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不满她的走神,手上一捞,将人带到了铁丝网后。
野蔷薇的藤蔓缠绕着铁丝网,枝叶的绿意在雨幕中翻新,冒出一点尖尖的浅红,对夏日翘首以待。迷滢的细雨滴滴答答地滑落,大珠小珠落玉盘。
过道里空无一人,梁靖川捏住她的下巴,微哑的嗓音勾着点不痛快,“看什么呢?”
他在花藤的遮蔽下低下头来。
就在许昭意闭上眼睛,想要顺从他的吻时,依旧是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场上被风捎过来。
女孩轻笑了声,闲聊几句后陡转了话题,“对了,靖川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那是一种状似无意、极力克制情绪到了无痕迹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自然而然地问出口。
许昭意睫毛一眨,睁开了眼。
现实和记忆就在此刻重合,脑海里咔哒一声,似乎有根紧绷的弦断掉了。她蓦地想起在波士顿的某个清晨,陌生电话里那道女声。
一道带着不善和敌意的女声。
真他妈巧啊。
作为一个女孩子,许昭意虽然没在谁身上下过功夫,但她可太懂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了。
而且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她都连名带姓喊他,这女的多说一个“梁”字,会累死啊?
许昭意没什么情绪地抬眸,手抵在梁靖川肩上,轻轻一推,避开了他俯身而下的吻。
“怎么了?”梁靖川微微眯了下眼,偏冷的嗓音低下来,勾着点诧异和不解。
许昭意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她看着梁靖川,像贾宝玉初见林黛玉一般,拈腔捏调地说。
“这个妹妹的声音,我曾听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看川哥拆手铐——
黑心商家,三无产品,差评走起:)
昭昭自己拆手铐——
你妈的,这手铐made in a吗?
p.s.
1.文中夸人的话是我化用、引用、改编,此处标注,不要细究。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白石郎曲》
2皎如玉树临风前。——《饮中八仙歌》唐·杜甫
3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诗经·淇澳》
4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送楚丘麹少府赴官》唐·岑参
2.文中《新梁拾得不忍歌》改编自《寒山拾得忍耐歌》,如下: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3.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高晓松
4.摩斯密码,i love you【.. .-.. --- ...- . -.-- --- ..-】
5.有缘的话,新款阿斯顿马丁会在全文完时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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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一是软妹 50瓶;玄玉铃铛 30瓶;y. 20瓶;v 18瓶;幼稚园杀手、咸咸咸贤鸽、我今天也要看书 10瓶;sry05 9瓶;木糖没有醇 8瓶;叶叶、花开几许 7瓶;浅予 6瓶;问东西不知南北、柒、yiren、又又 5瓶;萌钦、赞宝贝 3瓶;柒月 2瓶;口嗨王桑延、44652772、慢慢喜欢你、21246194、seiichi、很酷、星辰夜繁、小小符呀、笙歌未晚 1瓶;
第82章 绞杀温柔
梁靖川眉头很小幅度地皱了下, 偏低的嗓音微哑, “谁?”
“问你自己, ”许昭意酝酿了下情绪,冷笑了声,努力地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人家是对你念念不忘, 我怎么知道是谁?”
许昭意其实也没太当回事。
从高中时期开始,梁靖川在篮球场上懒懒散散一抬眼, 都能把看台上的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如果这种都当成情敌, 不说是否会把自己累死,那她也够无聊的。
至于眼前这女的,勉强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她打眼望过去,再联系下对方之前怒而挂电话的举动, 养气功夫不行,明显是个沉不住气的。一言以蔽之, 这人不配当她对手,她也犯不着计较。
所以她调侃了两句, 纯粹是好奇梁靖川的反应,仅此而已。
梁靖川莫名其妙地被一顿质问,根本没理出头绪。
这边他还在状况之外, 理不清前因后果;另一边场内的人没多想,已经给那女的指了路。
“刚走,他女朋友来了,应该还没走远吧。”
“咱们也散了吧, 快到饭点了,还下着雨呢。”
“这么不巧?我有点急事找他。”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淡声道,“他有女朋友啊,怎么都不见他带出来?”
