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腊月中旬的一晚,索长友不当值,约见蒋云初。
  蒋云初素来知晓他的稳重内敛,若非需要亲口相告的要事,绝不会要求相见。至于原由,该是与他提过的端妃那边的事有关。
  相见之地,他选在了一所没过名录的别业,离索长友的宅邸不算远。
  索长友神色凝重,品过上品大红袍之后,略有缓和。
  蒋云初遣了随侍的小厮,命他们到院门外等候吩咐。
  索长友缓声道:“侯爷上次知会的事,我着意吩咐宫里的几个心腹去办了。
  “这段日子,他们陆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拼凑起来,让我脊背生寒。
  “端妃早在几年前,便安排人查找景家遗孤,至于为何,侯爷比我眼界宽,看得更清楚。
  “到这三二年,梁王买通了方志,方志将一些暗卫交给梁王与端妃差遣。”
  蒋云初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弹跳两下,“她眼光还挺长远。”
  索长友颔首,“谁说不是。因为锦衣卫、暗卫头领的更换,她将这事情暂时搁置了——不论有无进展,外面的人都要等来年再与她通消息。年节前后,她得专心致志地寻找让梁王脱困的机会。”
  “梁王那边怎么都好,随她去。”
  索长友道:“可我只是担心她放在外面的人手,万一有了进展……那么,景家岂不是要在灭门之后雪上加霜?”
  蒋云初认真而诚挚地看着他,“不需担心,那些不会发生。”再多的他不能说,只能给予这样的保证。
  索长友透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茶,“这就好,这就好。作孽的事情我已看过太多,但有一些,如何也看不了第二回 。”说着坐直身形,“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蒋云初先问他:“您担负的风险大不大?”他要人办事,不能不顾人安危。
  索长友一笑,含着几分感激,“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不在话下。”
  “那就成。”蒋云初这才道,“等着,等着看他们究竟要唱出怎样的一折子戏。我这边也另外安排些人手,盯牢梁王——端妃的意图,他必须经手。是以,您那边的人稍稍留意些即可。”
  索长友笑眯眯地颔首,“如此,我心里便踏实了。”
  .
  进到腊月下旬,从小年开始,之于贺府,便开始过节了。
  辛氏那边传来好消息:诞下一子,母子平安。贺夫人与贺颜分别备了厚礼,由周氏带过去。
  蒋云初不准贺颜下厨,她还是阳奉阴违,和母亲、嫂嫂学会了做各种馅儿的饺子,另外学了婆媳两个各自的拿手菜。
  接下来,她没事就给亲人做饭吃。
  第一次,贺师虞对着桌上的八菜一汤,得知是女儿做的,先是感动得不得了,喃喃叹息着“女儿长大了”,随即又高兴得不得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在座的其余的人都笑了一阵。
  贺颜置身其中,心里五味杂陈:出嫁之后,还能随时回来讨得双亲的欢颜么?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出嫁,就算是嫁给蒋云初,也不是只有憧憬欢喜,还有不舍。
  真笨,真迟钝。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她就在这样喜忧参半的情绪中,与亲人迎来了新的一年,很少出门,时间都用来陪伴父母,见两个手帕交也是在家中。她写信告诉蒋云初,要学些新东西,他也忙,没事就不用见面了。
  蒋云初为此又一次夜探她闺房,见她好端端的,没闹脾气,这才放心,专心应对身边诸事。
  正月下旬,陆休自金陵返回,先来贺府,见贺颜神采奕奕的,心情大好,离开时很没正形地说:“下次相见,便是在蒋府了,到时候,蒋夫人可不要吝啬好茶点。”
  贺颜嘴角一抽,索性豁出去了,“就吝啬。”
  陆休哈哈大笑着,大步流星走远。
  贺颜忍不住叹气。这个人啊,什么人才降服得了?又想起何莲娇,只盼着好友今年加把劲,把这厮收了。
  正月一晃而过,二月里,喜气更盛,贺府上下开始着手将选好的嫁妆装入箱笼。天子亲赐的婚事,关注的人比比皆是,很多人提前上门道贺。
  贺颜安静下来,留在房里看书作画写信做针线,有以前的同窗前来,便和颜悦色地款待。
  便这样到了三月,出嫁在即。
  三月初五,贺颜令人咋舌的嫁妆送至蒋府,又为京城添了一个长久的津津乐道的话题。
  贺夫人到了女儿房里,放下一个包裹,叮嘱她这是压箱底的东西,随后坐下来,携了她的手,说了好半晌相夫教子之道。
  贺颜专心听着,有一些当下就能消化,有一些因为感觉遥远,便将原话放在心里,留待日后细品。
  贺夫人见了,很是心安,说完柔声叮嘱几句,便回房了。
  贺颜捧着压箱底的包裹到了寝室,打开来看。
  有一本小册子,还有一个精致的椭圆形的匣子。她对后者更好奇,小心翼翼地打开,见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陶瓷雕像。
  乍一看,雕像都是两个胖娃娃以不同的姿态贴在一起。
  她拿起一个,细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腾一下红了脸,做贼似的把东西放回去,将包裹恢复原样。
  脸红心跳地呆坐了一阵子,又想着该知道的总要知道,不对那些事做到心里有数,未免矫情——娘家这不是用这种方式教你了么?做什么不学?
