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三个人就是你说的外村人的脚印?”他的话痨技能突然解封了。
因为阿蛮说下一次。
“关你屁事。”阿蛮凶巴巴。
……
他就是过来治鱼的,当然关他的屁事。
“你也掉水里了么?”不过阿蛮心情不好他就不问,“要消毒,回去洗澡之前先用我给你的药水,鱼塘里有石灰粉,伤皮肤。”
阿蛮:“……”
“你不痛么?”她倒是真不知道简南那么不怕痛,上次胳膊脱臼痛到一直吐的人这次居然不觉得痛了。
她都看到他脚后跟从红泥土包围下渗出来的血渍了。
“麻了。”简南咧嘴,在担架上躺平,两手规规矩矩的交叉放在肚子上。
麻了,没感觉。
阿蛮没事。
阿蛮说,下次。
***
村里卫生所的医生跟着那几个受伤的人上了救护车,村长在卫生所里徘徊了一阵,想要找人帮忙处理简博士脚上的伤,都被阿蛮劝走了。
“他不喜欢被被人碰。”阿蛮和村长说。
简南躺在卫生所的床上歪着头。
他确实不喜欢被人碰,人多了也会烦躁,但是阿蛮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平时挺喜欢碰阿蛮的,他对阿蛮的手都已经熟悉到能画出她手指指纹的程度了。
他也大概知道了今天在鱼塘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蛮一开始去了河道上游,看到三个陌生男人形迹可疑,就一直暗中跟着,看着他们在河道口取水,又跟着他们到了鱼塘,在他们打算拿容器往鱼塘里倒东西的时候突然出现,取水的那个人被吓得摔下鱼塘,阿蛮跳下去救人,没想到岸上那两个人居然没想让她上来,拿了根木棍打算把她敲下水。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阿蛮卸下了岸上两个人的胳膊,缠斗的过程中这两人又自己扭伤了脚,在村民们都赶到之前,她已经报了警又联系了救护车。
“我这边发现的东西都在相机里,他们往鱼塘里面倒的东西我也截下来了,已经都交给了民警。”阿蛮把村长送出卫生所,“也留了手机,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
她一如既往的想的周到,做事情干脆利落。
很容易让人忘记她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但是简南最近却经常记得她的年龄,尤其是她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的时候。
会心跳加速,会呼吸急促,会不自觉的觉得口干舌燥。
“你的伤我都会处理。”这圆溜溜眼睛的主人现在正看着他,“但是我是久病成医,处理方式可能会痛死你。”
“所以护理专业的简博士。”阿蛮凑近他,“你现在脚趾头大拇指指甲外翻,脚后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割破了,膝盖脚底板手肘手心都有擦伤。现在卫生所里只有碘酒、酒精、绷带、消炎药,抗生素,要怎么帮你?”
赶走村民然后又撂摊子的阿蛮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简南突然就笑了,抬手摸了摸阿蛮的头,他一直想做这件事,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发质更软了。
她才二十二岁,她会对亲近的人撂摊子,她也会对亲近的人耍脾气。
她只会对他这样。
他是她唯一亲近的人。
“按照你的方法来。”他在阿蛮翻脸前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躺平,“我想试试。”
“试什么?”阿蛮一脸嫌弃的找纸巾擦掉自己头发上沾上的红泥巴。
真讨厌!
脏兮兮的手到处摸!
“试试痛。”简南看着阿蛮,只回答了三个字。
试试阿蛮经历过的痛,虽然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试试好几次让他心里愤懑翻涌的阿蛮曾经被虐打的历史,他没有同理心,感觉不到别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他能记住自己的。
记住阿蛮是怎么痛的。
“不用打破伤风么?”说是要痛死简南的阿蛮拿着热毛巾先帮简南擦干净手,看到擦痕之后,皱起了眉。
“兽医会定期打破伤风和狂犬病疫苗。”简南觉得手心很烫,被阿蛮摸过的地方,比热毛巾还烫。
“我也会定期打破伤风针哎。”阿蛮还挺惊喜,“苏珊娜教我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了。”
简南又想摸摸她的头,这次却被阿蛮眼明手快的拦了下来,冲他龇牙:“再摸剁了它!”
