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挑了下眉,轻嘲,漫不经心地拆穿教导主任的一贯套路,“不承认您也会说不好,没担当的男朋友靠不住。”
“你给我闭上嘴!”教导主任快被气成表情包了,活像是辛辛苦苦说相声的,赶上个拼命刨活的,“你现在也靠不住!你别拐带女同学!”
许昭意在心底直叹气,抬手又揉了下,感觉好了点。
小姑娘眸底泛着水雾,眼尾都揉得微红,看着像是哭了。
“哭什么?我骂他你哭什么?不要拿眼泪威胁老师,老师不吃这一套。你现在哭已经没用了,”教导主任眯了眯眼,冷笑了声,“现在,现在就叫你们家长来学校。” .
第66章 戒不掉你
本来叫家长只是老师惯用的吓唬人伎俩, 但梁靖川软硬不吃的态度, 让虚假伎俩变成现实手段。要不是他成绩摆在那儿,就他那股懒散轻慢、又拽又冷的劲儿,跟“好学生”这三个字永远搭不上边。
许昭意内心有一万句mmp要脱口而出。
她什么都没做,就接好了悲剧剧本,还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倒霉程度不亚于玩《狼人杀》第一局就被票死的预言家。
绝了。
她真是日天日地的服气。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 早自习已然结束。毕竟后面还要上课,教导主任训了几句就让许昭意回去了,然后继续对着“无药可救, 死不悔改”的梁靖川痛下针砭。
教室内的学生正沉浸在吃瓜的乐趣里,大约八卦是全民通性, 班内三两扎堆窃窃私语。赶上下课,笑声和调侃彻底收敛不住了。
“我去, 哪个小机灵鬼手那么快, 居然在论坛开帖了啊,小心川哥回来抽你。”宋野看帖子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太劲爆了, 我瞧着炫迈脸都绿了。川哥这是想气死他啊, 赶紧给咱们教导主任来一粒速效救心丸。”
“恐怕一瓶速效救心丸都不顶用, ”赵观良扬眉,“你对梁老板的胆量和花样挑衅水平一无所知。”
“要不怎么叫学霸CP呢?”小胖子何帆连连啧声,“在炫迈面前找死的样子,都能这么有范儿。”
话音刚落, 周围毫无征兆地陷入沉寂。
小胖子只觉得背后阴恻恻的,扭过头时求生欲极强,秒速改口吹彩虹屁,“意姐,我我我我说你俩好有CP感,情侣装都穿得那么有范儿。”
许昭意低头晃了眼身上的校服,不太想搭理这群神经病。
情侣装?
全校几千号人同款的情侣装?
照这种说法,她跟梁靖川都能算同居了,毕竟同住地球村。
文娱委员按捺不住好奇心,率先戳了戳许昭意的手臂,“昨晚我就感觉你们有事,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俩到底干嘛了。该不会在教室现场直播了吧?”
她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反正肯定很劲爆,不然炫迈不会被刺激成这样。”
“没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许昭意面色沉痛,“一切都要从一粒吹进眼里的灰尘说起。”
“哈?”文娱委员有点懵。
“反正不管怎么样,请不要害怕,不就是谈个恋爱嘛,”宋野拍桌而起,“自古以来的伟大爱情都是艰难坎坷的,炫迈这行为就等同于《白蛇传》里的法海,纯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停!法海什么结局我记不住了,但是白素贞——”许昭意眼皮子一跳,眸色不善,“她被关塔里了。”
“那他就是《倩女幽魂》里不男不女的姥姥,”宋野赶紧改口,“你放心,老树妖最后被燕赤霞弄死了。”
“聂小倩也死了。”许昭意微微扯了下唇角。
“要不,要不他就是《辛十四娘》的豺狼妖物?”宋野跟人物比拟杠上了,还不死心,“这回女主结局好,虽然也牺牲了,但是她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了。”
“女主是修成正果了,这回爱情不得善终了。”许昭意彻底不爽了,“你是跟BE杠上了,还是跟我杠上了?我怀疑你纯粹找抽。”
说话间,教室内的视线再次齐刷刷地往门口聚拢。
许昭意沉默地盯了梁靖川几秒,突然有种跟这个制造麻烦的男人直接同归于尽的冲动。
在他走近时,她戏精上身。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失忆了?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我跟你什么关系?”许昭意抬手扶了下太阳穴,无比虚弱,“头好痛,我好像都不记得了啊。”
梁靖川垂眸看了眼她,嗓音平静又淡然,“你叫梁昭意,我是你父亲。”
“快滚。”许昭意后槽牙咬合,“你占我便宜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我已经感觉不到这世间的友善和爱了。”
“父爱无声,乖女儿。”梁靖川似笑非笑。
“……”
行吧,算你狠。
许昭意气笑了,对梁靖川糟糕又恶劣的秉性再次刷新认识,“你脑子这么好使,那我拼命暗示你否认的时候,你怎么还拉我送死?”