  想通了,她抚了抚心口,慢吞吞地打开包裹。
  .
  三月初六,大吉,晴空万里,暖阳高照。
  贺颜一大早起身,沐浴更衣,随后由全福夫人打理妆容,穿上大红喜服。
  到了盼望很久的这一日,她一时欣喜,一时不舍,更多的时候是心神恍惚,亲朋的夸赞笑语声变得遥远,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迎亲的吉时。
  贺颜回过神来,专心应对眼前事。
  她前去拜别父母,脚步有些沉重。
  进到厅堂,望见已然端坐的双亲,鼻子便发酸了。
  她款步上前,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声如常:“女儿前来拜别爹爹、娘亲,出嫁之后,定会谨遵爹娘教诲。”
  再多的,她没的说,有也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母亲在用帕子拭泪,看到父亲红了眼眶,站在一旁的哥哥,已经别转身。
  她竭力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
  贺夫人看贺师虞一眼,意思是让他叮嘱女儿一番——要照章程走。
  贺师虞却摆一摆手,别转脸。
  贺夫人的不舍之中融入了一点笑意,心绪缓和了一些,当即代替夫君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期间,见女儿忍泪忍得太辛苦,在自己再一次落泪之前,示意喜娘为女儿盖上盖头。
  大红盖头落下,眼前只剩了一片悦目的红。
  泪水也就在此刻掉落。
  她在全福夫人、喜娘的提醒之下拜别双亲,抱上宝瓶,出了厅堂,在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中,走向等候的花轿。
  京城这地方,不大不也着实不小,嫁娶的章程有几种,贺家历代如此,没有兄长背妹妹上轿这一节。
  自蒋府给了超出任何所在规格的聘礼之后,这一场婚事便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
  如今贺家回的聘礼只多不少,在这个正日子,谁都想寻找机会,一睹这对儿眷侣的风采——见新娘子难,见新郎可容易。
  因此,自蒋家到贺家迎亲的红毡铺就的一路,俱是人头攒动,加之蒋家不吝啬喜钱喜糖,自是笑语欢腾。
  此刻,蒋云初与迎亲的八名来头都不小的傧相站在花轿前。赶来观看的百姓有不少惊为天人,随后都说贺颜有福气。
  蒋云初耳力太好,听得多了,差点儿皱眉:什么话?娶颜颜,是他的福气。
  贺颜此刻不知道这些,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被过于闹腾的氛围弄得有点儿懵。
  到了花轿前,全福夫人、喜娘说完吉祥话,鞭炮锣鼓声齐鸣。
  一名喜娘要掀轿帘的时候,蒋云初对她打个手势,先一步掀开轿帘。
  喜娘只有一刹的愣怔,便笑着退到一旁,转去服侍贺颜上轿。
  围观的百姓有一些望见了这一幕,拍手叫好地有之,善意的大笑地有之。
  贺颜一头雾水,更懵了,上轿之际,听到了蒋云初对她说:“小气包子,高兴点儿。”声音很低很低,却清清楚楚地传入她耳里。
  端端正正地坐在花轿上,贺颜才来得及默默反驳:她是他的新娘,怎么还叫她小气包子?
  作者: 我们的颜颜出嫁啦,阿初、雪狼有人管啦^_^
  上章红包马上发,本章继续,一直继续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891124、来日之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飄飄魅影 10瓶;wuiloo、24828306 1瓶;
  爱你们,继续爆更回报,么么哒!
 
 
第47章 新婚燕尔
  蒋府正房,五进的院落, 张灯结彩, 满目喜色。
  忙忙碌碌中,常兴抽空来到正房的小花园, 雪狼在这儿。
  到了春日,小家伙添了毛病, 不肯在室内睡,蒋云初便由着它睡在廊间, 说什么这是长大了, 知道天地之间于它是最安全的——心大的人, 总有的说。
  在以前,蒋云初在府中的住处是外书房院。几天前, 他带着雪狼回到正房,亲自查验修缮布置的结果。晚间他睡在寝室外间临窗的大炕上, 雪狼睡在廊间。
  今日一大早, 常兴想着, 府里处处喜气洋洋的, 也该给雪狼添点儿喜色,便仗着经常伺候它吃饭的苦劳, 要给它在颈间戴上一朵红绸结成的花。
  雪狼如何都不依,戴上红花之后,就用大爪子扒拉、用嘴巴扯,不弄下来不算完。
  常兴哄着它,再给它戴。
  它再弄下来, 已经有些没好气。
  正闹腾着,蒋云初走到廊间,问他在做什么。
  常兴便说了。
  蒋云初说不用。
  常兴不依,说好歹让它戴点儿红色。
  蒋云初走过来,笑微微地看着雪狼,“愿意么?”
