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彼彼一个人蹲在游船码头上,默默地凝望着江面。
弱小的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苟一言责备她:“你们兴城的烟花还没看够啊?”
路彼彼的精神气已经不对劲了,说话的语气像撒娇,又像是绝望地告别。
她说:“可是兴城没有你啊。”
回忆起上一世的那个人,他禁不住泪盈眼眶。
路彼彼依然仰着头看烟花,这时候突然开口:“不是来看烟花吗?你看我干嘛?”
苟一言擦了擦泪,说:“你好看!”
路彼彼:“......”
口罩都蒙得只剩一双眼睛了,有什么好看的?
烟花继续噼里啪啦的绽放,底下的人都仰着头认真观赏。
苟一言的喉结在烟花的映照下来回滚动,纠结了很久才坦言:“彼彼,我重生以来,有三个愿望。”
路彼彼回头看他,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那三个?”
苟一言的眸光闪烁,似乎想把眼前的人刻进眼里。
“第一,圣诞节那天陪着你。”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不过看到路行则还好好的活着,愿望便是完美实现了。
“第二,陪你在大年三十这天到对江看烟花。”
如今也算实现了。
“第三......”他朝着路彼彼靠近了些,“应该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第三,她挽留他的那天,不接她的伞,也绝对不走。
如今的路彼彼已经不会挽留他了,不知是喜还是不幸。
他苦笑了一声。
“那......实现愿望之后呢?”路彼彼问。
苟一言一愣。
欢乐也好,苦笑也好,无论哪一种笑,在路彼彼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都倏而收敛。不过被口罩遮着,没让路彼彼看到。
“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遗憾啦。”
他眼角边的泪摇摇欲坠,只一句话就将他的所有痛楚纠结呈现得淋漓尽致。
“我怕你哪天突然属于别人了,我来不及告别。”
话说得轻松,可他只要想像她跟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心就一阵绞痛。
路彼彼通过他的眼,看清了他的情绪。
有点心疼,也有点手足无措。可是抬起手,最终还是把手放了回去。
最后,她只答了一声“嗯”。
一个字,妄图把他们之间相互交错的故事切割开来。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除了烟花,两人之间再无人出声。
仿佛再用沉默来告别。
最后是一席争吵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我求你了,你别走!”
苟一言一顿,极敏感的往声源处望去。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一个女孩蹲在地上,死死地拖住一个男人的手。
那男人的手中却拽着另外一个女孩。
蹲在地上的女孩就差跪在地上挽留了,她哭嚷着说:“我错了,求你了,你别跟她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都改!”
轰隆一声,头顶上绽放的烟火如炸在苟一言的脑浆里。
他转过身,踉跄了一下。
被求的男人狠狠甩开她的手,大骂一句:“疯子,滚!”
苟一言双目晕眩。
路彼彼看出他不对劲,想伸手上前扶他,却抓了个空。
他已经踉踉跄跄的朝争吵的方向走去。
女孩被摔了一个屁股墩,接下来似乎是冷静下来了,止住了哭,也变得安静起来。
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也有人上前想将她扶起来。
女孩挥挥手,说:“谢谢,没事!”
接而她站了起来,目光空洞。
她转身离开人群,旁人以为她想开了要回家,纷纷给她让开道。
路彼彼看着苟一言跌跌撞撞跑过去,有些奇怪,就去看那个女孩。
只看一眼,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女孩不像是看开了,倒像是绝望了。
她去的方向不是回家,而是对江啊。
短暂的时间内,码头上的尖叫声盖过了烟花绽放的响声。
那女孩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对江。
很快,“扑通”一声,惊起了波浪水花。
紧接着下一秒,在她跳下去不远处,又传来了相同的一声,激起了更大的波浪水花。
路彼彼看呆了眼,脑子突然宕机。
那个跟着掉下去的人......
意识到什么之后,她开始恐惧,并且惊慌失措。
“苟一言!!!”
......
救她!
苟一言的头沉入江。
把绝望的她拖住,不能让她死!
要救她!
冬天的江水寒冷刺骨。
他跟得快,轻易就找到了跳江的女孩。
他拖住了她,打算往回游。
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被冷得麻木了,女孩一动不动,只微张着嘴,使进往肺里灌水。
岸上的人不断往水下扔绳子,吵嚷着叫他们快拉绳上来。
苟一言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知道是路彼彼。
即使江水冷得刺骨,他借着这声助力,拼命往回游。
他很快拉住了绳子,感受到了一股拖力。
然而一直没反应的女孩突然回神,双目空洞着将苟一言一推。
“抱歉了,谢谢!”说完就往后倒去。
苟一言瞳孔一缩,放下绳子,再次沉入水里去捞人。
体力开始透支,冷水不断冲洗他的脑浆。
不管怎么洗,脑中都有一句:“救她!”
把她拉住,别让她陷入绝望之中。
麻木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滩血。
又好像听到了洗浴室里的水声。
最终是洗浴室里的水声比较清晰,似乎还有说话声。
这个说话声还那么耳熟。
——是路彼彼在他耳边说:“还不是你放了我三年不要。”
又听到自己在说:“我今后天天要你,好好弥补那三年欠你的。”
弥漫着喘息的声音。
他在水底下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前面女孩的身体,倒看到了自己跟路彼彼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他们在沙发上,他承诺说不会爱宋漓漫,她动情抱了上来。
也看到兴城的小区门口,她扑过来抱住他,埋在他的怀里哭。
他们在床上纠缠,他听到路彼彼娇笑着说“我爱你!”
他们共沉沦。
他们......
路彼彼说喜欢他,说爱他!
这一世,她明明知道了往世,却还是选择爱他。
她爱他!