“为什么否认?”梁靖川不太友好地挑了下眉,眯起眼来,“我是你男朋友这事,说出去很丢人?”
“那倒不是。”许昭意不假思索地否认,说完她才发觉被绕进去了,瞪了眼他,“你少来这套,早恋都怼老师面前了,都被叫家长了,这很值得庆祝吗?”
梁靖川轻敲了下许昭意额头,缓慢地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奈,“你真这么害怕?”
“我那叫不适应,小许同学就没被叫过家长。”许昭意哼哼完,又说了句“也不是那种害怕”,就郁闷地趴在桌面上,含糊不清地掠过话题。
隔了大约半分钟,她猛然坐直了身体,“咱们学校周围有卖烟花爆竹的吗?”
“没有,有也不能搞。”梁靖川挺有耐心,回答完她无厘头的问题,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怎么,你想庆祝一下见家长?”
“不,”许昭意趴回桌面,痛苦地将脸埋进手臂里,“我要给自己壮壮胆。”
“……”
又隔了两分钟,许昭意的小脑袋再次朝他偏了偏。
梁靖川以为她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结果许昭意朝他凑近了点儿,很小声地问了句,“阿姨凶吗?”她迟疑了几秒,“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以后都不喜欢我了啊?”
“你别胡思乱想。”梁靖川攥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她不会不喜欢你。”
“那可不好说,万一你妈妈觉得早恋不正经呢?万一她就是不太喜欢我这种类型呢?万一她非要你跟我分手,不分手就把你赶出去呢?”许昭意眨了下眼,微叹了口气,“而且我估计我爸妈吧——”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算了,他俩也不在这儿,我舅舅还挺好说话的。反正、反正就是如果都反对我们,你不要我了我也能理解……”
她乱七八糟地说了好长一段,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细弱蚊蝇。
“我不会不要你。”梁靖川截断了她的话,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许昭意怔了下,咬了下唇,“我是说假装,权宜之计什么的。”
“假装也不会。”梁靖川捏了捏她的手,淡道,“我跟你在一起,用不着别人做主。”
许昭意低低地哦了声,侧脸枕在胳膊肘上,轻声笑了笑,“那我也不会不要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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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沉寂,氛围有些诡异地僵硬。
许昭意父母都不在燕京,当初填的家长联系电话也是钟婷爸妈,两人都在公司忙,倒是梁靖川的母亲先到了学校。
梁母年轻时的风韵犹存,举手投足的那股范儿,旁人就效仿不来,端坐着不说话,就透出点上位者威严来,看着不太像好相与的主儿。
许昭意其实跟梁母打过照面,可惜不属于愉快回忆。上次在走廊,梁靖川拿走了她的单反,急得她差点挂在他身上,正好让人撞了个正着。
这么一想,没扣印象分就不错了。
梁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她,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妈。”梁靖川微微蹙眉。
许昭意没遮掩,轻落落地回了一句,“半年。”
“时间不短啊,你们瞒得倒挺好。”梁母轻笑,平静得说不出什么意味,签了张支票推了过去。
“阿姨?”许昭意稍怔,情绪有些复杂。她数到七个零,脑子里过了千万个狗血剧本,心说以前随口开的玩笑,不会就此成真了吧。
1000万。
1000万离开我儿子?