  雪狼仰头看他,第一次显得有点儿委屈,鼻翼翕动着。
  蒋云初摸了摸它的大头,语带纵容,“不戴,去玩儿吧。”
  雪狼甩一甩大尾巴,喜滋滋地跑去了后方的小花园。
  常兴说这怎么成,既然是喜事,就该边边角角都有喜气。
  蒋云初瞥他一眼,“少扯那些没用的。”语毕走开去。
  常兴不似他不拘小节,想着这样大的喜事,就该圆圆满满的。趁着蒋云初不注意,他给雪狼脖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带,但它毛太厚,丝带太细,在跟前看上去都跟没有一样。
  就这样,小家伙都老大的不高兴。
  正日子,府里人太多了,雪狼被安置在小花园,由四名在习武的小丫鬟照看。
  常兴走进园子,一眼就望见板板正正地坐在一张石几上的雪狼,心情应该还不错——是固有的高傲表情。
  他走过去,笑道:“雪狼,坐这么高做什么?”说着抬手,要检查雪狼颈间的红丝带还在不在。
  雪狼却及时地抬起一只前爪,挡住他的手。
  常兴大乐。
  雪狼不搭理他,顾自站起来,跳下地,去往别处。
  在它行动间,常兴看到了它颈部现出一点点红色,便放心了,叮嘱几个小丫鬟几句,回了外院。
  .
  今日的八名傧相,有蒋云初在翎山书院出自世家的友人罗十七、冯湛,有安阁老膝下长子、秦牧之膝下次子;有锦衣卫同知吴宽、千户成广;更有金吾卫指挥使、羽林卫指挥使。
  仪表不凡、各有千秋的八个人,在官场的穿大红官服,未入仕的循俗例穿大红吉服。
  只他们,便是一道不可忽视的耀目风景,成为喜宴间的谈资,更何况,新郎俊美至极的容颜、慑人的威仪,新娘早已流传在外的美名、才名,让这桩婚事担得起得天独厚、天赐良缘。
  ——花轿行进期间,长街两旁围观的百姓大同小异的议论,让贺颜总结出了这些信息。
  她心绪翻涌着。若非为着她,他才懒得做出这样的场面。
  她深深呼吸,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面颊。
  是的,得高兴点儿,就该开开心心的。
  母亲说过,她嫁到蒋家才最安全,贺家与蒋家,都需要阿初护着。
  遐思间,花轿落地,她由喜娘服侍着下轿,去往喜堂。进到喜堂,拜天地,礼成后被送入洞房。
  贺颜在千工床上端端正正坐好,谈笑着的女眷们走进来。
  喜娘递给蒋云初喜秤,请他掀盖头。
  蒋云初拿着喜秤,看着贺颜身上繁复的锦绣喜服,有点儿心疼:多累啊。
  就在此时,常兴在门外高声道:“侯爷、夫人,圣旨到!”
  女眷们立时噤声,同时下意识地转头望了外面一眼,又望向那对儿新人。
  蒋云初像是没听到,手势从容地挑起盖头,现出贺颜的容颜。
  累累珠光下,是她清雅绝尘、纯美如仙的容颜。
  上了浓厚的新娘妆,很奇怪的是,对她来说,根本改不了本色。要说妆容有点儿用,便是稍稍减少了她的美——他腹诽的同时,已不自觉地对她逸出缱绻的笑容。
  贺颜听到有圣旨,本有些紧张,这会儿对上他眼眸,看到他笑容,心就落了地。
  蒋云初俯身取过她怀里的宝瓶,转手交给喜娘,对她道:“我们去接旨。”
  贺颜点头,微笑,“好。”动作利落又优雅地下地,与他向外走去。
  女眷们看着这对儿并肩走在一起的璧人,有片刻的工夫,都陷入了恍惚。
  少年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女孩也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在一处,便是一幅如何行动流转也叫人惊艳的画儿。
  蒋云初与贺颜顾不上留意宾客的反应,去外院接旨。
  旨意是锦上添花:皇帝册封贺颜为一品诰命夫人,赏玉如意一柄。
  蒋云初、贺颜领旨谢恩,与传旨太监寒暄几句,给了大大的封红。
  传旨太监离开后,二人返回新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