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门德尔松指挥乐团的日子——Sherlor
时间:2020-06-07 08:48:21

  “敞开心扉?什么话?和古斯塔夫有关?
  噢,上帝呀——他只是我的家庭教师,还是个短暂代课的数学研究狂而已!”
  嘴上说着厌弃的话,却字字听起来有些心中不平,尤其从她嘟囔的可爱小嘴来看,瑞贝卡一定是口是心非。
  得出这一结论的夏洛蒂挑眉,期待地揭露她露出的破绽。
  “古斯塔夫?原来你们早已互换姓名了呀——”
  “哎呀,你别打岔——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可从来没这么面带期待地和女□□谈过……”
  夏洛蒂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微的醋味,她看着瑞贝卡小女儿态十足的模样,目光越发的柔和。
  “你别不说话啊,夏洛蒂!你,该不会对他有兴趣吧?”
  “上帝可鉴,我永远爱着交响乐团——数学家这种神奇的生物,让我敬畏就行了……安心,我只是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比一般人要稍微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瑞贝卡热切看着夏洛蒂的眼神就像一只盯着鲜鱼的猫咪。
  她环住少女的手臂,讨巧询问着关于某人的讯息。
  “比如呢?”
  “比如他的姓Lejeune Dirichlet其实是两部分,拆开就是‘Le jeune de Richelet’,意思是‘利克雷来的少年’——很随意,却也有趣,对不对?”
  “还有吗?”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你手里的这本书?”
  瑞贝卡看着手里的那本《算术研究》,立即放开夏洛蒂将它藏在身后。而后又懊恼自己这般明显的欲盖弥彰的行为,干脆仰头厚着脸皮地辩解。
  “门、门德尔松从不畏惧数学,我就是突然对它又了兴趣不行呀!”
  “哦——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对万事都提不起劲的瑞贝卡,也有这么投入的一天,菲利克斯知道了,一定会特别欣慰……”
  “呵,你能不能别时不时就提某个人的名字?”
  “不能,我毕竟是来给他懂总谱的呢。”
  “……”
  “好吧,亲爱的,我就小小地好奇一下——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呢?”
  瑞贝卡张张嘴,并未吐出半个字。
  轻轻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页,她突然就安定了。
  “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或许他太过真诚和透彻,让我一眼就能和别人区别开。又或者,他第一次给我讲数学时,像海獭一样的举措,过分地可爱了吧……”
  喜欢是一瞬间。
  它很突然,突然到你察觉这份情感时,正好瞥见那朵玫瑰的绽开。
  *
  当夏洛蒂听完女仆的通报走下楼时,在会客厅里见到的是一脸喜色的范妮。
  她有些诧异,不太清楚门德尔松家的长姐来找自己的用意。
  还未等夏洛蒂走近范妮,这位可以当作名门淑女模板的女孩,立即放下茶杯,朝她飞奔而来。
  范妮欣喜地给了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大厅里欢快地转着圈,肆意地放声笑着。
  夏洛蒂第一次见到范妮这样的不娴静。
  但她依旧被这种银铃一样的欢笑所感染,纵使不知缘由,她也愿意陪着分享喜悦。
  “夏洛蒂,我的曲子——出版了!”
  从新落座的范妮等气息平复后,激动地将随身的曲谱集递给了夏洛蒂。
  “我的快乐只有和你分享了,我特意挑选了一本送给你,坚决不让菲利克斯在做第一人啦。”
  夏洛蒂接过曲册,她由衷地为范妮感到高兴。
  但她看到这本集子的封页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十二首歌》,曲作者: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
  夏洛蒂突然懂了所谓的出版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复杂地看着依旧欣喜雀跃的范妮,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范妮,你还是把作品归属到菲利克斯名下了……”
  “我无所谓的,毕竟它们的确出自门德尔松之手,我非常乐意让它们姓门德尔松——菲利克斯对此也没有异议……”
  范妮察觉到夏洛蒂话语里的落寞,她扬声开始辩解,却在夏洛蒂那双湛蓝的眼睛注视下渐渐失了底气。
  门德尔松家的长姐不太明白,少女的蓝眼睛里的受伤,究竟是为何。
  捏紧书册,夏洛蒂抑制住心中的气愤。
  她没法去指责任何人,没法去高呼心里的呐喊。
  闭上眼,她只能在心里替那个人委屈。
  在现代,这种行为可以算得上是万人唾骂的剽窃。
  它们都姓门德尔松又如何呢?
