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皇上走出去好远,才终于慢下脚步,陈茗儿那一声又甜又软的父皇,像蜜糖一般灌进他心里,也像利刃扎在他心头。
  大内监见皇上如此这般,眼眶也不禁发酸,上前道:“陛下,公主这一声父皇叫出口,往后便越来越好了。等将来公主和大将军给陛下添个外孙,带着小殿下来看陛下和娘娘,一家子的天伦之乐。”
  想到这些皇上先是乐呵呵地笑,忽地又不高兴了,忿忿道:“朕的女儿那么好,还没等得留在身边多疼两年,便宜了沈则那小子了。这婚期是怎么定的,为何不推迟两年。”
  大内监觑着脸,哭笑不得,只得哄着这矫情的老父亲:“公主出降那也是您的女儿啊。更何况大将军一表人才,与公主两情相悦,这是天作之合啊。”
  就这么哄着,皇上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不是不知道,比起他这个父皇,他的小老虎还是跟沈则更亲近些。
  但沈则是不可能知道,为什么第二天的福宁殿议事,皇上留着他研了一下午的墨。
 
 
第66章 大结局(中)
  大婚前一晚, 陈茗儿梦到了自己, 梦到了小时候自己。
  小姑娘梳着羊角辫埋头描着字帖,嘴上念念有词,神情专注。
  这大概是八岁的时候, 崔氏带她在庙中求了个大富大贵的上上签, 回来便请了师傅教她写字。
  小小的陈茗儿并不知道学这些能做什么, 但若是写不好字就被挨罚,她不怨挨罚,所以一遍遍地对着字帖描红。烛光昏黄, 纸上自己浮动, 小茗儿放下手中的笔,抻了抻已经僵直手指去揉眼睛。
  “你是谁呀?”小茗儿看见身边的不速之客, 并没有害怕, 好奇地眨眨眼,“美人姐姐, 你是仙女吗?”
  陈茗儿哑然失笑,自己果然从小就嘴甜。
  她走到小茗儿身边, 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笑道:“我不是仙女,我是你,长大后的你。”
  “唔,”小茗儿睁大眼睛捂住嘴,“我长大后,这么好看呀。”
  陈茗儿蹲在她身边, 抹了抹她手背上沾到的墨迹,“你现在也很好看啊。”
  小茗儿有些难为情的垂下眼,“我不好看,我没有簪花,身上还有臭臭的墨水气味。”
  陈茗儿拔下自己头上的琉璃花簪,小心地戴着小茗儿的头上,“喏,你现在也有簪花了,还有啊,墨水的气味是香的,是墨香。”
  小茗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头上的琉璃花簪,眼神怯怯地看向陈茗儿:“这是送给我的吗?”
  陈茗儿点点头,“我的都是你的。”
  小茗儿慢慢笑开,话也多起来,拨弄着陈茗儿额前的红宝石坠子问她:“你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是要成亲了吗?”
  陈茗儿低头看看,笑道:“是啊,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小茗儿转了转眼珠子:“那既然你是长大后的我,你所嫁之人是不是就是我将来要嫁的人。”
  “是啊,”陈茗儿被小时候的自己逗笑了,“是你将来要嫁的人。”
  “他是大哥哥那样的人吗?”
  “大哥哥?什么大哥哥?”
  “就是住在姑苏寺里的大哥哥呀,大哥哥还从寺庙的墙上翻出来,给了我桃花酥呢,”小茗儿有些不高兴了,“我长大后连大哥哥都忘了吗,那我就不要长大了。”
  “姑苏寺,大哥哥……”陈茗儿脑中猛地闪过一念,“大哥哥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小茗儿嘟着嘴,“我忘了哥哥的名字,但我听到有人叫他小五,我就喊他小五哥哥。”
  陈茗儿泫然欲泣,“小五哥哥是不是姓沈,叫沈元嘉?”
  “对的!”小茗儿高兴得简直要蹦起来,“你记得大哥哥啊!那你嫁的人是像大哥哥一样的人吗?”
  “我嫁的人啊,”陈茗儿攥着手指抵住鼻尖,还是忍不住哭了,“我嫁的人就是小五哥哥。”
  “真的吗?”小茗儿眼中亮晶晶的,又突然有些低落,“我是不是还要很多年才能嫁给大哥哥啊,我去哪里找他啊,他说他的家在京城,离杭州很远的。”
  陈茗儿捏了捏小茗儿软软的脸蛋,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去找他,他会来找你的。”
  ……
  梦醒的时候,陈茗儿眼角有泪,嘴角带着笑。
  很多年前,姑苏寺外她确实碰到过一个俊朗的小少年,少年骑在寺院后面的墙头上叫她:“小丫头,你哭什么?”
  陈茗儿抽噎着,“我的桃花酥,一口都没来得及吃,掉在泥水坑里了。”
  小少年往下头看,果然小姑娘的面前的泥水坑里躺着一块桃花酥。
  小少年轻嗤一声:“你就为了这个哭?”
