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始终留在门外聆听的贺朝,在这一刻,泪如雨下。
  别急着走,别急着离开这尘世——他多希望阿初对此也能答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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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至黎明,天色最为昏黑时,云初离开庄园。
  贺朝发现,他是独自策马前来,坚持送了一段,途中问道:“接下来要去何处?”
  “去该去的地方。”云初答。
  “有没有大夫照顾你?要不要……”
  云初不客气地打断:“啰嗦。”
  贺朝知道他又气儿不顺了,摇头笑了笑,“嫌啰嗦我也得问东问西。索长友、莫坤都可还好?还有陆先生,在何处?”那都是阿初在意或愿意照拂的人。
  陆休当年离京云游,根本不是外人以为的气云初不听劝,只是恨云初不爱惜身子骨。
  云初道:“索长友与莫坤各有各想过的日子,也过上了。师父去了西域,我让阿洛给他养老送终。估摸着够呛,他身子骨比阿洛还好,指不定谁先走。”
  贺朝没有笑的心情,却是不自主地弯了唇角。
  “贺朝。”蒋云初转头凝视。
  “怎么?”贺朝及时应声。
  “你与令尊,其实都是罕见的好人。”云初语气柔和,“尤其你,有担当,这些年比谁都不易。”
  贺朝笑了,“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则在叹气,好人好心办坏事的结局,才是最要命的吧?
  “心里话。”云初一笑,继而抛下一句“回吧”,忽的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那随意洒脱的做派,就像是隔不久还会再相见。
  清寒的天地间,贺朝坐在马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数日后,贺朝收到阿洛信件:他走了,我送他,已告假半年。
  贺朝连忙回信问道:送他到何处?能否允我同行?
  阿洛炸毛,下一封信非常不客气:时日今日,怎么就还不肯给他清净?是有多恨他?再出这种幺蛾子,你便是我仇人。
  贺朝不敢再说别的,却是又一次疼痛入骨。阿洛这样的态度,变相地证明,阿初真的离开了。
  那孤独多年的蒋云初,离开了。
  永远的。
  .
  阿初病故之后,贺师虞又活了五年。五年间,为阿初交待过的事殚精竭虑、尽心竭力。
  他与孙儿随着逐日相处,情分深厚,在此之余,委婉告知孙儿的姑姑、姑父的可敬之处。
  盛世安稳、岁月静好的一幕幕光景,如画展开,他看得不全,皆用力铭记于心。
  十二楼将银号开遍各地,迅速实现了货通天下,士农工商皆因此得了莫大的便利。六部曾有人竭力阻挠,但新帝早就得了贺家父子、阿洛的谏言,摆出铁腕做派、强势否决,又命各地官府帮衬十二楼。
  游走于庙堂、民间、江湖之间的十二楼主的传闻,如往年一样,不时传来,甚至有人声称在海上、闹市、山中见过一直叱咤风云于各方的蒋云初。
  没有人意外。无人想到,斯人早已不在。
  弥留之际,贺师虞记起多年前的一幕幕:
  阿初第一次登门之前,便听颜颜每日提起好几次,莫名地就觉得,女儿栽到那小子手里了。
  还没见,就有了几分抵触。哪怕,那是挚友蒋勋的儿子,是景淳风一早就想拐回家的乘龙快婿。
  阿初说的对,这是因为颜颜就是他的亲闺女,比亲生的还在乎。
  颜颜如珠似玉,萦绕在她身边的男孩子,到了他眼里,俱是瓦砾,总有不足。
  正经见到阿初的那日上午,陆休正在指点阿初的画作。
  他第一反应便是不悦:课业无成,学那些旁门左道做什么?连带的,对陆先生都有了几分不满。
  阿初懂事地行礼,“蒋云初问侯爷安。”
  随后闲话几句,总是他问一句,阿初答一句——每句话绝不会超过十个字。
  这些落到他眼里,成了有些过度的冷情,过于沉闷,不知道要人怎样长期忍受。
  是啊,那时就开始想的很长远的,想到的尽是关乎两个孩子一生的事,却独独没有尝试让那孩子开朗起来,反而一直用冷眼旁观的方式观望着,不嫌弃,也不亲近——好竹出歹笋的情形屡见不鲜——偶尔甚至这么想。
  那时哪里能想到,终有一日,阿初会问他,为何不肯对蒋勋之子付出对阿洛十中之一的好。
  真不曾认真想过,阿初亦在阿洛失去家园的年龄失了双亲,或许更需得长辈予以的温暖。
  陆先生能给予,他怎么就不能?
