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合上名册,手肘抵着椅子把手,细长的手指撑着额角,微微勾唇,清润的嗓音响起,“从今日起,你们几位去二少院里伺候。我这个当姐姐的成亲之日没什么东西好回赠她的,不如就随便送几个下人过去伺候。”
这七八人中有人脸色微变,本来想往前多走两步的熏香小侍垂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藏在人后。
萧言勾唇,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脸色变来变去,看他们跪地求饶表忠心。她随手将账本递给阿风,好脾气似的说道,“不想走的也可以,回头直接去干些粗使类的活儿,不用来眼前伺候了。”
‘萧言’喜欢长的好看的,调到眼前的人样貌在小侍中都是能数的出来的,这些奴才平日里藏着别的心思,对自己越发的保养仔细,光那小手瞧着比拿针的阿离还有细.嫩,这些都是他们的资本,是用来抚人肌肤脊背的,哪里舍得劈柴吃苦洗衣服?
萧言话音落下,刚才磕头表忠心的声音慢慢褪去,院内一片沉默。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灰溜溜的垂着脑袋回去收拾东西了。
这群人送到萧数面前,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气的跳脚,后悔自己今日没忍住多言语了一两句。萧数是真没想到这个嫡姐病后性情大变,竟长了脑子!
萧言处理完院里下人,坐在椅子上放空目光想了会什么,抬手让阿风过来,垂眸低声叮嘱,“帮我找个人,别让主君知道。”
阿风闻言惊诧的看着萧言,随后垂眸躬身退下。
萧言这边的事情阿离一概不知,他正陪着离母在院内晾晒草药。
瞧见他今日一早过来,离母既高兴又忐忑,直呼不合规矩,话虽这么说,眉梢眼角的笑意却越发浓郁,“男子三日回门,哪有刚出嫁就回来的,也不怕萧言心里多想。嗳,反正都得多想,不如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我瞧你这一夜都瘦了不少。”
阿离有些想笑,眉眼温和抬手道:
——伯母才同我说过不必讲究这些规矩,莫说吃午饭,就是吃晚饭也行。
提起萧母联想到萧言,阿离怔了一下,眸光闪动,轻轻抬手比划,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询问:
——娘,有没有药能让人性情大变?以至于……以至于……
阿离耳根发热,深吸口气,抬起沉重无力的手抿唇艰难的比划出:
——以至于让人欲念缠身?
离母狐疑的打量起阿离,阿离不太敢跟她对视,“让人性情大变?这种药倒是没有,除非换个魂儿。”
离母随口猜测,阿离却是猛的抬眸定定的看着她,脑子里莫名响起那个自己听都没听过的词。
‘金手指’
‘指你你就喜欢我’
离母皱眉,接着说道,“至于欲念,”她目光隐晦的往阿离脸上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见他疑惑的回视过来,不由揶揄笑笑,“其实,其实这也不算是病,毕竟对着心爱之人若是没了半分欲念,那倒是有毛病了。”
阿离听母亲这么说,当下便知道这事问不出答案了。他在离母那小院里逗留了一天,晚上才回去。
院里下人变动,最明显的就是早上伺候阿离起床的那两个人换了张面孔。阿离疑惑的抬眸看去,下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主动开口解释,“回主君,主子将他们几人送去了二少那里,说是赠礼。”
“……”阿离默默的替萧数默哀了一把,摊上这么个不讲究的嫡姐,也是她的不幸。
萧言今日一天都在外头,萧家是做瓷器生意的,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萧言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她怕萧母看出异常,硬生生装作什么都不懂却又好学的样子。
萧言晚上吃了酒回来,身上酒气微醺,她刚进门阿离就闻到了味道,却没抬眸看她。
两人成亲后的关系还不如成亲前呢。
成亲前阿离跟她针锋相对,成亲后阿离待她心如止水。
萧言悠悠的走到阿离面前,他坐在桌子旁看医书,萧言半蹲在他身边抬眸看他,嘴角勾了笑,朝他伸手。
阿离戒备的扭头盯着她,谁知萧言却没有碰他,而是用右手指尖按着她自己的胸口,随即左手握拳伸出大拇指——
阿离微怔,眸光晃动,呼吸凝滞,他攥紧手里的书册,心里有个预感。
果真,就见萧言接着刚才的动作,右手手心向下,顺着左手大拇指滑过,随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柔的指向他。
萧言眸光温柔,将自己不太连贯的动作又跟阿离比划了一遍,他不开口,她就不停。
简单的三个字,被她笨拙的比划出来,她眉眼带笑,更显局促真诚。
阿离莫名心跳加速,抗拒的别开脸。萧言不依不饶的问,“你看懂了吗?”
