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行的,苏含贞。”徐贵姬道,“虽我与你交好,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她睥睨甄夫人惨白的面色,说:“你以为夫君爱的是你吧,错了。他对你的宠爱,其实是在保护我与阿膺。夫君知道我与阿膺不是郭贵妃母子的对手,所以安排我们假死遁逃,将他秘密训练的凤嗣交给我与阿膺继承。至于把怀孕的你送走,也是为了给我与阿膺铺路的,全是为了今日。夫君神机妙算,庇护我与阿膺。苏含贞,你很可惜。”
甄夫人浑身冷的发麻,像掉进冰窟似的。
而不单是她,还有萧妙磬和萧钰,以及在场几个清楚内情的人,谁又还听不懂徐贵姬的话意?
当年灵帝让萧绎带走甄夫人,明面上是将爱妾托给萧绎保全,实际却是算准萧绎会挟甄夫人的孩子为萧氏正名。
灵帝要的就是萧绎这么做。
让萧绎收拾南面,统一江东,然后有朝一日攻入洛阳,肃清战乱的局面。
这时候徐贵姬母子登场,用他们手中的势力,窃取胜利果实。
不但诸侯割据的局面终结,大权还重新回到齐膺手里。
怕是萧绎从未想过,他利用甄夫人母女时,却是自己自始至终都在灵帝的算计中!
“江东那么多诸侯,为何唯有萧家能胜到最后?这里面是有我们的手笔的。”徐贵姬道,“制造机会给你们,推波助澜,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徐贵姬再道:“为何徐州牧会忽然病重,他的两个儿子随即内斗?为何凉州在同时□□,牵制住章诏?这也是我们的手笔,给你们创造攻打袁繇的机会。不过不得不说,你们倒也争气。”
众人几乎惊呆。
萧妙磬齿根发冷,眼中翻涌波涛。
一直以来,萧钰都很会抓住机会,灭袁繇、攻徐州,方得来今日。而整个过程中虽挫折累累,但萧妙磬还是怀疑过那些“机会”有点过于凑巧。
她的直觉,素来出众。
原来真有刻意布置的因素在啊。
这时,萧钰问道:“那么昔日,你们趁我萧家逃难离乱时,派黄衣人袭击音音和令致,又是为何?”
徐贵姬道:“想看看你有多在意你的便宜妹妹。”
萧妙磬胸中涌起怒气,“你们……”
徐贵姬道:“越王你年少便才名远播,将来萧氏开拓基业必然靠你。要是你舍出自己去救萧妙磬,凤嗣保你不死。你以为那时你度过生死关头转危为安,是因为什么?给你治疗的医者里,有我们凤嗣的人,是他主导将你体内的相思黄泉封存入你双腿的筋脉里。”
萧钰道:“那若是孤不救音音呢?”
徐贵姬道:“那我的手下自会为萧妙磬解毒,只是后续的事情,也许我们会换一种安排。”
意思就是,若萧钰不在意萧妙磬,那么凤嗣很可能会寻求别的诸侯接过甄夫人与萧妙磬,让别的诸侯顶替萧家挟公主。
“萧妙磬对你越重要,我们越乐意看到,如此才有现在……”徐贵姬低头,看向萧妙磬,“想她出事吗?如果不想的话,就带着你的手下们束手就擒,乖乖将一切让出来吧。”
徐贵姬身旁的齐膺蓦然抬手,指向萧钰身侧的夏侯阕和吴琪。
“夏侯将军和吴将军,把弓箭放下!”
吴琪皱眉,夏侯阕哼了声,相继将弓箭放到地上。
吴琪道:“你以为就凭这样的伎俩,就能掌控全天下吗?就算我们束手就擒,也得看几十万越军接不接受你们。”
徐贵姬轻笑:“只要有相思黄泉,就不怕不听话的人。”
吴琪脸上结开寒霜,担忧看向萧妙磬。
无论如何,凤嗣挟持了萧妙磬,便是勒住萧钰的咽喉。
王上如何舍得添音受一丁点伤害?
高台上齐膺一挥手,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慢慢调整阵型,将萧钰等人全部包围。
另一头,徐贵姬道:“彤鹤,带萧妙磬过来!”
“是。”袁婕阴恻恻在萧妙磬耳边道,“公主,请上台阶吧,千万别试图逃跑,你不是我的对手。”
萧妙磬冷冷斜了袁婕一眼,不语。
见袁婕押着萧妙磬一步步往上走,姜叙忍不住呼道:“袁姑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公主一贯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枉我还曾对袁姑娘动恻隐之心,觉得你不容易,原来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细作!你一点心都没有啊!你、你怎能——”
“闭嘴!”袁婕狠嗤一声,步子加快,将萧妙磬押上高台。
萧妙磬冷冷看着徐贵姬,再看向齐膺,这位自己同父异母的皇兄,她笑了:“真是见不得光,只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齐膺高傲道:“皇妹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种手段,才是常态。”
徐贵姬懒得与萧妙磬多说,她转眸向萧钰道:“越王,快些做决定吧,不然我就让彤鹤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划在你心爱的公主身上。”
萧妙磬齿根发抖,银牙紧咬,蓦地喊道:“钰哥哥,你别管我!”