  怎么会在阿初离京前相见的时候,回绝他好意之余,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将要远行的少年,从认定的岳父那里听说的是,你们婚事若生变,也是很自然的事。
  那孩子为了家族、自己与颜颜的前程担足风险远行的时候,他竟那么说。
  偏心。何止是偏心。
  合该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不能弥补,无法偿还。
  唯剩日日诛心之痛。
  今时今日,腥风血雨的时光已被人们淡忘,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了。
  他,也终于得了解脱。
  作者: 这一阵并没有妨碍写文的事,只是前所未有的卡文了,一度怀疑自己丧失了写文的能力。
  卡文原因在于,没完全走进过阿初在一世最后那些年的状态,所写也就总是不对劲。
  好在终于找到了症结。
  其次,前世不少情节对结局有铺垫作用,阿初颜颜能省心省力些,我行文时也能在相关情节一笔带过,这是前世番外较长的原因。
  下章进入结局卷,明晚更下一章。由衷感谢愿意等待至今的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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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结局倒数(5)爱
  贺颜流着泪醒来,心头被巨大的殇痛笼罩。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含着恐惧、悲切唤“阿初”。
  那场梦过于冗长、残酷、真实, 叫她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她的阿初没应声。
  她慌了,掀掉薄毯, 赤脚跳下地,视线急切地在室内逡巡。
  蒋云初正静静地望着她, 星眸中没有惯有的温柔缱绻,只有苍凉疲惫——那或许是历经半生孤绝才会有的目光。
  “阿初。”贺颜踉跄着走到他近前。忽然领会到, 他们做了相同的梦。
  蒋云初敛目打量, 见自己仍旧维持着睡前的姿势, 双腿仍旧搁在案上。他清了清喉咙,竭力转动脑筋, 再竭力发出声音,“颜颜, 你把我怎么了?”
  “嗯?”贺颜听到, 面上一喜, 又是一愣。
  “动不了。”真的僵住了, 如梦魇所至。
  贺颜“哦”了一声,连面上的泪也忘了擦拭, 帮他按揉手臂、双腿,“好些没有?”
  蒋云初很快便恢复如常,双脚着地之后,便将贺颜揽入怀中,紧紧的, “颜颜。”
  那么用力,好似失散多年终于团聚一般。
  “嗯!我在,在呢。”贺颜回抱着他,“阿初,阿初……”一声声,呢喃似的唤着他,泪如雨下,“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手札里我们的一生,你是不是也……”
  “我没有。”随着应声,蒋云初冷静下来,和她拉开些距离,擦去她的泪,“小花猫,你吓着我了。”以此解释反常的举止,虽然知道,她不会相信。
  “不可能,明明……”她哭得更凶。
  “不是,做个噩梦而已,至于么?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他心里抽痛着,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揶揄她。
  “明明就是,你这骗子……”
  他索性以吻封缄,绵长的,温柔的。直到雪狼用一双大爪子挠他的腿。
  “兔崽子。”蒋云初失笑,让贺颜看它。
  雪狼不再是在他面前惯有的骄傲的小表情,居然显得很悲伤。见夫妻两个同时望向自己,轻轻地甩着大尾巴,哼哼唧唧起来。
  贺颜破涕为笑,探身摸了摸它的头,“乖,没事,没事啊。”
  雪狼高兴起来。
  蒋云初莞尔,起身将贺颜安置到太师椅上,“等我一会儿。”
  贺颜扯住他衣袖,前所未有的依赖,“不准走。”
  真的做了相同的梦。这是把她吓成了什么样儿?蒋云初心疼得厉害,却不能不找辙,“我快饿死了,交代常兴摆饭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贺颜改用双手抓紧他衣袖,“才不是。骗子。”摆饭而已,扬声吩咐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出去一趟?
