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人——子姮
时间:2020-06-06 09:33:19

  旁人家的孩子牙牙学语, 先学的总是“阿爹”“阿娘”“父亲”“母亲”, 小织却注定没有这样的机会。
  哥哥心中的酸酸喜喜, 萧织还不会明白。在她看来, 她有很多亲人,总是围着她转, 她很喜欢他们。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哥哥, 还有……
  “嫂、嫂嫂……”萧织伸手去抓萧妙磬。
  萧妙磬握住萧织的手。
  萧织最亲她,这几个月大多时间都是萧妙磬亲自带萧织。她会教萧织说几句话,乳娘也会这么教萧织。
  萧织明白了, 这是她的哥哥和嫂嫂,是她生命里最亲的人。
  萧妙磬从萧钰怀里抱过萧织,蹲下来,将萧织放在地上。
  一岁大的孩子已经可以站立,并逐渐开始学习走路了。萧妙磬一手牵着萧织,带着她一点点的、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她非常耐心,鼓励着萧织,这般走一会儿再换个姿势,换成她去萧织身后,扶着萧织的腰,让她一步步往前走。
  萧钰就在旁边看着她们,他很欣慰,很安详,也心疼萧妙磬像个劳累的母亲般手把手教萧织,更愧疚自己在这种时候帮不上忙。
  好在徐州已被拿下,休整过这个冬天,开春后便可攻打巴蜀。
  这次,他定要在巴蜀找到真正的高阳氏。
  他迫切想要站起来。
  为萧妙磬,为萧织。
  这个新年,建业上下热热闹闹的过。
  大家除了辞旧迎新,也看望亡故之人,为他们上坟与祈福。
  萧钰领着阖家人在祠堂祭祖,又祭拜萧绎与甘夫人。
  宫外,吴纪和吴琪祭拜亡父吴均,夏侯阕亦祭拜亡父夏侯深与亡母。
  萧妙磬忙过一天,回朝熹殿坐了坐。
  如今她虽长居明玉殿,朝熹殿却也一直维持原状,每日打理着,有时她也回去坐一坐,同袁婕聊聊天,或是招待吴琪等人。
  很快就开春了。
  萧妙磬喊吴琪进宫,专程让宫里为她裁制新衣。连着袁婕也得到新衣份例。
  袁婕曾笑呵呵对萧妙磬说,她真是个温暖体贴的人,对待自己这种卑贱的女子,也和对待自家姐妹似的。
  这种时候,萧妙磬便会告诉袁婕:“你别说这种话,乱世之中本就鲜有长久的富贵,反多得是落地凤凰。颂姬在我心里,却是与姐妹别无二致,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吴琪也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对袁婕说:“添音以诚心事你我,你我也当以诚心报之。与其说这些话,不如多为添音和王上分忧,对吧?”
  袁婕拨弄指甲上的蔻丹,向吴琪抛去一眼,“是呢,所以我同添音说了,攻打巴蜀也带上我,好久没在战场上弹琵琶了,手痒得慌。”
  攻打巴蜀的事,如今已被萧钰提上日程。
  只是这时候北面章诏已收拾好凉州局面,腾出手和萧钰针锋相对了。这时候江东若去攻打巴蜀,难保章诏不会趁机偷袭。
  江东抢夺来的徐州和袁繇的地盘,尚不算很稳,必要防着章诏袭击。
  故此,萧钰派遣几名得力干将,去与章诏领土交界的重要城池驻守。这些将领需要做的,就是在萧钰攻打巴蜀的这段时间里,守好北面所有的领土,不教章诏踏入半步。
  被派去的将领两两一组,镇守共八座城池。
  吴琪和夏侯阕也在其列,恰好共守其中一座城。
  这是萧钰安排的,吴纪听说后立马就急了,赶忙进宫求见萧钰。
  他要换人!虽然所有武将在吴纪眼里都是隔壁家的狼,但狼和狼也有不同。眼下大局为重,换成任何一匹狼他都忍了,就不能是夏侯飞羽那个畜生!
  但是吴纪没说过萧钰。
  他怎可能说得过走到哪里都能控场的江东之主?
  萧钰有一说一,有理有据,最后还搬出让夏侯阕在实战中教吴琪使用月神穿云这个理由。
  吴纪拧着脸干嚎:“王上,让末将也一起去吧!末将真不放心敏晶!”
  正好这会儿萧妙磬和袁婕都在旁边,一起带萧织练习走路。
  袁婕蓦地笑两声,等吴纪看向她时,她拖着长音道:“吴将军说什么呢,人家两个相处得挺好,你去杵在中间,不会别扭吗?”