“异地恋,平时当然见不着,你没见过他跟女朋友的腻歪劲儿,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摆了摆手说,“咱们梁同学就是游标卡尺,天生双标。”
“是吗?那真是羡慕,”女孩笑了笑,听不出什么意味,“毕竟大部分异地恋都容易分手的。”
呦,不死心,还想挑事。
场内的声音隐隐约约飘了出来。
本来许昭意不在意,但她现在,是真有点不爽了。
“听到没?”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抬眸,抬手推了下他,“不是不知道谁吗?人家句句不离你呢。”
梁靖川沉默地听她说完,倒没理会这件事,只突然抬声,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许昭意,你是不是吃醋了?”
好嘛,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许昭意喉间一哽,无语地盯了他好半晌,喉间挤出几个字,“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她没好气地瞪了眼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我生气了,你的女朋友生气了知道吗?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很凶。
不过她凶起来实在没什么震慑力,特像是在委屈,甚至有那么一点撒娇的意味。
梁靖川无端地想笑。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他低下头来,罔顾她挣扎,捞过她的腰身,微哑的嗓音有些轻慢,“我们换个地方深入交流一下?”
话题骤然变得下三路,许昭意难以置信地抬眸。
“梁靖川,你没有心梁靖川。”她有点咬牙切齿,“你不爱我了。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没。”梁靖川唇角弯了一下,拇指摩-挲了下她薄瘦的脊背,“我只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跟你哭着求饶的时候一样迷人。”
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彻底歇了跟他搭腔的心思。
她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懒得搭理你,别跟我说话了。”
她抬腿就走。
梁靖川舔了下牙齿,倏地笑了声。他在她身后几步靠过来,将雨伞塞入她手中,单手捞过她的肩膀,俯身而下。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欸,”许昭意惊呼了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你干嘛啊?”
“不是不跟我说话吗?”梁靖川肆无忌惮地嗤笑她。
“这是两码事好吗?”许昭意瞪了眼他,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了动,“你不嫌丢人吗?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替你宣示一下主权。”梁靖川勾了下唇,意态轻慢至极。
许昭意稍稍怔住,直勾勾地看着他,弯翘的睫毛扑簌了下。
他撩人的方式还真花样百出。
“不是,那也不用,”许昭意慢慢将脑袋埋下去,磕巴了好半天,“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这行为太他妈招摇了,中二又愚蠢、幼稚又丢人,放在往日许昭意能嘲笑死。但轮到自己身上,她的心脏不争气地活蹦乱跳。
她其实有那么一点被哄到。
“那你期待什么方式?”梁靖川挑了下眉,低头贴在她耳侧,懒声道,“期待我当众吻你?”
许昭意耳根一热,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
散场后的人浩浩荡荡往外走,有人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我操,干嘛呢?干嘛呢!那边的小情侣举起手来,虐狗杀狗是违法的。”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行径,没眼看了。”
“同窗一年啊,我怎么没瞧出来部长是这种人?”
各色视线瞬间聚拢过来,周围掀起了一阵此起起伏的起哄声。
那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其中。
她的视线笔直地落在许昭意身上,面上的笑意淡去几分,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几乎下意识地踏前一步。
“欸,你还是别过去了,”有人挠了挠头,扯住那女孩说道,“没瞧见吗?腻歪死了,他就想跟女朋友杵着呢。”
女孩像是醒过神,脚步陡然停在了原地。
梁靖川根本不在乎周围的视线和渐近的调侃,也不理会。
他压在她耳侧,嗓音很低,让人觉出温柔来,“满意吗?”
众目睽睽之下,许昭意紧张得浑身不自在,哪还有心思计较。
“满意了满意了,”许昭意真是怕了他了,连着重复了两遍,“能放我下来了吗?”