  “还有些别的事,关乎梁王、公务,你要听么?”蒋云初扣住她的小下巴,予以热切辗转一吻,微声道,“小气包子,再捣乱,我让你三日下不了床。”
  贺颜立刻缩回了手,是因梁王二字心惊,亦是因他末尾的话顷刻间面颊发烧。
  蒋云初哈哈地笑。
  “快去快回。”贺颜老实不客气地掐了他手臂一把。
  蒋云初阔步出门,“多说一刻钟就回来。”
  走出门,他在廊间静立片刻。如颜颜一样,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可是,那残酷又真实无比的梦境,需要时间消化。
  说实在的,就算合情合理,他也有些被梦中一些事惊着了。
  岳母被他气得呕血而亡,岳父最终承受的诛心之痛……
  想来已不是汗颜、心惊可言。
  另外一些事,则是可以成真的:譬如十二楼里的怪医向明,真就是最喜钻营折磨人的方子。
  不妨问问,是否研制出了名为消魂的药。若是捷径,为何不走。
  无疑,昨日之前,他对皇帝、梁王的憎恶还没到一定地步,没正经琢磨过更进一步收拾那对父子的法子。
  思及此,他按了按眉心,暗暗摇头:自己还真就是做佞臣的料,最先在意的居然是这种事。
  盘算了一阵,他唤来常兴和两名护卫,吩咐一番,随后匆匆折回房里。
  .
  夜色之中,贺师虞来到洛十三在城中置的一所别业,在外书房喝了两口茶,洛十三走进门来。
  贺师虞见他神色与以往大有不同,眉宇间的不羁几乎不见,显得内敛沉着。果然是经得起事的孩子,他欣慰、庆幸,更多的则是歉疚,要起身相迎。
  洛十三忙出言阻拦,“您坐。”随后站定,一撩衣摆,恭恭敬敬跪下,叩头。
  “这是做什么?”贺师虞连忙起身扶他起来。
  “应该的。”洛十三微笑,心绪倒已平静下来,充盈的只有喜悦。
  “不怪我?”贺师虞问道。
  “怎么会。”洛十三双眸闪着喜悦的光,“阿初本就是我的手足,眼下成了我妹夫,一想到这事儿,就想放几日鞭炮。”
  贺师虞一笑。三言两语,足见两个少年情分至深,真的弥足珍贵。
  洛十三又道:“对您,感激之类的话太轻了,往后我好好儿孝顺您。”
  贺师虞拍拍他的肩,“只是,我日后要对阿初更上心些,把他当亲儿子,别恼我。”
  “那样就对了。”洛十三几乎眉飞色舞起来,“说白了,他最值得您心疼。”自觉失言,忙咳了一声,“也不是,还有阿朝哥哥。我没心没肺惯了。”
  贺师虞哈哈一笑,“并没说错。”
  因洛十三情绪已缓过来了,二人很快就相谈甚欢,不同于以往的是,更加亲近随意。
  .
  用过饭,回到正房歇下之后,贺颜过的特别不安生。
  她一直依偎在云初怀里,握着他的手,尽量克制了,还是紧张兮兮。
  他只要稍稍一动,她就会睁开眼睛,说阿初,不准走。不论目光清醒还是懵懂。
  蒋云初一次次柔声安抚,说不走,安心睡。心里真是恨死了那个梦。
  贺颜很乏,但是睡不着。
  蒋云初没话找话:“这一两日家里有宴请?”
  “嗯。”贺颜说,“主要是让素衣见见亲朋好友,顺道与书窈、莲娇好生聚聚,又有好几日没见她们了。”
  “你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说?”他和阿洛就算大半年见一次,一半日也就将话说尽了,她们却是动辄小聚,十天半个月不见,不互通消息,就了不得了——看她就知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许书窈先一步回京后,有一阵与你几乎每日通信,每封信都写足好几页,为这事儿,师父和我要多做些工夫是次要的,震惊了好些天才习惯。”
  贺颜随着他言语,想起旧事,笑了。
  一次,先生近乎小心翼翼地问她:“颜颜,你该不会每日都向书窈抱怨我吧?”
  她默了一会儿,说:“就算是抱怨您,不可以吗?君子有容人之量,问那么多做什么?再有,您可不能看我的信啊,我知道甄别的法子,而且,看人家信是为老不尊。”
  阿初赶紧纠正:“那叫为师不尊,先生还没上年纪呢。”不是打圆场,根本是火上浇油。
  把先生气的,转着圈儿地找戒尺,“你们俩小兔崽子,今儿不揍你们一顿不算完。”
  她见阿初递眼色,赶紧拎起小书箱,慌慌张张地逃出书房。——怂啊,只管惹祸不管善后。那是打小就成习的。
  这会儿,她搂住他手臂,“还震惊了好些天,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蒋云初道,“小时候也罢了,长大之后,你们还是动辄凑在一起嘀咕大半日,哪儿来的那么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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