  吴纪一窒,浑身都不痛快了。
  最后结果,自然是吴纪服软听命。
  萧钰命吴纪在战事期间与姜叙配合,留在建业整理内务,一文一武,务必将江东打理好。
  吴纪虽断臂,但军事上的文职做来得心应手,他应下。
  很快,被派去北边的武将与军马各就各位,萧钰亦率大军亲自出征巴蜀。
  萧妙磬要随行,便哄着萧织,将她交给小甘氏。
  此次越军依旧向齐徽借道江夏。
  军队路过江夏时,齐徽还带萧令致专程来见两人一面。
  萧妙磬发现,萧令致看起来比上次省亲时气色更好,也更开朗了。
  萧钰要攻打巴蜀一事,传至巴蜀军阀耳中,身为统领的益州牧和其一干臣属,皆慌张不已。
  如今越国势大,又和荆州联合,他们巴蜀就算仗着山路崎岖能抵挡一时,还能抵挡一世不成?
  北面的徐州牧和袁繇,南面的交州牧刘奎,可都在这短短两年间被萧钰给灭了!
  何况萧家还有个扶风公主,为江东赚足了民心。
  如此劲敌,巴蜀扛得过吗?
  尽管益州牧已向镇守各个城池的将领传令,教他们奋力抵抗,但没几个听令的。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越军一路打进巴蜀,沿途各城池关卡的守将十个里有八个直接开城投降,剩下两个打上几天也丧失斗志,干脆归降。
  这导致越军几乎没什么损耗,就深入巴蜀腹地。
  而袁婕,没弹过几次《破阵乐》,倒是总弹《庆同天》。
  就比如越军攻打雒城,雒城太守抵挡五日后开城归降,当晚庆功宴上,他同越军将帅共同宴饮,袁婕领着一众舞姬跳舞助兴,怀里还抱着琵琶边舞边弹。
  弹得就是《庆同天》。
  大家觥筹交错很是欢喜。
  雒城太守酒劲儿上来,瞧着袁婕如山精鬼魅似的勾人,忍不住去拽她袖子。
  结果被袁婕用琵琶弦震开不说,还被她指着面颊笑骂:“动手动脚的,可要仔细被挖了眼珠子呢!”
  雒城太守瞬间酒醒,吓了一跳,越军上下却笑成一片。
  萧妙磬也笑了。
  由来都是袁婕调戏别人,哪有被人调戏的份?
  到了夜里,萧钰与萧妙磬住在雒城太守府,萧妙磬压在萧钰身上调戏他。
  出来打仗不比在家,许多时候不方便亲热。两人也都不是胡来的,是以这个时候,亲亲抱抱闹一闹便罢。
  萧妙磬修长的腿,勾着萧钰,像是条纯然灵动的盘蛇。
  黑漆漆的房间里,萧钰瞧不见她,却知道她定挂着甜美娇柔的笑容。
  耳边是她带着香味的吐息,开合的唇瓣擦过他耳郭,又香又软,“一路上这么顺利,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拿下整个巴蜀了,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找到高阳氏。”
  萧钰揽着萧妙磬,侧过头,于黑暗中准确捕捉到她的红唇。
  他吻上去,辗转一番,方说道:“为你和小织,我是越发想要站起。”
  “一定可以的。”萧妙磬埋在萧钰怀里,蹭蹭他下颌。
  “只是到那时,音音就欺负不成为夫了。”
  这话里带着愉悦揶揄的深意,萧妙磬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到时候他腿好了,就能翻身在上,不用被她压了么?
  黑暗中萧妙磬脸一红,小声嘟囔:“那我更要趁现在,多欺负欺负你。”她又颇为羞耻的添上一句:“就算你解了相思黄泉,能够恢复如常,我说过的,你做江东的顶梁柱,我做盘蛇,这是变不了的。”
  萧钰揉着萧妙磬的肩膀,“好,音音做盘蛇,钰哥哥无论怎样也给你盘,想怎么盘都好,都让音音做主。”
  萧妙磬羞不自胜,指头在萧钰手臂上掐了下。
  一夜好眠。
  第二日,他们便又投入紧张繁杂的事务中。
  还有数座城池要拔掉。
  胜利已经一点一点的靠近了。
  开城投降的守将越来越多,越军越战越勇。
  一个月后,他们距离巴蜀腹地只剩下两座城池要拔除。
  萧钰下令全军暂且休息两日,养精蓄锐,好做最后的斗争。
  这厢大军休息,萧妙磬也难得闲下来。她拉上袁婕,一起到附近爬爬山走走,看看巴蜀的景色。
  丁香、老猿、崎岖的山道、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许多景象在建业都是看不到的。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某处驿道附近。
  萧妙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看到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身影,在策马从远处过来。
  她当时以为自己看岔了,又定睛看去。
  这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萧妙磬不由唤袁婕:“颂姬,你看那边那人……”
  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萧妙磬,远远的歇斯底里叫喊:“添音姐姐!添音姐姐救我!”
 
 
第62章 男人不可信
  是章晔!
