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情敌成眷侣——七杯酒
时间:2020-06-05 09:49:32

  他说完这一长串,又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缓缓道:“我言尽于此,余下的,妹妹自己权衡吧。”他说完便大步离去了。
  这些话车里的裴青临必然听见了,沈语迟在冷风里僵了片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上车面对他。
  两人在车里车外岿然不动了片刻,裴青临探出一只手到车帘外,声音里分辨不出什么情绪:“进来吧,外面凉。”
  沈语迟握住他的手,被他稳稳地拉进了车里。
  她觉着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想了想:“你...堂兄他...”
  裴青临手指摩挲着茶盏,忽轻轻道:“沈家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的吗?”
  沈语迟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以保证自己从没有和裴青临斗个你死我活的心思,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家里至亲能够自保而已,但她没法保证其他人是不是跟她一个心思。
  看沈南风就知道,大家的心思各有不同。
  裴青临也不用她回答,慢慢调转开话头:“回去吧。”
  ......
  吴皇后和太子宴会上羞辱襄王,吴皇后被送去国寺祈福,太子当场挨了景仁帝一巴掌的事儿很快传开了去,这般处罚,众人果然都以为是吴皇后看不惯襄王,这才教唆太子折辱襄王,而太子不过是有些愚孝,犯了糊涂罢了。
  沈家对到底是吴皇后的错还是太子的错并不关心,沈南念知道此事后,唯一关心的就是这事儿会不会让襄王迁怒于沈语迟。
  毕竟献美的主意是沈南风出的,那几个和熹明皇后生的相似的美人也是沈南风找的,毕竟都姓沈,襄王难保不会苛责沈语迟。
  沈南念在家待了几天却没打听到襄王府里的动静,他有些坐不住了,特地请了个假来襄王府。
  他知道裴青临对沈家态度冷淡,他也恪守规矩,哪怕在妹妹和裴青临大婚之后,他也没有登过王府大门,今儿来的实在突然,他正琢磨要不要投张拜帖,就见裴青临的车架迎面而来,显然正要回府。
  沈南念定了定神,拨马上前行礼:“王爷。”
  裴青临目光在他身上顿了片刻,客套又冷淡地道:“沈千户。”
  沈南念和他对视一眼,又慢慢调开视线,垂下眼道:“卑职的妻子新得了山东几样海产和干货,卑职和妻子记着王妃爱吃这些,便取了东西来探望王妃。”
  裴青临笑了下:“王妃前些日子才从沈府回来,千户为什么那时候不把东西给她?”
  沈南念从容道:“东西时这几天才送来的。”
  裴青临默了片刻,又问:“千户事务繁忙,何不打发个人送过来,还要亲自跑一趟?”
  沈南念皱了皱眉,裴青临说完这句,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难得千户来一趟,可惜王妃近日抱恙,不便见客,千户不如把东西给我,我转交给王妃。”
  沈南念倒是想探望沈语迟,不过见裴青临这般委婉地逐客,他也不可能硬闯进去,只得取下马背上挂着的东西,沉声道:“有劳王爷了。”
  裴青临又笑一笑,命人接过东西,转身入了王府。
  沈语迟显然还不知道此事,见他手里拿着东西,便伸手接过,欢喜笑道:“呀,怎么这么多海鲜?今儿晚上我要多吃一碗饭,这些海鲜你从哪儿买的啊?”在京里少见这样新鲜的海货。
  裴青临方才赶走沈南念,并不是特意为之,他在见到沈南念的那一刻,突然生出一种让她独属于自己,不想让她再见到任何沈家人的冲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让沈南念离开了。
  就是现在,只要他愿意,照样可以把这件事瞒得很好,沈语迟半点不会知道他方才赶走了她的兄长。
  他在她问完之后,停顿了半晌,看着她干净漂亮,仿佛饱含信任的眼睛,缓缓道:“不是我买的,你兄长送过来的。”
  沈语迟愣了下,露出些许迷惑:“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为什么不直接来给我?”
  裴青临垂下眼:“就在方才,他来给你送东西,被我拦住了,我没有让他进来。”
  沈语迟先是错愕不解,脸上的笑意还未褪,眼底便转为了讶然:“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瞧我?”
  裴青临突然反问:“我在想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他手指勾住她一缕青丝,在掌心慢慢把玩:“你既嫁了我,和我已经不分彼此了,我会护你一世的,就咱们二人,有什么不好?”
  他半个字没提沈家,沈语迟却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让我忘了自己是沈家人,放弃自己的娘家?!你是这么想的?!”
  裴青临默了会儿,起了个似乎无关的话头:“前几日我说,我喜欢你喜欢到自己都害怕的程度,你问我害怕什么,你还记得吗?”
  沈语迟不解地看他一眼,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裴青临突然笑了下:“我怕的就是这个。”
  他怕的是她提出让他原谅沈家的请求,那个让他不愿想起,也无法碰触的请求,他更怕自己会受不住她的哀求,哪怕对不起母亲,哪怕违背年少时的誓言,也会为了她而放过沈家。
  沈语迟迎向裴青临看向自己的目光,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她忍不住攥紧了手掌:“你...”