她举起简南的爪子,凶狠极了。
简南就又开始笑。
很奇异的,一整天过山车一般的心情,放松下来之后,在这个水泥地板都不算特别干净的破破烂烂的卫生所里,他突然就变得很容易笑。
手上的擦伤简单的涂了点碘酒,阿蛮就开始帮他擦膝盖上沾染的红泥巴。
她没有防备心的时候,真的是小孩子心性,先处理简单的,然后才想着去处理难的。
和她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不是孤儿,只是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她现在估计大学毕业还在实习,会和那些在网上希望这辈子帅哥月抛的人一起,聊聊帅哥,开开黄腔,再抱怨抱怨生活不易上司变态工作烦躁。
“阿蛮。”简南喊她。
“嗯?”阿蛮已经处理好了他的膝盖,现在正盯着他的指甲。
“我父母长得都不错,我的五官遗传了他们的优点,所以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叫我小帅哥。”他每次自夸的时候,描述的都非常的一言难尽。
听的人能尬到脚趾抓地,他却一脸认真。
“所以?”阿蛮放下手里的镊子怕一不下心捅下去。
“所以我想把早上话题继续下去。”简南这一次,终于不犹豫了。
“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很排斥恋人关系;成年以后又学了两性关系,导致我对婚姻制度也存在很大的疑惑,如果婚姻制度是一种契约关系,那么解除契约的时候,需要付出的赔偿比之前已经付出的相比差距太多,太不公平。”
“相比婚姻契约,我更相信工作合同。”
“所以我一直在用我认为的最牢固的方法连系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一直专注在怎么样才能让这样的关系更牢固更有保障上面,忽略了我做这件事的前提。”
阿蛮没动。
她在想她大概能想象得到简南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她也大概非常清楚简南的逻辑。
他拉着她不放,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很多时候,在正常人眼里,他其实挺变态的。
他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分出因为所以,因为这样,所以他得那样。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现在靠着合同说不通了,所以他又开始折腾出了新的理论,在这个理论之前,他又一次加上了很多很多理由。
很多很多,和感性没有关系的理由。
但是这些理性的理由没办法让他变成现在这样,躺在脏兮兮的卫生所,身上都是红泥巴,刚才摔在地上抬头的那一瞬间,脸上空白的让她心里一窒。
她其实一直都被他骗过去了。
因为他理性,所以她也下意识的跟着理性,因为他觉得这样稳固,所以一直以来都很信任简南的她,也跟着相信这样稳固。
再加上她自己也对两性关系没什么感觉,对自己的短板向来非常谦虚的她自然而然的跟着学霸走了。
哪知道学霸其实是个坑。
简南还有很多话要说,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就是长篇大论的开头。
这个呆子,再说下去可能就能拿出一份新的合同,不知道这一次他又打算赔上什么。
只不过怕她离开罢了。
只不过想要在一起罢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想法都一样罢了。
“简南。”阿蛮拉住简南的手,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不知道他心里打了多少次草稿,说的真流利。
“我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她欺身上前,和他的脸凑得很近。
简南的喋喋不休停了,呼吸也停了。
阿蛮低笑,扬起了嘴角,嘴唇很轻很轻的碰触了一下简南的嘴唇。
“我们是这样的关系。”她说。
说完之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早上就亲就好了。”她十分郁闷,“现在脏死了。”
不过他嘴唇的触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好。
“洗干净了再亲。”她决定,撑起身体准备起身。
被定身变成木头人的简南突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动作十分迅速的搂住了阿蛮的腰,用力把她拉下来,紧紧的抱着。
“唔。”他含糊不清的发声。
这下真的完蛋了。
简南睁着眼睛。
这下,他连一厘米的空隙都不想有了。
只想这样抱着,一直抱着,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捂住老映那张破坏气氛的嘴,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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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阿蛮乖乖的趴在简南怀里。
