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闵之微怔,“可你知道,只要我心里有你,我对你好,他们就永远不敢太过分。有些小打小闹, 也不过是闹气罢了。”
  陈茗儿缓缓地点了点头,“好一个小打小闹。”
  “你不要曲解我,她们若真是敢伤着你半毫,不管闵源还是什么人,我觉不会轻纵。可……可大家终究是要当一家人,同一个屋檐下,总不好事事计较,为长久计,总得忍让些许。”
  闵之急于辩解,说话又急又冲,竟有唾沫星子飞溅开,引得陈茗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长久、忍让还有家门……
  陈茗儿突然意识到这些的确是闵之经常挂在嘴边的,他这么劝陈茗儿,他也这么劝他自己。
  闵家是京城新贵,根基尚浅,不得肆意。就像上一世,明知公主下嫁就是赌气,专挑跟沈则关系亲近的闵家,但闵之仍是乖顺地听了家里的安排,连些许的挣扎都没有。
  他似乎总有说不出的难处,道不尽的苦衷。
  陈茗儿慢慢地呵出一口气,这口气在胸口都快冻成冰了。
  风越发的凉了,陈茗儿捏了捏领口,缩着脖子道:“我想回去了。”
  有些时候,你还想把话说清,把疑问道明,把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都一一摊开晾晒,想要把眼泪晒干,想要追问解释,想要安慰。
  可有些时候,你什么都不愿再说,又或许根本就无从说起。
  闵之一把攥住陈茗儿的手腕,几近哀求:“茗儿,你信我。若是从前种种叫你觉得受了委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护你,啊?”
  他下了狠力气,骨节都因用力泛了白,陈茗儿皱了皱眉头,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开来,“别执着了。”
  这四个字,没有恼怒,没有厌烦,闵之听到的,都是悲悯。
  陈茗儿不再管他,只快步往前走,这个人以及同这个人相关的那些过往,都扔在身后不要了。
  虽只隔了一道门,前院却鼎沸异常,传令兵从大门奔入,连胜高呼,“襄城大捷,襄城大捷!活捉敌将宇文休,活捉敌将宇文休。”
  陈茗儿先是一愣,紧着就见傅婉仪推开房门,同是迷茫。
  “未闻出兵,怎么就大捷了?”
  襄阳是楚国重镇,破了襄阳,楚军就等于没了眼睛。更何况,宇文休是什么人?那可是楚的大将军,司空乾通兵法,却因双腿受刑残废不能战场杀敌,宇文休是他的利刃,可这把利刃许是磨得太锋利,折损得也极快。
  沈则看似坐以待毙,竟这样不声不响地定了胜局?
  先是宇文休,下一步就该是司空乾。
  傅婉仪心口狠狠地绞了一下,本以为五年前就已是死别,谁知还要再遭一回。
  见傅婉仪脸色不佳,陈茗儿上前搭住她的小臂,关切道:“医正?”
  傅婉仪慢慢抬头,眼神愣愣的,好半天,一字不语,只有叹气声。
  “我没事。”
  傅婉仪轻轻拨开陈茗儿的手,独自回房去了。
  一直到入睡,傅婉仪都没在说过一句话。
  新换了地方,即便身体已经疲乏困倦,脑中的杂念却似走马灯。
  后半夜,弥漫了半个多月的残云终于层层散尽,露出一轮圆月来,格外皎洁又格外清冷。
  陈茗儿就着窗边看了一会儿,总还是觉得不过瘾,便裹了斗篷轻手轻脚地出来。
  前院的灯还亮着,窗上剪出一道孤独的背影,看上去郁郁寡欢,不像是打了大胜仗。
  陈茗儿上前,轻轻敲了敲窗棱。
  人影晃动,拉长又缩短,咯吱一声响动,陈茗儿往二道门处探了探头,沈则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拢着烛火,眉眼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影:“夜深了,你不睡觉,趴窗户上吓人。”
  陈茗儿缩了缩脖子,老实说:“我睡不着,出来看月亮,谁知你也没睡。”
  听了她的话,沈则无意识抬了抬,吹灭了手中的烛台,“赶了这么多天路,还不累?”
  “累,但是睡不着。”
  陈茗儿攥着斗篷的下摆,眼睛四下打量,想找个能坐下说话的地方。
  沈则看着她:“睡不着,想看月亮?”