真绝了,这哥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杀伤力成倍反杀。没有修罗场,她脑补的一切都没发生,今天的事直接戛然而止了。
杀人诛心呐。
有些人,今天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熟人大多闹两句就放过了,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没人当电灯泡。以前最喜欢在他俩视频聊天时唱歌的何伟,都不再发光发亮了。
梁靖川漆黑的眼眸深了深,“反正抱都抱了,离校门不远,我干脆抱你出去吧?”
许昭意眉心跳了跳,再任由他搞下去,她心态迟早崩溃。
“我跟你讲梁靖川,”她面无表情地抬眸,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不担心后果,我这是为你考虑。你就不怕被导员看到,赏你一个败坏校风的通报批评啊?”
“那不是正好?”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整个人懒洋洋的,“通报批评一出来,等同于官宣了。”
“……你有毛病吧哥?”许昭意又好气又好笑,“我又没有生你的气,我就开个玩笑,你也用不着自虐,还演苦肉计吧?”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听到没啊?快放我下来,太招摇了。”
梁靖川轻轻一哂,也没继续闹她,将她放了下来。
他低头时半张脸埋进阴影里,下颌线条利落分明,眉眼更加深邃,五官轮廓更加立体,平日里的邪气淡去一些,独有的少年感。
许昭意直勾勾地看着他。
“后悔了?”梁靖川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要抱吗?”
许昭意稍怔,纤长弯翘的睫毛轻轻一眨,弯唇笑了笑,“没。”
在他瞬也不瞬的视线里,许昭意挪开了视线。然后她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勾住了他的尾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只是一个简单的牵手。
梁靖川睨了她一眼,意外地挑了下眉,反手裹住了她。
原本不亲不近也不冷不淡的动作,以十指相扣结束。也许就是因为更欲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单纯的举动反而耐人寻味。
许昭意心尖滚烫。
她只是忽然想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年了。
恍惚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一天,熟悉的篮球场景,同样的23号球衣,有起哄声、探究的视线和曾经有过的视线相接:沉睡在回忆里的场景苏醒,一切似乎都没变。
但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我喜欢喜欢我的你,也爱着爱着我的你。
长长久久卿如旧,朝朝暮暮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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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和高楼静静隐没其后,暮春的阳光明媚,撒在人身上带着点炙热的温度。邻近中午放学,两人不太想在学校里挤,梁靖川下午又没有课,直接驱车去了郊外马场。
许昭意坐在副驾驶座上,拉开储物柜,抱出一小摞零食。
交往以来,因为许昭意的缘故,梁靖川的车上几乎经常备着各式各样的小零食,经常更换。
“你不尝尝吗?”许昭意挖了一小勺蛋糕,眨了下眼,“这次的蛋糕很好吃的,没上次的腻。”
“我不喜欢甜品,”梁靖川右手拨了下她的小脑袋,“你能不能少吃点垃圾食品,多吃点健康的东西?跟小孩子一样。”
他懒洋洋地说完,才意识到许昭意已经将东西递到他唇边了。
她要喂他,他也低了低头。
本来许昭意挖了一小勺,的确是想要递给他尝尝,这下她恼了,直接缩回了手。
梁靖川扑了个空。
“一口都不给你吃!”许昭意恶狠狠地冷哼了声,“饿死你。”
有人相爱,
有人夜里开车看海,
有人被自个儿男朋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梁靖川单手打了圈方向盘,嗓音低下来,勾着点挫败和无可奈何,“我开车呢,没注意。”
许昭意在副驾驶座上挪了挪,将脸挪向一侧,懒得搭理他。
郊外的马场分成内场和外场,新手基本都在内场练习,外场处在依山傍水的位置,风景秀丽,环境幽静而秀丽。湖水碧波荡漾,影影绰绰,马场边可以进行现场烧烤。
五花肉在烤盘上冒着热气,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
许昭意翻身下马,摘掉了马术帽,撂给了工作人员。她端了杯果汁,在烧烤架附近坐下。
玻璃杯刚刚凑到她唇边,就被梁靖川伸手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