  尽管确定来人就是章晔, 萧妙磬却难以置信。
  章晔明明在洛阳宫做皇后, 怎么会一人单骑出现在这里?
  “添音姐姐救我!”
  章晔策马飞驰而来, 随着她靠近,脸上惶急到极点的神色被尽收眼底。
  萧妙磬很快回神,正要张口, 却见章晔座下的马忽然体力不支往前栽倒!
  突来的变故令章晔尖叫一声,整个人被朝前甩飞!
  萧妙磬吓得倒吸一口气, 身边袁婕也脸色一变, 立刻上前去接。
  幸亏袁婕功夫底子极好, 身影一闪,接住了章晔, 可饶是如此,两个人也一起踉跄了好几步。萧妙磬快步上前,帮着撑了两人一下,她们总算站稳。
  再看那匹马, 已倒在地上精疲力尽, 一下一下的喘息。
  袁婕扶稳章晔后, 便退开, 打理自己的衣服袖子。
  萧妙磬上前,“小晔, 你怎么会来这里?”
  章晔浑身染着风尘仆仆, 不知是策马了多久。她衣服已经脏了,腰间的紫竹箫也沾了尘土。头发乱蓬蓬的,其中还夹着不知何时落上去的枯叶。
  她本是满脸的惶急,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触目惊心。可见到萧妙磬时,就像是在黑暗里终于寻到一盏灯火,章晔瞬间崩溃了,哭着扑到萧妙磬怀里。
  “添音姐姐,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我不想回洛阳宫,我不要回去了……”
  泪水霎时打湿萧妙磬的前襟,若不是冬日衣服穿得厚,或许会湿到皮肤上去。
  章晔一直在颤抖,用尽所有力气抱着萧妙磬,像是生怕被抛弃的雏鸟般。
  “小晔……”萧妙磬反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没事……”
  章晔埋在萧妙磬怀里哭诉:“我不要回洛阳宫,太可怕了,那是恶梦,不要,不要……”
  萧妙磬拍着章晔,“小晔,你先冷静下来,这里是驿道。我们先去边上,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闻言,章晔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松开环抱萧妙磬的手,却颤抖着用力拽住萧妙磬的袖子,“添音姐姐,大哥的人在追我,我们快走、快走……”
  萧妙磬覆上章晔这只手,“好,小晔,我们先去边上。”
  轻轻掰下这只手,牵在手里,萧妙磬带着章晔远离驿道。袁婕在前方带路,走的是她和萧妙磬来时的路。
  她们走到远离驿道的一处山坳,这里幽静,地上有些枯草恰好可以坐人。
  早已浑身疲倦的章晔背靠山壁,无力的跌坐下去,坐在枯草上,向两人哭诉。
  “添音姐姐,我是从洛阳逃出来的。我和陛下一起祭天时,我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牵了马逃走。”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有往南跑,我想南边还有添音姐姐。路上我听说越王攻打巴蜀,我就一路往巴蜀的方向来。”
  “我知道我很傻的,可我真的没地方去了。大哥一定知道我逃出来了,他一定派了人追我。我不敢停下,没日没夜的在跑,没想到我真的遇上添音姐姐。”
  “添音姐姐,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章晔泪如雨下,层层泪水已在她脸上冲出红色的痕迹,两只眼睛肿如桃核。
  她的哭声太过悲切无助,教人听着便心里拧得慌。
  明明她和萧妙磬该是对立面的,可当她拼死拼活的逃出洛阳,不知何去何从时,想到的归处唯有萧妙磬这里。
  萧妙磬怎会不心酸呢?
  小晔是将她当作心灵最后的依托。
  她心疼章晔,为章晔可惜,却无力改变什么。
  “小晔,你听我说。”萧妙磬缓缓开口,语调含着安抚,也分外认真,“你在洛阳宫里过得日子,我知道定是不好受的。如果你永远都不想回去,就继续逃吧,我和颂姬只当今天没见过你。”
  章晔瑟缩了一下,双手捂着满是泪珠的脸问:“添音姐姐不帮我吗……”她说完神色黯了黯,旋即扯开唇角,努力做出一个懂事的笑容,“对不起,添音姐姐,我不该这么问你的。我怎么能让你帮我呢?我没有立场啊……”
  萧妙磬也眼神黯然,喃喃:“是,你是大邺的皇后,是章诏的妹妹,而我是钰哥哥的妻子。”
  所以她无法帮章晔。
  不管将章晔窝藏在哪里,都会引来章诏的人马,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
  章诏和天子还可以以此作为萧钰失德的筏子,问罪他参与掳走皇后,给他泼上大不敬的脏水。
  帮章晔,就是在给萧钰埋下隐患。
  她不能做出损害萧钰的事。
  “小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颂姬去给你牵一匹马。”萧妙磬定定道,“这是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所能为你做的所有了,再多的我不能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