  她既担心裴青临在此事上的拉扯和纠结,又担心家里的至亲兄长嫂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一道疮疤,哪怕表皮完好,内里也裹了溃浓,两人早晚有面对的一天。
  两人沉默了一时,打破沉默的是外面下人的传话:“王爷,王妃,淑妃娘娘近来身子不适,想让王妃娘娘去陪陪她。”
  沈语迟惊了惊,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逃避一般地躲开他的视线:“娘娘身子不适...”
  裴青临默了会儿,看着她慌里慌张的神情,嗯了声:“你去吧。”
  沈语迟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低下头,逃也似地走了。
  ......
  卫淑妃在宫里一直候着,见着沈语迟便笑:“没打扰到你们小两口吧,我...”
  她话才说了一半,见沈语迟神不守舍,眼尾泛着浓重的红,不觉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沈语迟胡乱抹了把脸,不想让她操心,便摇了摇头:“没事,我身上有些不适,让娘娘操心了。”
  卫淑妃温柔一叹:“傻孩子,你瞒着我干什么。”她叹了口气:“那日那几个乐人一出来,我就见三郎形容有些不大好,当时我便担心你们小两口为这个拌嘴,今儿特地叫你来想问一问,今儿一看,叫你过来还真是对的。”
  沈语迟张了张嘴:“娘娘...”她捏了捏酸胀的鼻根,最后只是叹了声:“哎。”
  卫淑妃柔声道:“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尽可告诉我。”
  沈语迟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早就想跟娘娘说,那几个乐人皇上是不是还留在宫里?娘娘若能见着皇上,不如劝一劝他,让他妥善安置了这几个乐人吧,这几人留在宫里,实在是个祸根。”
  卫淑妃本以为她要说些诉苦抱怨之类的话,也做好劝她的准备,没想到她一开口提的竟是这个,她不觉怔了怔,又嗯了声:“放心,寻着机会,我会告诉皇上的。”
  她知道沈语迟不想提两人的矛盾,温声道:“好了,你先在我这儿歇一歇吧,别难过了,我让人去给你冲一碗安神茶。”
  沈语迟现在食不知味,也不管三七二十,‘吨吨吨’喝了一碗,很快就困意袭来,卫淑妃令人扶着她到了隔间的罗汉床上,还亲手把她平放在床,给她掖了掖被子,确认她睡过去之后,才遣退屋里的下人,自己也走了出去。
  她身边服侍的宫婢都不由感慨:“娘娘待襄王妃真是好,就是亲闺女怕也是这般了。”
  谁都知道熹明皇后和沈贵妃的宿怨,卫淑妃自打六岁起就跟着熹明皇后,两人情谊远超寻常主仆,熹明皇后死后,卫淑妃绝对是最恨沈贵妃的那一批,没想到却能对襄王妃这般和善,实在难得。
  卫淑妃知道她话里的感慨,只是一笑,望向天边明月。
  很奇怪,当初熹明皇后死的时候,她是恨过沈贵妃的,甚至于有段时间就靠幻想如何把沈贵妃抽筋剥皮才能找到支撑自己的力气。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恨意消退,反而浮现了很多奇特的小细节来。
  她是陪在熹明皇后身边最长的人,这点上就连裴青临都没法跟她比。所以多年之后细细回想,她总觉着,沈贵妃和熹明皇后没有达到外面传的,恨对方入骨的程度,当然,两人的关系不好是真的,但似乎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且她更希望裴青临从幼年时的黑暗岁月里走出去,而不是对过去耿耿于怀,一直在泥沼中沉沦挣扎。当年有段时间,她甚至有些恐惧这样裴青临,觉着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血肉,丧失感情的怪物。他足智多谋,他的每一句话,做下的每一件事,必然都饱含着某种算计。他漠然狠辣,哪怕万千人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熹明皇后从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的人,而沈语迟无疑是那个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的人,这两桩才是她愿意对沈语迟好的重要原因。
  当然,关于沈贵妃和熹明皇后的事儿,她只是有种很模糊的感觉,甚至没有任何凭据能表明,皇后不恨沈贵妃,所以这件事,她至今没敢告诉任何人。
 
 
第124章 
  卫淑妃本以为,裴青临既然愿意娶沈语迟, 就说明他从曾经那段日子里走了出去, 婚后两人过的甜甜蜜蜜, 裴青临心中再无忧虑仇怨, 她心里也只有高兴的。没想到因为太子献美之事,裴青临会有这么大反应,两人过的不痛快,她心里也是不安生。
  偏偏在当初的事儿上,她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 无法把她公之于口, 可裴青临对沈家的心结在此......她沉吟片刻, 缓缓吩咐身边宫婢:“沈贵妃去世之后, 她身边的旧人如今还剩下多少?”