  为了实现姐姐的愿望,它们也叫菲利克斯——谁能体会这个骄傲的少年在白金汉宫做客,被维多利亚女王赞扬《意大利人》的美妙时内心的感受呢?
  但他只是笑了笑,就在那样的场合告知了世界真相:
  它是范妮的作品,真正的曲作者并不是他。
  “范妮,我很抱歉,我无法因此感到快乐……
  但我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毕竟我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在舞台上指挥交响乐团——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再加上女作曲家,出版一首曲子有多艰难。
  这或许对你而言是最好的方式,但对不起,我内心很拒绝它……
  亲爱的,我知道你有多优秀,你应该比我更容易冲破那层枷锁——该死的,或许自私的是我——我是那么那么希望,它们能够署上‘范妮·门德尔松’的名字!”
  范妮错愕地感受着夏洛蒂颤抖的拥抱。
  以及在她的颈项间传来的,少女无助的啜泣。
  她知道的,夏洛蒂所有的悲伤和哀痛来自哪里。
  是因为菲利克斯,只有弟弟才会如此牵动她的心神。
  范妮轻轻拍打着少女,慢慢想想,也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夏洛蒂,我不会说的,它就是永远的秘密。”
  这句安慰刚说出口,少女的哭声却更加汹涌。
 
 
第46章 Op.46:新的旅程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亮,透过玻璃将这间画室映照得格外亮堂。
  室内的装饰及其简洁, 除了那几扇用上采光度极好的玻璃的大窗外, 似乎和普通的屋舍并无区别——窗子有些别出心裁, 装上可供调整的遮光木板,能提供画家最理想的室内明暗。
  范妮也去过不少画室,尽管画家们能在画布上呈现完美的笔下世界,但他们的工作间几乎不敢恭维:随处可见的画笔、色盘和纸张,工作案上残余着杂乱的颜料染痕,甚至连作品都会随意摆放。
  高价的订单必定摆在显眼的地方, 至于那些既无金钱价值又不是画家心头好的呢,要么积压在墙角, 要么便不知道堆在哪发霉去了。
  但亨泽尔不一样。
  范妮的目光落在那个正在光线中为作品铺色的青年身上, 瞬间便化作脉脉春水, 满眸温柔。
  尽管画家们都有着各自的习性,亨泽尔的画室要比一般人要整洁的多。虽然免不了有纷乱的地方, 总体上让人视觉开阔舒服很多。
  他很珍惜自己的作品, 不论完成与否,它们都被妥善地安置着。或是能被人更好欣赏,或是挂在阴处等颜料自然干透。
  青年着手于画作上,并未受过多影响。
  而范妮, 就喜欢他这样投入认真的样子。
  看着恋人忙碌自己的工作, 少女的心也就明朗了许多。
  她刚从夏洛蒂那里过来。本为分享乐曲出版的喜悦, 却最终得到饱含泪水的反馈。心中欢快的情绪已被冲淡, 甚至受好友的影响, 她也隐隐有些惆怅。
  惆怅自己是否会拖累菲利克斯,惆怅那些曲子终究不属于范妮这个名字。
  但这些心绪,在见到亨泽尔时,全部都平静下来。
  “范妮,我今天的工作完成啦。”
  青年欢喜地收起画笔,放好调色盘,把画布转移到背阴处后,脱下身上那件绘画罩衣,像只小鸟般停落在少女的脚边。他执起恋人那双纤细柔软的双手,印上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我的爱,接下来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想好要怎么支配我了没?”
  坐在大窗附近的范妮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阴影里,光影分割着她身上的明暗,却分割不了她甜蜜的微笑。
  “我为什么要支配你呢?亲爱的,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想左右你,你是自由的——只要我们的爱一如当初就好。”
  “你总是这样,范妮,总是这样让我无法停止对你的爱……所以我才会愿意让你主宰我的一切,我愿意给你我的所有。”
  亨泽尔将脸贴在爱人的膝上,享受着她轻柔的抚摸。他不在意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只希望那些发丝可以更柔软一些。
  温存片刻后,画家支起他年轻俊秀的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钢琴家。
  “说吧,亲爱的,是什么化作了你笑容下的阴影呢?”