苟一言的眼睛发酸,不知是被水冲刷的还是流了泪。
他抓住沉水的女孩拼命往回游,就像所抓住的人是路彼彼。
就好像他回到了那天大雨中的别墅,没接过伞,也没有掰开路彼彼的手指头。
他吻着她眼角的泪,轻声说:“我不会走,一直陪着你呢。”
岸上的路彼彼哭红了眼。
他心里绞痛,心想路彼彼怎么这样啊。
明明知道他伤害她那么多次,她怎么还有勇气喜欢他,拥抱他,亲吻他。
他全想起来了,这一世!
他要游过去,朝路彼彼游过去。
是她奔向他无数次,这次换他奔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苟总:虽然我总体比上一世的我优秀,但我我总感觉在某些方面,似乎跟上一世的我差了点什么。
作者:差二姐姐的研究啊!
快完结了,我争取写快点。
第71章
对江上发生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 喧哗声还没有完全从耳边散去。
然而苟家的酒店内却空荡荡的安静无比。
每逢过年, 酒店总会比平时清净些许。
苟一言从对江爬起来之后,没有回任何一个家,而是带着路彼彼就近住进了自家的酒店。
整个过程,他除了叫前台开房之外,基本上一言不发。
路彼彼在他旁边焦急地问:“你冷不冷?”
“会不会感冒?”
“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嘴唇全程打颤,像是无力说话, 只简单答:“不冷。”
“我身体好。”
“我叫私人医生。”
“待会儿再说。”
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跟路彼彼进行过多的交谈, 可又没有表现出厌烦的样子。
进了酒店后就要了一间套房, 然后借前台电话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没给路彼彼借,全程跟她零交流。
奇怪的是, 他在零交流的过程中竟把尺度拿捏得极好, 路彼彼完全没感觉到被厌弃。
大过年的, 私人医生千里迢迢的赶来,难免有些脾气。
苟一言已经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仍旧是一言不发。
医生把体温计递给他,就见苟一言对他疯狂使眼色。
过了很久医生才理解过来,苟一言是叫他把路彼彼支使到另一边。
虽然冒火,他还是客气地找了一个理由让路彼彼到客厅去。
把人支使出去了, 他回头把夹在苟一言咯吱窝的体温计拿出来。
体温计上显示36.8度,在正常范围内,并没有发烧。
医生忍着脾气告知了这个消息。
没生病是好事,然而苟一言在听到消息之后,竟表现得无比失望。
“没发烧?”他质疑道, “是不是你的体温计坏了,我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发烧?”
医生被气笑了:“合着你还希望生个病?”他打算收拾药箱了,“大过年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我可想过个好年。”
苟一言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我现在必须得生病,最好是那种很难退的高烧,需要有人无时无刻在身边照顾的那种。”
医生的脸都垮了。
“苟总,我可还要过年呐!”
“没让你照顾。”苟一言用眼神朝路彼彼的方向指了一下,回过头后颇为意味深长地用眼神询问:懂了吧?
医生懂了。
合着他尊敬的苟总清楚知道自己没病,不过他希望自己有一场大病,知道去医院会被无情拆穿,所以“特意”在正月初一才过十分的时候打电话把他叫来。
就为了伪装一场病。
医生仍旧很气,气到笑不出来了。
他用看老鼠一般的眼神盯着床上的人,把他想象成大学实验室里被他亲自解剖的小老鼠才稍稍解了点气。
苟一言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啧”了一声,说:“今晚算你一年的工资。”
医生:“......”
瞬间就不气了,反而盼着苟总多跳几次水。
医生从房间里出来了。
路彼彼从沙发上起身,见他丧着一张脸,仿佛刚从抢救无效的急救室里出来。
路彼彼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跑上去问情况。
最后的出的结论就是:烧了,但烧得不高,还没够着吃退烧药的线,也不能打点滴,人只能干难受。
“路小姐啊......”
医生的演技炉火纯青,编瞎话的本事堪比春晚小品的编剧,就是戏有些过头,眼角挂着的泪就像是在送别死人。
“这种高烧最是难受,不能吃退烧药就很难往下降,不吃药又很容易往上升。他现在很脆弱,必须得有人陪在他身边。”
路彼彼理所当然道:“那就麻烦医生了,我在这里不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走。”
“不不不!”医生着急地连连摆手,“我虽然有心,但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都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可他的病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不会!”医生摇头摆手,脱口而出。
路彼彼奇怪地挑眉。
意识到说漏了嘴,医生连忙补救。
“主要是,苟总烧得有些没意识了,一直叫你的名字呢。”说完就捞上外套,溜之大吉,“今晚就辛苦路小姐了。”
路彼彼:“......”
都已经烧得没意识了,还不严重?
这医生靠不靠谱?
抱着对医生的怀疑,她进了房间。
苟一言没被动静惊醒,像是睡着了。
路彼彼摸上床去,伸出手掌在他的额头上探了一下。
不烫啊!
她想起身去找体温计来好好量量。
然而在她转身之际,苟一言的大手从她背后伸过来,猛地环住她的细腰,轻而易举把她抱倒在床上。
路彼彼惊叫了一声,接下来全身就被带着热气的被子盖上了。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有预谋。
重生以来一直对她小心翼翼尊重有加的人,又像生病那天那样,非礼她。
她有些气,抬脚想踢人。
苟一言抱住她的腰身,轻易化解了她的脚力,凑过来说:“别闹,睡觉了!”
路彼彼的眼对着他轻颤的睫毛,隐忍着脾气说:“你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是非礼。”
说着开始挣扎。
然而苟一言的手把她箍得很紧,根本没给她挣扎的余地。
紧抱着她的男人睁开眼,一脸茫然问:“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路彼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