  陈茗儿迟疑了一瞬,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过来。”
  陈茗儿心下突然敞亮,话也跟着活泼起来,“我这不是生怕犯了将军您的忌讳嘛,谨慎为上。”
  沈则回头瞪她一眼,“不叫你用炭火,就这么记仇。冻着你了?”
  言外之意是我这也没少送御寒的物件。
  陈茗儿兀自笑了一声,“不是记仇,是从没见过你治军的样子,新鲜。”
  沈则轻嗤一声:“有什么可新鲜的。\"
  沈则把陈茗儿带到了前院的抱厦中,反手一指,“站这等我。”
  他转身去屋里拿了块毛毡,一撩帘子,这姑娘缩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领口风毛衬着她那张原本就巴掌大的脸更小了,两只眼睛亮莹莹的,乖巧极了。
  沈则心头猛地一阵酥麻,那些被刻意隐藏和压抑的思念终于找到了裂缝,一点点地渗出来。
  是想她了。
  沈则抖了抖手中的毛毡,铺开在泛潮的石板上,抬眼问道:“冷不冷,冷的话我给你生火。”
  陈茗儿捋平裙摆在毛毡上跪坐下来,瞥眸看他:“不是不能用炭吗?”
  “不用炭,我去灶间拿些柴火来。”
  “那不得把我的脸熏黑了?”
  沈则一撩袍角,人也坐下来,“看来是不冷。”
  陈茗儿把怀里揣着的暖袋露出一角给他看,得意地挑挑眉梢:“我备着呢。”
  沈则笑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略作停留,随口道:“你一来,雨就停了。”
  陈茗儿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你是不是打了胜仗?”
  沈则斟酌须臾,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
  “不是襄城大捷,还擒了宇文休吗?”
  是不是胜仗,这还能有什么说法吗?
  沈则搓了一把脸,手指摁了摁眼眶,跟陈茗儿又兴奋又疲惫不同,他是真的有些倦。
  陈茗儿心下不忍,立即道:“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不必陪我的,方才我是看你屋里灯亮着,也没多想,就去敲了窗……”她越说声音越小,带了微微的懊恼。
  “没事的,我也睡不着。”
  沈则曲着一条腿,人往廊柱上靠了靠,因为困倦眼神有些慢,却少了些平日的冰冷,添了几分柔软。
  陈茗儿鼓着腮帮子吐了口气,小声道:“我有话想问你,但又不知是不是该问,若是涉及军务机密你不便答我,便不用管我。”
  沈则点了点下巴,“你想问什么,我听听看。”
  陈茗儿看着他,“你打了胜仗,怎么看起来一定都不开心呀。”
  “我刚才说了,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胜仗。”
  陈茗儿咬住嘴唇,不解道:“那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沈则淡淡一笑,微微摇头,叹道:“太顺了,特别是竟然能擒了宇文休,这不对,这不是他。”
  “我还想一直想问你,”陈茗儿不自觉往沈则身边挪了挪,“楚国是不是有很厉害的人,你……”她舔了舔嘴唇,话没说完。
  沈则定定地看着她,眼角有浅淡的笑意,“你是不是想说,我怕他?”
  陈茗儿胡乱地动了一下脑袋,像点头,又不像。
  沈则抬头,人往后仰了仰,因为喉间拉扯,声音有些哑,“你听没没听过司空乾这个名字?”
  陈茗儿吸了口气,“我听过,可他是……叛降之人?”
  她最后收音的声音的时候,硬是拐了一下,成了问句。
  但此句成问句便是杀头的罪。
  那是皇上钦定的逆贼,是大梁朝最没有脊梁的少将军。
  沈则听出陈茗儿言语中的迁就之意,不是迁就司乾,是在迁就他。
  叛降与否,认与不认,说不清了。
  沈则曲指敲了敲额头,声音有些发翁,“我和他一道师从夏侯沭,他是我师兄,我们同窗近十年。”
  陈茗儿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拢紧胳膊抱住了怀里的暖袋。
  沈则笑笑:“你是冷还是怕啊?”
