈用了多少力气让他改愿望,甚至都想电击他,他现在仍然是个兽医。
他以为他想清楚了。
他以为对方是阿蛮,他的那些消极的想法有可能可以改。
他甚至偷偷的给吴医生发了一封邮件,问她他现在的心理状况会不会对异性造成不良影响。
吴医生回了邮件,祝他成功,后面跟了好几个笑脸,像是早已预料。
说实话,他没想到阿蛮会拒绝。
***
他又把一个样品切出了精准的十块20mg的溃疡肌肉部分,听老金在他耳边又是一阵惊叹。
机械的工作是最好做的。
他不知道老金在惊叹什么。
他有点烦躁,摘下护目镜想要出实验室透透气。
门外都是脚步声,跑步声,人声,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哭声。
“简博士,你怎么还在这里!”村长夫人看到简南吓了一跳,使劲跺脚。
简南摘下口罩。
“要命了啊,简家媳妇掉到鱼塘里了!”村长夫人一边跺脚一边拉简南。
简南踉跄了一下,停下动作,拉住村长夫人。
他拉的非常用力,手指几乎钳住村长夫人的手腕:“什么?”
他问。
问得非常慢。
村长夫人愣了一下,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差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一直很温和的男人。
“二丫,就是老李家的小孩,跑过来跟我们说他看到有人掉鱼塘里了。”简南的态度让村长夫人非常谨慎的把听到的情况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出来,生怕漏了点什么,“二丫说她看到两个陌生男人,还有简家媳妇。”
“简家媳妇被那两个陌生男人推下鱼塘,二丫吓着了,就赶紧跑了回来,想来叫人。”
“那鱼塘可深了,里面缠人的水草也多……”说到一半,村长夫人伸手抽自己的嘴。
“我让其他人到老金家来找你了。”她赶紧改口,“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他们可能到院子里看了一眼没人就走了。”这个时候,简南居然看起来还十分镇定,逻辑清晰。
他松开村长夫人的手。
“阿蛮的身手,不可能被人推下鱼塘的。”他甚至扯起了嘴角。
两个陌生男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阿蛮。
开什么玩笑。
“那你跑什么啊!”村长夫人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那他跑什么啊。
赤着脚穿着塑料袋,怎么能跑那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人哪怕到现在,都还是别扭的,怪的,真的摸到爱情的模样还得等到真的在一起
现在只是随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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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食谱,今天作者浪出去了!
第59章
人在特殊情况下会爆发潜能, 但是这并不包括穿着食品袋跑土坡,更何况这土坡昨天凌晨还下了一场雨。
简南摔了好几跤,人群里面有人想要拉他一把, 被他推开了,他只觉得这些人碍眼, 拦着路,走路还都比他快。
他扯掉了脚上的食品袋, 很奇异的, 并没有感觉到痛,于是终于可以跑得更快。
理智一直都在, 这两个陌生男人身上就算扛着火|箭|筒阿蛮都可以全身而退,她愿意跟他们缠斗,就说明阿蛮应该有其他的计划。
但是……
他一边跑一边喘,脑子里但是了之后就开始空白。
一片空白,他都想不起来他跑成这样理由。
眼前有金黄色, 夕阳的光线,老旧的房子, 放在客厅里的老式留声机, 吱吱呀呀的,没有音乐, 只有刺耳的空转的声音。
有奇怪的味道,刺鼻,像是用了很多年的充满了尘土的地毯被点燃的味道。
他在一片空白的金黄色中奔跑,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嘈杂,村民很多,有人和他擦肩而过,有人试图拉他,有人试图和他讲话。
他又摔了一跤。
这次又有人扶他,他甩手,留声机吱吱呀呀的空转让他异常烦躁。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抽成真空的黄昏房间里突然晃了一下。
简南继续甩手。
“喂!”房子晃动的更加厉害,他觉得这一声喂很生动,有脉搏。
简南茫然抬头。
拉他起来的那个人弯下腰,用身上的外套给他擦脸,外套是湿的,一股鱼塘鱼腥味。
这下那个黄昏房间彻底塌了,鼻子里面刺鼻的地毯烧焦味道不见了,他往后仰,屏着气。
太臭了,细菌的味道。
刚才摔跤被红泥糊了脸,现在终于能从眼睫毛缝里看清楚那个弯下腰的人。
阿蛮。
湿漉漉的阿蛮。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这句话也是阿蛮问的,她又问了一次。
周围还有人在说话,简南却维持着摔了个狗啃泥的姿势,一动不动。
阿蛮蹲下。
用她身上臭烘烘的外套继续给他擦脸,擦完脸又给他擦手。
简南继续屏住呼吸,他觉得泥巴其实比阿蛮身上的外套干净,但是他动了动嘴,主动把另外一只没擦的手递了过去。
“你这是一路滚过来的么?”阿蛮的语气听起来在调侃,给他擦手的动作却很用力。
“他们说……”简南决定把他们的名字都说出来,“村长夫人告诉我老李家的小孩二丫跑到村里说,她看到你被两个陌生男人推到鱼塘里了。”
阿蛮被他的叙述方式弄得转了几个弯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真的被吓着了,所以把这两个传话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就两个陌生男人,身上还没武器,你没脑子么?”阿蛮低声骂他。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简南终于想起了那个但是,那个他大脑进入真空状态前的但是。
“你有可能在和人打架的时候脚滑掉到鱼塘里,这个鱼塘为了培育洱海金线鱼挖的很深,里面很多海草和洞穴。”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他重复。
所以他连这个但是都不敢想。
“我不但会游泳,我还能无装备深潜,跳伞,滑雪,蹦极。”阿蛮终于把简南的脸擦出了皮肤原本的颜色,“所有和生存有关的事情,我都会。”
那是她能活到现在的筹码。
“哦……”简南木呆呆的应了一声,还是趴着不动。
“你等一下。”阿蛮发现简南早上跑路的时候穿出去的拖鞋已经没了,他赤着一只脚,膝盖上有擦伤,被红泥巴糊满的赤脚大拇指指甲那一块,有不太正常的凸起。
她站起身,拉住了旁边一个村民,轻声说了两句。
那个村民看看阿蛮又看看简南,往回快跑了两步。
“就那个人。”阿蛮指着简南身后,“穿黑色衣服的那个,他身上没伤就呛了两口水,把他拽下来,换简南上去。”
简南这才看到大部分村民都已经从鱼塘出来了,他身后有三副担架,担架上躺了三个人。
他看着村民十分迟疑的和阿蛮交换眼神。
“就那个。”阿蛮点头,毫不犹豫,“拽下来,他自己肯定能走。”
于是村民就真的把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拽下来了,对方哎呦了一声,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
“担架上那两个我已经做过急救,都只是骨折问题不大,等救护车来了送到镇上的医院,剩下那个直接送到镇上派出所。”阿蛮吩咐,“我先把简南送到卫生所。”
“你真是要死了。”阿蛮等村民把简南抬到担架上,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骂他。
怕他在村民面前没威信,还凑得很近。
“下次跑出去再不穿鞋子我就把你脚剁下来喂狗。”她说着不可能做到的威胁,气哼哼的。
她说下一次。
“我大拇指指甲翻出来了,脚后跟也磨破了。”
“刚才跑过来,摔了六跤。”
他真空了,但是倒还记得很清楚。
“闭嘴!”阿蛮恨不得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