“音音!”萧钰扶着几乎要瘫倒的甄夫人,强自抑制身体的颤抖。
甄夫人哭着道:“添音,我的女儿……”
徐贵姬喝道:“彤鹤,给公主一刀!”
袁婕反手扼住萧妙磬喉咙,右手挥刀,在萧妙磬胳膊上狠狠就是一刮。
袖管破裂,鲜血顿时涌出,萧妙磬疼的脸色发白,她咬牙忍住,哽咽道:“钰哥哥你别管我……”
江东众人全都为此变了脸色,有人惊恐,有人大怒。
萧银瓶指着袁婕道:“你……你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袁婕不为所动,冷艳的像是沼泽地里开出的深紫色花,她再度扬起右手的匕首,朝萧妙磬胳膊刮下!
“住手!”萧钰近乎咆哮。
他胸口起伏,几乎是红着眼睛道:“别伤音音,孤任凭处置。”
“王上!”有属下担忧出声。
萧钰道:“孤愿意交出一切,只求别伤音音。”
徐贵姬缓缓扬起唇角,似对萧钰的选择不意外。
这些年凤嗣暗中窥伺江东,还有袁婕这个内应在,萧钰对萧妙磬是如何的宝贝,徐贵姬全都清楚。
徐贵姬高傲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向黄衣人道,“去,将江东一干人等全部擒拿。”
萧妙磬急了,哭着喊出声:“钰哥哥,别!你别管我!我怎么样都可以,可你不能因为我就将鲜血铸就的基业拱手让人!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将于心何安?!”
“音音,别哭,没事的。”
“不!钰哥哥,不!”
萧妙磬崩溃到极致,仿佛要站不住。这看在齐膺眼里,只觉精彩。
齐膺和徐贵姬饶有兴致看着,黄衣人们则向萧钰走去。
可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本在挟持萧妙磬的袁婕,忽然一个旋身,手中匕首如电刺向徐贵姬!
徐贵姬根本没反应过来,顿时被匕首穿腹而过。
场面有刹那的死寂。
当齐膺本能的喊出“你这叛徒”时,萧妙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藏于袖下的百珑,一剑直逼齐膺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局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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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结局
电光火石之间, 齐膺艰难闪开。他也拔出佩剑, 格挡住萧妙磬。
这一交锋刚罢, 徐贵姬就惨叫着倒下。齐膺一时顾不上萧妙磬,忙接住母亲。
徐贵姬腹部一道刀口触目惊心,鲜血涌出, 很快打湿她腰腹。
高台上的黄衣人反应过来,立刻朝萧妙磬和袁婕发起攻击。
袁婕一把拉过萧妙磬, 把她拽到身后, 同时高声道:“还不都给我上?!”
应着她这声高呼, 在场所有身穿红衣的人霎时行动,全体倒戈, 向凤嗣的人发起攻击。
十几个红衣人身影翩飞,冲上高台,护住袁婕和萧妙磬。
同时,越军们也行动起来, 朝凤嗣发起反击!
直到此刻, 徐贵姬和齐膺才发现, 原来来此的越军竟是那样多。从屋顶上、墙根后、还有各种暗处, 源源不断涌出埋伏的越军,一下子就对凤嗣形成反包围。
母子二人大惊失色, 中计了!彤鹤这叛徒, 竟与越军勾结做戏!
齐膺目眦尽裂道:“杀了她!千刀万剐!”
袁婕匕首饮血,眸中杀气似怒海狂澜,“呵, 倒要感谢你派我去萧家卧底,要不我还得费脑筋怎么脱离凤嗣。不见天日苟且偷生的凤凰,算什么凤凰?来啊,使劲打啊,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有袁婕在前,红衣人在侧,萧妙磬被护得滴水不漏。
她趁机后退,沿着台阶向下,刚下到一半时,身子就被萧钰勾住。萧妙磬顺势抱住萧钰的腰,他一用力,就将萧妙磬勾到身后去。
“音音,没事吧?”萧钰唤道。
“没事。”萧妙磬摇摇头,又忙握紧百珑,时刻留意周遭情况。
她已经完全安全了,周遭越军们在猛烈的反攻凤嗣,她与萧钰所在之处被越军精锐牢牢护住,固若金汤。
甄夫人流着泪接过萧妙磬,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添音,我的女儿!”