被人抱着对阿蛮来说是非常新奇的经验, 所以她提出了要求:“你晃一晃。”
像她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抱得紧紧的,然后晃一晃, 晃得周围的空气都甜甜的。
简南抱紧她,在床上使劲晃, 唝咚一声砸在卫生所的木板床上。
动作静止。
阿蛮趴在简南身上开始闷笑,简南等自己手肘没那么麻了, 也跟着笑, 笑声带来了胸膛震动,很新奇的阿蛮又觉得好玩, 索性爬上单人床,直接趴在了简南身上。
本来想着一厘米的空隙也不想有的简南在几分钟之内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闷笑改成了傻笑。
“是不是很自然?”阿蛮夸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可是嘴唇贴上他嘴唇之前,她心跳的都快要抖起来了。
所以她吓得赶紧后退, 以免被简南发现她嘴唇太抖了没面子。
第一次拿枪的时候,苏珊娜跟她说如果九发子|弹都打不中靶子, 那么第十发子|弹就直接往她脑袋上打的时候, 她心跳都没那么快过。
到现在还有点后遗症,所以她干脆腻在简南怀里不起来了。
简南的傻笑收敛了一点。
阿蛮亲上来的那个瞬间, 他突然意识到,他错了。
情侣关系、两性关系、夫妻关系,纠结的人都是他,因为纠结, 所以他用了很多种奇葩的方式,希望能留下阿蛮,希望能找到他不别扭阿蛮也能接受的方法。
他一直都想永远在一起。
一开始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合得来,阿蛮武力值爆表,有她在,他总是莫名的能有很多勇气。
再后来这种合得来变了质,那天半夜起来洗澡丢内裤开始,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明白变了质,只是不觉得这种变质会影响他的生活。
再再后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离开阿蛮了。
这种发现让他产生了恐慌,他做了很多只顾自己的事,聘请阿蛮,帮阿蛮找父母,越界,再次聘请阿蛮,带她离开墨西哥。
他问过阿蛮愿不愿意,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给的条件阿蛮肯定会愿意。
他没有同理心,所以他只想到了自己。
从头到尾,都只想到了自己。
直到阿蛮捅破了这一切。
怀里阿蛮真实的触感让他把脑子里所有的有法律效应可以互相保护的契约关系都抹掉了,剩下的只有阿蛮,臭烘烘的鱼腥味的阿蛮。
她让他晃一晃,孩子气的。
她自夸是不是很自然,很尴尬的。
他的心就这么揪揪的揪成了一团,拧拧巴巴的每一个褶皱都在告诉他,阿蛮紧张了。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有甲方乙方。
他这个带有缺陷的,有病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纠结,难受的人不只是他一个。
他拉着阿蛮往前走的时候,问得那些愿不愿意,其实都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他没有先顾虑别人的习惯,因为他知道自己智商够高,他能想到的事情比大部分人想到的都全面,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其他人跟着做,肯定都不会出错。
但是对阿蛮,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应该先亲她的。
因为阿蛮没有很厉害。
阿蛮没有无坚不摧。
阿蛮和他一样,有情绪,会紧张。
“阿蛮。”他笑容凝固在嘴角,“你要不要把我那个指甲拔了?”
阿蛮抬头,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一脸问号。
“直接拔。”他说,“用镊子,拔不下来就左右旋转,再拔不下来就直接剪,用剪刀连黏着的肉一起。”
阿蛮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你……”阿蛮觉得这时候嘴巴太毒有点奇怪,毕竟才亲过,毕竟她还在他怀里。
“你……”阿蛮想了很久委婉的说法,最终选择了一种,“是不是其实是喜欢小皮鞭加蜡烛油的?”
被虐倾向?
刚碰了下嘴巴就这样了?
她还没有准备好呀……
“不是……”简南乱七八糟的脑子又空白了半秒。
他接不上阿蛮的脑回路,她脑子里没有逻辑全部都是蜘蛛网。
“我需要有疼痛记忆。”他觉得他还是直白一点的好,“这件事是因为我害怕逃避才让事情变得那么复杂,我不应该让你主动的,我应该先亲你的。”
阿蛮面无表情:“哦。”
“……我心痛,所以想让脚痛。”他放弃长篇大论。
“那让你心再痛一点不是更容易记得住。”阿蛮翻白眼。
她懂了,真奇怪,他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她都能秒懂。
“我刚才很紧张呢,手都抖了,你摸摸指尖还是冷的。”她果然精准的掐住了他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