老徐从事教育事业十多载,也没见过这么处理早恋的,赶忙劝解,“俞女士,这里是学校,作为老师,我们不建议用钱解决问题。”
“哪儿跟哪儿啊,”梁母蛮客气地看着许昭意,“我来得匆忙,没带见面礼,你别误会。”
许昭意有点懵。
“阿姨,我不能收。”反应过来后,她连连摆手,一时之间有点吃不准这是绵里藏针,还是纯粹送东西。
教导主任更不能接受。这可比拿钱解决问题更离谱,“叫家长”毫无征兆地变成了“见家长”,居然还朝着“相亲”的方向发展。
真是见了鬼了。
梁母似乎不太在意,像是想到什么,从手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拉过她的手,“既然不收钱,小礼物不值多少钱,你别嫌弃。”
教导主任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面前这位家长,还真是在认真送见面礼。跟老徐交换了个眼神,总觉得一口瘀血堵在了喉管里。
何止见了鬼了,简直日了狗了。
话说到这份上,许昭意彻底没理由拒绝,默默地看了眼梁靖川,“谢谢阿姨。”
梁母笑着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教导主任,“他俩还有课吧?我想先跟您谈谈,让他们回去学习吧。”
教导主任看走向不太对,着急统一口径,自然没多少异议。
梁母温和地跟教导主任和老徐继续攀谈,“那麻烦您简单地跟我说说情况吧?”
办公室里的情景,被借着送表格机会溜进去的体委,传了个七七八八,教室内聊得热火朝天。
“没想到阿姨这么好说话,本来我还以为会有拆散的戏码。”体委感叹了句,“你看电视剧,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
“想太多了,尖酸刻薄那都是暴发户作派,也不瞧瞧人家是什么身份。”赵观良轻嗤了声,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梁老板的母亲是邵城俞家的嫡系,那是真权贵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就算反对,也不可能有拿不上台面的作派。”
邵城俞家势力遍及南北,在台岛都有布局,出了多少手眼通天的人物,当初梁俞联姻就轰动一时,后来婚姻破裂,梁老爷子差点把自己儿子逐出家门,拿俞女士和长孙是实打实的好。这种消息圈子里基本人尽皆知,所以除了姚磊这种没脑子的,真没有把人当落难公子哥挑衅的煞笔。
这种门第出来的名门闺秀、当家主母,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个小辈计较。
办公室内,许昭意和梁靖川一走,教导主任严肃地把早自习的事描述了遍,试图和家长达成共识。
“俞女士,他们是学生,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早恋之后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学习?肯定会影响功课,他俩都很优秀,不能互相耽误。”
“说到互相耽误,正好我平时没太关注,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了解,”梁母沏了沏茶盖,温温淡淡地问道,“我儿子谈的这个小姑娘,成绩被耽误了多少?”
老徐咳了声,总觉得有点拆教导主任的台,“许昭意同学还是挺优秀的,年级第二,目前没有下降。”
教导主任眉心跳了跳,补充了句,“俞女士,这件事的性质就不对,就是因为都是好学生,作为老师和家长才要格外注意。”
“我这人不太关心过程,您还是直接跟我说下成绩吧。”梁母眸色平静,“既然小姑娘没受影响,那我儿子最近的考试排名多少?成绩退了吗?”
“……您儿子年级第一。”老徐慢悠悠开口,莫名开始怀疑是否小题大做了。
这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了。
教导主任猝不及防地遇到教育事业滑铁卢,彻底语塞。他本以为梁靖川的恶劣行为属于高中生后天叛逆,没想到啊,居然是家族遗传。
“李主任,我看早恋不一定影响学习,但强制分手说不定会。”梁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四两拨千斤,“既然没什么影响,我觉得没必要横加干预,年轻时候喜欢个人,只要不出什么原则问题,倒也不必太严苛。当然,在学校不该有任何有伤风化的举动,他俩的确该注意。”
她微微一笑,“如果实在给贵校带来困扰,我可以给我儿子办理转学。”
教导主任脸色微变,接连说了两个“不困扰”,“一切都是为了学生,把您叫来也是想探讨探讨,既然沟通完,就没什么问题了。”
转学?
转学那不是便宜别的学校升学率吗?
五校联考前两名,将来说不定是本市高考状元榜眼,他禁止早恋,本质也是为了保证成绩,并不是为了把学生送走。
观点强行达成一致。
教导主任觉得撞上这么个难缠还不配合的家长,苍老了好几岁,甚至不太期待下一位家长到来。
梁母款款起身,被送到楼下,晃了眼等在外面的梁靖川,态度很淡,“你还挺自觉。”
冬日的空气冷肃,捎带着淡淡的松柏木味。出了教学楼,外面的阳光很淡,落在人身上也没什么温度,绿化带起了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
“难得您不反对。”梁靖川懒洋洋地直起身,跟在她身侧,“您这算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