  宫婢想了想:“沈贵妃被赐死后,身边的宫人大都跟着殉葬了,剩下没殉葬的应该也有许多死在战乱中了, 她身边的旧人,只怕所剩无几。”
  也是, 要是这么好查,早就有人查出问题来了。卫淑妃叹一声:“你多留意着些, 能查尽量帮我查查。”
  不管结果如何, 她都想让裴青临和沈语迟能顺顺当当地过日子。她又问:“沈贵妃死后被埋在了哪儿?”
  宫婢努力想了想:“沈贵妃没有埋在妃陵,就是在山东老家,也只是立了个衣冠冢,她的尸身应当是随便拿了破席子一裹, 被扔在小苍山了。”
  小苍山是专门处理宫中犯了错的宫女内侍尸首的地方,卫淑妃默了片刻:“这也是她的命数。”
  她总觉着,比起沈贵妃,熹明皇后更厌憎的应该是隋帝。经过这些年,仇人一批一批倒下,皇后的唯一骨血却稳稳地站在这九天之上,她现在也看开不少,沉吟道:“以后若有机会,去小苍山看看吧。”
  卫淑妃又和宫婢说了几句,压下心里的担忧,这时景仁帝身边的内侍来唤:“娘娘,陛下唤您去嘉明殿。”
  卫淑妃正巧也有话想和景仁帝,略略颔首,便随着内侍去了嘉明殿。
  景仁帝对卫淑妃谈不上多么宠爱,不过对待她,就像是对待一个相交多年的故友,说话也随意许多,一见她来便直言道:“淑妃也有两年没升位份了吧?”
  卫淑妃略略一怔,含笑点头:“您怎么想起这个了?”
  “皇后出宫祈福,后宫的一摊事也没了人料理...”景仁帝叹了声:“宫里高位的嫔妃不多,妃位也只有两个,除你之外,高惠妃年纪比朕还大些,难免精神不济,朕便想着升你为贵妃,让你代管凤印,朱嫔性子稳妥,便升为朱德妃,高惠妃和朱德妃助你协理六宫,你意下如何?”
  景仁帝后宫的妃嫔子嗣不多,而且年长稳重的居多,后宫算得上少事了。
  卫淑妃人虽然比较佛系,但也没佛到不把凤印放在眼里的地步,别以为后宫就只管着后宫这一摊事了,若是运作得当,在前朝也能帮到裴青临不少。
  既然景仁帝赏识,她欣然道:“承蒙皇上不弃,妾也愿意和诸位姐妹同理六宫。”
  景仁帝也是看中她明理懂事又不争不抢的性子,颔首道:“那朕过几日便拟旨。”
  卫淑妃笑着恭维几句,又蹙眉道:“还有桩事,妾不知当不当说...”
  景仁帝允了,她才有些踌躇地道:“前几日重阳宫宴,太子和襄王因那几个乐人起了龃龉,妾也瞧见了...”
  景仁帝眉头一皱,卫淑妃声音柔婉地劝道:“不管怎么说,太子和襄王毕竟是堂兄弟,日后襄王是要辅佐太子掌理江山的,别因为这点小事起了嫌隙才好。您不妨妥善安置了那几位乐人,襄王和太子长久见不着她们,这事儿自然而然也就淡忘了,日后又是和和气气的兄弟俩,您觉得呢?”
  景仁帝苦笑了下:“旁人倒还好打发,只是那个曹乐人...”他露出个难以启齿的表情,顿了顿才道:“前些日子查出有了身孕,朕本已打算给她位份了,想不到闹出这等乱子...哎,也是朕糊涂,竟上了这样的套。”
  收下太子献上的美人,这事儿绝对能排入景仁帝平生最悔的前三名。
  卫淑妃心里一跳,缓缓劝道:“曹乐人怀有龙嗣,自然是有功的,但太子和襄王的兄弟情分也事关社稷,您不妨暂缓封赏,先让她在宫里安心养胎,等她生下孩子,再给她位份。您意下如何?”不管曹五怀的是儿是女,在吴皇后不在的情况下,曹五入宫有了位份,又得到景仁帝宠爱的话,对太子绝对是有利的。
  曹五生的像熹明皇后这事儿让裴青临膈应的不行,在景仁帝心里,裴青临自然比曹五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更重,闻言颔首:“你言之有理。”
  卫淑妃一笑,陪着景仁帝用了些粥点,欠身退下了。
  曹五有孕之后,本来一心盼着母凭子贵,进宫为妃,从此尊荣位份享受不尽,没想到左等右等,只等来了让她安胎的圣旨,封赏是一根毛都没见到,哪怕有了孩子,她还是乐坊里一低贱乐人,身份还不如在家做千金娘子呢,这对她简直是当头一棒。
  她毕竟是太子送来的人,还是有不少能调动的人手,着意打听了一番之后,发现竟是新任的卫贵妃拦了她的前程,她当即就把卫贵妃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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