  被奚落的陈茗儿,瞬间哭得更大声了,颤颤巍巍去扣桃花酥上没有沾染的小酥皮,模样可怜又可爱。
  “欸,”小少年喊住她,“别吃那个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心。”
  陈茗儿也没疑心他是在戏弄自己,傻傻地仰头等着。
  一刻钟后,翻墙而出的少年怀里兜着好几个纸包,不光有桃花酥,还有栗子糕,枣圈,狮子糖,召白藕,都是好吃又难得的点心。
  “你吃吧。”
  陈茗儿咽了咽口水,先拣了一块桃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
  小少年只看着她吃,自己却不动一口。
  “你不爱吃点心呀?”
  小少年做出一幅少年老成的样子,“都是哄小姑娘家的吃食,我才不吃。”
  “你吃一口吧,好吃的。”
  陈茗儿递过来一小块召白藕,刚哭过的眼睛还带着红晕。
  小少年不想再惹这个娇气包哭了,一低头顺从着把那块召白藕嚼了。
  “哎呀,”陈茗儿努努小嘴,“要慢慢吃,先吃掉外头的那层糖衣,再吃里头的。”
  “真是麻烦,”小少年一脸不耐烦,却还是低声道:“那你再给我一块,我重新吃。”
  ……
  天边霞光微露,昨夜的梦境和多年前的旧事齐齐像陈茗儿涌来,惹得她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止不住地埋怨自己,怎么就把姑苏寺外大哥哥给忘了呢,转念一想,沈则他自己也忘了,还说什么初次见她是在城门口,也算是两清了。
  念夏叩门进来的时候,陈茗儿正坐在床边呆呆地出神。
  之前嬷嬷就交待过,大婚头一晚公主兴许紧张得睡不好,所以妆容要格外上心,须得比平日上妆的时间多出半个时辰来,这么一看,果然是没睡好。
  念夏把手里端着的水盆放好,绞干了帕子伺候陈茗儿梳洗,“这水里兑了玫瑰花汁子,气味香甜又养肌肤。公主洗了肤色就像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动人。”
  陈茗儿掬了一捧水,将脸埋进去,半晌仰起头,脸上挂着晶晶莹莹的水滴,偶尔有一两滴顺着脖子流到胸膛,她也不在乎,笑盈盈对念夏道:“你找些桃花酥,包起来。”
  睡得这样少,却是神采奕奕的。
  “公主怎么突然想吃桃花酥了?”念夏自顾自道,“先前大将军还问起过我,问我您喜不喜欢吃桃花酥。”
  陈茗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诧异道:“他问过你这个?”
  “嗯,”念夏不知前因,只是笑:“奴婢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了,这不,您就问起桃花酥了。”
  陈茗儿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及了,等不及要见自己的大哥哥。
  两人正说着,苏贵妃已经亲自带了梳头嬷嬷来,听见里头笑语盈盈,也不觉跟着弯唇,“新娘子昨夜可睡好了?”
  “娘亲。”
  虽然还是不习惯,但是对着苏贵妃,陈茗儿倒也能把这声娘亲叫出口了。
  “我给你炖了碗莲子羹,你先喝了垫垫,”苏贵妃眼中全是对女儿的心疼:“今日事儿多,你得累一整天。正午之前先要祭天地,告祖宗牌位,接着是未时添妆换喜服,所以这午饭你定然是不肯多吃的,眼下啊得多吃些。”
  “好。”
  陈茗儿接过莲子羹,一口一口地喝着,一旁嬷嬷们准备着一会儿挽面、梳头和上妆要用的器具。
  苏贵妃细细打量着四周,生怕还有什么没关照到的,又再三提醒念夏:“你记得揣些小点心,掰得碎一点,若是后半晌公主饿了,叫她躲在擔子里也能偷偷吃上一口。”
  “奴婢记下了,贵妃娘娘放心。”
  放心,公主的婚事多少人操持,肯定是出不了差错,她自然放心。可作为送女儿出嫁的娘亲,她又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心。
  苏贵妃端详着陈茗儿,忍住眼窝子的酸胀,嘴角牵扯出几缕笑来:“娘亲出嫁时可没有你好看,我前一日生生地一刻钟都没睡着,早晨起来这眼皮子都是肿的,扑上去的粉呀都虚浮着。后来就连你父皇也说,我就数进宫那日最丑。”
  “朕可没说过这话,”皇上人还未进来,声音先到:“贵妃莫要在女儿面前栽赃陷害。”
  苏贵妃一副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狭促表情,朝着陈茗儿吐了吐舌头,随即起身行礼,浅笑嫣嫣,“皇上怎么这时间过来了?”