  “阴影?你在说什么?”
  “别装啦,你要怎么瞒过一个对光影敏感至极的画家?”
  他伸出手,怜爱着用那根没有染上颜料的手指,轻轻勾勒她的轮廓。
  “更何况,我爱着你——你是高兴还是伤心,除你之外,我最了解……所以,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本来觉得那是件小事,已经准备忘掉它随它过去的范妮,恍然发现她似乎得到了最好的安慰。
  她没有办法,去拒绝那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低下头,少女和青年额首轻抵。
  他们距离极近,所见皆是对方的真实。
  呼吸交融,她开口,娓娓道出方才发生的一切。
  “威廉,我现在很迷茫……我心里觉得夏洛蒂是对的,可理智告诉我这过于疯狂……曲子能不能署名‘范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沉默片刻,亨泽尔牵起范妮,将她拉到画室的墙边,让她浏览着那一幅幅的画。
  它们有的早已收笔,有的是半成品,还有的只做了简单的铺底色。
  “范妮,你知道画家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不是这些作品被高价出售的时候——啊,当然,这的确也是个令人高兴的时刻……
  是它们从草稿到成品,最终被签上画家名字的时候。
  只有签上名字,画作才算最终完成,而画家也才能得到内心的圆满——我想这个,和你写出一首曲子,给它标上题目编号后,最终付梓刊行时印上自己名字是的快乐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署上的名字,它们便失去了你的印记,又怎么能变成你的呢?
  我很认同那位小姐的话。署名是重要的,范妮,不要轻易放弃它们。”
  “你不知道……威廉,你不知道那有多难,甚至是有多出格……
  我的爱,如果我可以让它们光明正大地变成‘范妮’的所有物,我又怎么会放弃?
  神啊,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和你一样的,亲爱的,我就不会如此烦恼了……”
  亨泽尔瞬间抱住了爱人,将她扣在自己胸前,摩挲亲吻着她的鬓发和耳尖,温情地安抚着她。
  “嘘——嘘——
  亲爱的,好好好,是我想的太简单……可你千万别说你想当男孩子!
  你要是变成了男子,那可怜的我该怎么办?噢,上帝作证,我可是非你不娶呀。”
  胸前传来一声沉闷的笑声,青年的神色慢慢舒缓下来。
  他轻轻环住他的姑娘,在画室里像是和着一曲极慢的舞曲般,与她点地微晃着。
  “世上最好的姑娘,世界再难,时间再长,我也愿意陪你去等你的曲子签上‘范妮’这个名字的那天……
  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就像门德尔松先生们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也愿意等我拿到皇室画家的工作证明自己一样……
  我的爱在你那——别人觉得这种事出格,但在我这里,只要你是范妮,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
  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先生,自《仲夏夜之梦序曲》在波兰什切青完美上演后,本应春风得意,成为最快乐的那个人——毕竟这首序曲的亮相,便获得了无数赞誉和鲜花。
  但最近闷闷不乐的人的确是他,甚至他的情绪还隐隐有些暴躁。
  原因正是作曲家在回柏林两个月后,他的歌剧《卡马乔的婚礼》在柏林剧院上演失败——这也是这位天才少年,自踏上音乐这条道路起,第一次面临失败。
  或许这种失败是有征兆的:在菲利克斯动笔写《仲夏夜之梦序曲》时,就曾因这部歌剧和柏林剧场的总监蓬蒂尼爆发过一次争吵。对方傲慢地要求作曲家对配乐进行修改,并抱怨它缺少“伟大的思想”,一直拖到他从波兰回来后,才慢吞吞准备上演。
  不过或许和剧本呈现的那样,事实的确令人难以满意。菲利克斯甚至在表演还未结束,就冲动地从剧场里悄悄溜了出来。
  看看听众——他们大多都是门德尔松的亲友们,再听听那些批评——尖锐不留情,还充斥着反犹的声音。
  最让作曲家恼火的便是评论的导向。
  他们不讨论音乐的质量和本身,转而攻击门德尔松家的财富。
  菲利克斯对那些刺耳的批评并未表示拒绝,他只是羞愤地取消了这部歌剧接下来的所有演出场次,然后将它的手稿锁进箱底,坚决不想再看它、再修改一个字符。
  不想出席社交场合,成天关在房间里,压抑着那些不安的情绪,生着自己的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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