  陈茗儿摇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哪一个。
  “我的确有些怕他,我怕赢不了他,又怕赢了他。”
  沈则闭上眼睛,终于感受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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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见沈则合了眼, 陈茗儿扯了毛毡的一角给沈则盖上, 轻声道:“外头凉,进去睡吧。”
  沈则闭着眼摇了摇头,“我还想再跟你说说话。”
  困倦来袭, 人的意志也被瓦解, 有许多平时说不出的话也就顺势说出口了。
  陈茗儿挪了挪, 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头磨了磨,低垂着眉眼:“还有一件事, 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沈则虽没睁眼, 人却下意识往陈茗儿那边倒了倒。
  陈茗儿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又同他确认了一遍:“那我真问了啊。”
  沈则眯了一只眼睛, 瞧了瞧她, 低笑:“我竟不知道你如此乖巧。”
  陈茗儿也不在意他话中的揶揄,缩着指尖捋了捋唇边的碎发, 声音细细的:“事情关乎傅医正,我虽是觉得古怪, 但又知道不该问的,可又实在太古怪。”
  她这一番小姑娘心思的糊涂话来回说,彻底把沈则热笑了。
  沈则伸了伸胳膊,转头看她:“你看出什么古怪来了?”
  “先是太子突然叫傅医正来荆州,我就看不明白,”陈茗儿捏着手指,仔细道:“离京前医正特意嘱咐我不叫我跟任何说, 连贵妃娘娘也不能说,然后这一路上都是太子的近卫护送,又是我们人都到了才传了信给你,我看不懂。”
  沈则点了点头:“还有吗?”
  “还有啊,就是傅医正听到襄城大捷的消息后,就一直不说话,脸色也很不好看,”陈茗儿深吸了口气,又抿了抿唇,小心道:“她跟我说过,她心里曾有个人,可那个人死了千百回,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就是……”
  沈则听着她说话,动了动下巴,淡道:“是司空乾。”
  虽然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可真听到沈则亲口说出来,陈茗儿还是恍了神,“那太子叫她来,是何用意啊?”
  沈则抬眼反问:“你说呢?”
  陈茗儿慢慢低下头,认真回想着:“所以太子才要瞒着你,不叫你知道,因为你不愿意这么做。”
  “两国交战,与私情无关,”沈则提了提嘴角,“若论私情,我也有。”
  “同窗情谊吗 ?”
  “不光如此,”沈则沉了沉眼皮,“他救过我的命。”
  陈茗儿总算知道沈则为什么夜不能寐了,可她又不懂了,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叫沈则来打这场仗。
  沈则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正因为我与他同窗,最为了解他,才最适合出战。而我,”他吐了口气,“我身后是大梁的江山和百姓,我别无选择。 ”
  陈茗儿招不出再能安慰他的话,只伸出手在他垂在膝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却被沈则反手一把攥住,片刻,又松开。
  他低着头,不敢看陈茗儿。
  “我……”陈茗儿张了张嘴,终是放弃,“我不知道说什么。”
  沈则摇头他:“你什么都不用说。”
  你只要陪我坐着就好。
  可陈茗儿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猛地问他:“你,你想不想喝酒?”
  沈则先是一愣,旋即笑了:“你不必陪我。”
  她能问出这句话,已叫他心头怦然。
  姑娘执着地看着她:“可我冷,我想喝。”
  沈则挑眉:“真喝?”
  陈茗儿用力点头:“喝!”
  “成,喝。”
  沈则腰部发力,直接站了起来,伸手去拽陈茗儿,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月夜冷风混着她发丝的澡豆的香味钻进鼻子里。
  连着几晚都没睡,沈则这会儿本就慢半拍,竟攥着手腕把人往怀里扯了扯。
  陈茗儿不着意,身子一晃,撞上他的胸膛,她伸手一推,倒也没恼,只是笑他:“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就装醉呢?”
  沈则低下头,微热的呼吸扑洒在陈茗儿耳畔,他说出的话也是滚烫的,“我的心意没变,你的呢?”
  亲眼见她对闵之的冷漠,沈则心里那些念头,压下又浮起。
  陈茗儿退后一步,“我为什么要变?”
  沈则笑笑,丢开她,转身往屋里去,边走边道:“这就是还没变。”他一手打着帘子,一手揽过陈茗儿的肩膀往里一推,懒懒道:“眼下不得空,总有叫你改心意的时候。”
  陈茗儿哼一声:“怕不见得。”
  同沈则斗嘴,她总是格外在行。
  沈则又只能笑,去了里间拿了一小坛君子,摇了摇,“这是那日我同闵之喝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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