萧妙磬忙反抱住甄夫人,安抚道:“阿娘我没事,我和颂姬方才都是做戏的。”
做戏之事,是萧妙磬、萧钰和袁婕一起商量的,除他三人外一概无人知晓。
萧妙磬知道阿娘被吓坏了,便不断抚摸甄夫人的后背,用体温和有力的拥抱抚平甄夫人的心绪。
甄夫人渐渐平静下来,视线却落在萧妙磬胳膊上的伤处,心疼万分。
纵然是做戏,但袁婕切切实实往萧妙磬胳膊上划了一刀,伤口是真,血也是真。
甄夫人知道,她们这么做是为了让徐贵姬和齐膺放松戒备。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被划伤时竟忍着不叫出。
萧钰又何尝不心疼?甄夫人放开萧妙磬,他将萧妙磬拉到身边,牵住她的左手。
他早就想过也许萧妙磬会受些小伤,心里想想都不好受,如今看见她的伤处,便更心疼了,恨不得那伤与痛都能在第一时间转移到自己身上。
“音音,过后,我给你包扎。”
“嗯。”萧妙磬笑了。
周遭杀伐不休,但萧妙磬唇角却是一抹宁和的笑。在萧钰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担心。他总是能部署好一切。
她四下看去,甄夫人和萧银瓶,还有姜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皆被护得很好。而武将们则拾起兵器,与凤嗣打了起来。
江东武将各个都身经百战,虽打法上不似凤嗣那般毒辣,但也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间,几十名黄衣人无声无息从天而降,向着萧钰和萧妙磬所在之处投掷雀翎。
萧钰将萧妙磬一把拉到身后,同时手中暗器飞出,如疾风暴雨,将大片雀翎阻隔在七尺之外。
黄衣人们继续以雀翎攻击,好些越军将士都被雀翎射中。
高台上齐膺看到这一幕,心中立刻找回镇定和得意,怎料得意之色还未能浮现于脸上,就面色大变,惊愕万分。
——那些被雀翎射中的越军将士,竟然没有中毒倒地!
那是相思黄泉啊!怎么可能?竟毒不到他们?
齐膺哪里知道,高阳氏的阿春和酒儿来到洛阳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凤嗣的人有潜伏在宫中的,只知道阿春和酒儿祖孙是越王请来的,说是欢迎恩人,要宴请她们。
殊不知,阿春和酒儿是带着能抑制相思黄泉的丹药而来!
早在萧钰摆脱轮椅时,他便与阿春和酒儿商议,待攻下洛阳后,请两人前来配合越军,剿灭凤嗣。
于是,这半年时间,祖孙二人都在研究能抑制相思黄泉的丹药。
如今,她们带着研究出的成果,来到洛阳宫。
今日参与战斗的越军们,都已事先饮下浸泡了丹药的水。药效在他们体内发作,一旦他们被涂抹相思黄泉的雀翎射中,体内的药性就能抑制相思黄泉毒发。待今日事毕,再给他们服药清除相思黄泉即可。
黄衣人们也未料到相思黄泉会不起作用,没有剧毒加成,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刺客,难敌大批越军将士。
高台上,袁婕率领红衣人与齐膺和黄衣人打得难舍难分。
越军们杀掉四周敌人后,开始向高台支援。
徐贵姬重伤不便,脸色已难看到极致。她愤怒的看向袁婕,又看向高台下的萧钰,心里蓦然涌出无边无际的绝望。
她多年忍辱负重,多年不见天日,多年的绸缪策划,眼看就差最后一步就能登天,未料她登天的梯子被一把抽空,就这般朝着深渊跌回去!
她怎能甘心?
心像是被绝望和怒火所蚕食,徐贵姬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透的腹部,生命力在源源不断的流逝,她已感到头晕眼花,连保持神智都越来越费劲。
她想,她怕是要不行了。
徐贵姬狠狠吸上一口气,拉住齐膺袖口道:“阿膺,我逃不过去了。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你的东西就一定能夺回来的。”
“母亲!”齐膺一剑刺死一名红衣人,转头,含泪盯着徐贵姬,不忍的一摇头。
他与徐贵姬相依为命多年,总是不愿失去母亲的!
“快走,阿膺。”徐贵姬艰难的说话,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她努力向黄衣人们高喊:“保护阿膺离开这里!快!”
“休想走!”袁婕漫卷的眼角已被杀气浸透,身上沾着无数血点子,手里的匕首挥得犹如流星赶月。
她猛地向齐膺扑过来,挥刀刺去。
齐膺格挡住袁婕这一击,用足力道狠狠一扫!他年轻力壮,功底更甚袁婕,这爆发性的一扫,把袁婕整个人掀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