  “朕想了想,今日还是朕亲自带着茗儿祭拜天地,跪拜祖宗,”皇上在陈茗儿对面的杌子上坐下,眼神和语气中都是从未有过的柔情,“父皇带着你,那些狗屁规矩你便不必再在意,对也对,错也是对,全在咱们父女二人。”
  苏贵妃半晌都没划过来,看看陈茗儿,再看看皇上,又惊又喜,“先前就怕这繁文缛节太拘着茗儿,说是叫太子带着,能安心一些,如今若是皇上亲自带着,那臣妾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陈茗儿虽不是太懂宫里的这些规矩,但这听着就有些僭越,便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吧?”
  皇上抬手在陈茗儿鼻梁上轻轻一刮,满眼宠溺:“你就是规矩。”
  公主府是按照太子府的规格建的,如今由皇上亲自陪伴在册祭拜天地,也是册封太子时才有的礼仪,可即便如此,皇上的内心深处还是一片填不上的荒芜,还是有想起来就揪着疼的愧疚,哪怕以万里江山做陪嫁,也弥补不了过去的十五年他的女儿所受的苦楚。
 
 
第67章 大结局(下)
  祭拜了天地祖宗, 回到宫里换下礼服, 陈茗儿这才觉出来几分困倦了,才说想要眠一眠,外头就传话来说驸马已经到了和宁门。
  陈茗儿撑着眼皮子, 胡乱喝了小半碗红枣粥, 便急匆匆坐在铜镜前, 催着人添妆。于她而言,上午好不好看都是不打紧的,这会子好不好看那才是要命的。
  伺候的嬷嬷们都是苏贵妃千挑万选出来的, 手艺都是上乘, 却半点不敢马虎,描眉, 施粉, 添彩,上妆, 哪一样都是耗时的。
  妆容毕,六个宫女一同伺候陈茗儿着喜服, 嘴上道着吉祥话:吉日辰良,鸾凤和鸣,鸳鸯比翼,百年好合。
  喜服为正红色大衫,深青霞帔,织金云霞龙文压边,铺翠圈金, 饰以珠玉坠子。
  苏贵妃亲手将九翚四凤冠给陈茗儿戴上,金蔓珠帘遮面,真可谓是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外头催妆乐起,也就是说沈则已经在和宁门抛了大雁,来到院中了。
  陈茗儿只觉得心跳如擂,扑通扑通地要飞出来。
  沈则在众人围观之下,行至闺房门前,嗓音沉沉念起了催妆诗:欢颜公主贵,出嫁武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陈茗儿还是头一回听沈则文绉绉地念这些,忍着笑意对念夏招招手:“叫他再做一首。”
  苏贵妃点点陈茗儿的额头,小声道:“哪里有新娘子自己为难驸马的?”
  念夏朝着门外轻喊一声:“公主妆容未成,驸马须再做一首。”
  沈则似是料到陈茗儿这一手,不疾不徐清了清嗓子,又道:“羡绯罗、烛吐银墙。灯影背、响鸣珰。夹路如花还似雾,戟门前、步步荀香。剧怜春夜,花融锦瑟,月亚金堂。况画眉夫婿,清河小弟,杜曲诸郎。纱笼徐引,绣幕斜张。蓝桥捣就元霜。琼岛仙花偏并蒂,珠帘畔、一朵笙囊。朝来更喜,五铢裙细,百子钗长。问傍人、宜称何如,生憎唤作宫妆。”
  陈茗儿听得面红耳赤,心下清楚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行了,”苏贵妃发了话,“吉时到了,送公主出降。”
  话音落地,她忍了在忍,还是落下泪来。
  陈茗儿挑起额前的珠帘,轻唤了一声娘亲。
  苏贵妃捻着眼泪,强笑着:“娘亲还没好好疼疼你呢,你就嫁人了。”
  越是这个时候,陈茗儿的嘴越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牵着苏贵妃的手,捏了捏。
  可越是这样苏贵妃的眼泪却成了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惹得周围人都红了眼眶。
  “公主又非远嫁,”皇后握住两人的手,拍了拍,“等公主府建成了,你便能时时出宫去看女儿了。”
  “是啊,娘亲。”
  陈茗儿鼻尖一酸,险些也掉下金豆子来。
  苏贵妃一听她这声音不对,急忙擦了眼泪:“你别哭,当心花了妆。”
  一左一右两位送嫁嬷嬷扶着陈茗儿上了檐子。这檐子高五尺,深八尺,宽四尺,若是坐满了可坐六人,眼下只坐着陈茗儿一个。檐子四面悬着刺绣的横额和珍珠帘子,珍珠帘子上又点缀着宫女晨起才摘的鲜花。檐子匡箱之外,皆镂金花。两队十二人抬檐子,皆佩挂绿绸宫绦。
  檐子前后皆以红罗销金掌扇遮簇,青色华盖于最前头做引导,又有六十六名宫嫔簇拥于后,所以擦肩之间,沈则根本没能看得清陈茗儿,只打眼敲了个背影,这腰的确是细。
  公主的嫁妆装了不多不少三百三十三个檐子,由禁军上四军的的天武官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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