最简单的手语,他如何看不懂?只是从未有人跟他比划过这句话,一时乱了心头方寸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今日萧言让阿风找个了人,便是懂手语的先生。她今日太忙,只匆匆见了先生一面,学了这最简单的动作回来哄他。
萧言想,两人的感情不该只有单纯的欲。她想好好的追阿离,便先从表白开始。
阿离被萧言逼问的起身躲她,目光死活不往她手上看,像是被刚才萧言的手语烫着了,头都不回。萧言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后,“我刚学的,有没有哪里比划的不对?”
阿离目光闪烁,攥了攥手指。她手势虽僵硬生疏,可要表达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晰。
萧言垂眸笑,语气有些认真,“没事,我们慢慢来,我总能让你放下芥蒂真心接受我。”
阿离脚步一顿,慢慢扭头看她,清冷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眸色幽深带着探究。
微醺的酒气随着半开的窗户往阿离面前悠悠飘来,明明没喝酒,他却觉得周身已经被酒气包围,这味道,时时刻刻提醒他萧言今日喝了酒。
阿离微微眯眼,攥了攥手指,脸色变了又变,对上萧言“深情款款”的脸,终究没忍住抿唇抬手用力比划出一句话,呼吸沉沉像是讥讽质问:
——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身子?
不怪阿离多想,毕竟这大晚上的,她又饮了酒。
萧言:“……”
对上气恼的阿离,萧言一脸懵逼。不是,他这比划的又是什么意思?
阿离的反应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
说好的被表白会脸红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言:阿离你变了,你以前好单纯的
阿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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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身子?
萧言看着阿离捏在手上的纸,上面用熟悉的浓笔大字写着这么一句醒目的话。
阿离背对着书案,看起来有些生气,薄唇抿紧呼吸沉沉,看向她的目光冷如寒针。
萧言心尖被他目光里的寒针刺痛,愣在原地。
刚才比划出来的那三个字被沉浸在这双寒潭似的眼眸里,没惊起星点波澜。
萧言心道想谈个稍微纯洁点的恋爱就这么难吗?她不搞黄.色难得真诚对方还不信了。
萧言攥攥垂在身侧的手指,幽幽上前逼近两步,站在阿离面前,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一言不发,压迫感扑面而来。
两人间的距离只隔了个拳头,阿离怒目瞪着她,倔强的挺直腰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的迎上她垂下来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后退的打算。
她要羞辱自己也就算了,如今竟用感情来戏弄他?
萧言低头,阿离仰头,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阿离再喘息时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炽热微醺的酒气,他脚步不自觉的往后挪动,后腰突然抵在书案边缘,阿离瞬间僵直了身子眸光晃动,刚才是不甘后退,如今却是退无可退。
“这还用问吗,我自然是都喜欢。”萧言往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再次拉近。萧言垂眸抬手,食指指尖贴着阿离的脸庞游离,往常清润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有些低哑,“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自然是都要。”
阿离像是被她的手烫着了,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偏头要躲。
萧言反应比阿离更快,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拇指往上滑动,指腹按在阿离那张色泽浅淡的唇上,用了点力气来回摩挲,看着这张慢慢充.血有气色的唇瓣,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她能想象到紧闭的唇瓣里藏着什么,更想亲口品尝。
既然清纯赤诚的路在阿离这里走不通,萧言心道不如干脆放飞自我朝着某路的边缘策马奔腾算了,省的日日憋的难受。
阿离被调.戏了,脸色红白交替,单手撑着身后的书案,眸色如浓墨遇水般晕染开来,垂在袖筒里的另只手两指并紧,不知道藏哪儿的针悄无声息的滑落进他指缝里。
阿离咬牙抬眸看向萧言,微微挑眉像是警告,正欲朝她腰侧动手的时候,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
阿离深吸了口气,睁大眼睛看着萧言那张近在咫尺的大脸,脸色憋的通红,气的抬手就要扎她。
萧言似有所感,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抓住阿离拿针的那只手的手腕,举起来垂眸一看,不由头皮发麻。
他藏在指缝里的针有成人手指般长短,针头锋利细如麦芒。
“……阿离你这就不厚道了。”萧言说道:“我亲你你就不能反亲回来吗?动不动就掏针算什么本事。”
阿离冷着脸动了动手腕,萧言攥的不紧却恰到好处的让他挣脱不了。
他抿唇,另只手朝她袭来,……又被萧言抓住。
阿离恼怒的瞪她,狭长的丹凤眼险些气成了杏眼,眼尾也跟着染了抹红色。
“就这?”萧言挑眉,故意激他,“我亲你你要是觉得吃亏,那你就亲回来。你要不服气你就亲回来,你但凡有点能耐你都会亲回来。”
阿离下颚紧绷,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猛的抬脚踩在萧言脚背上,趁她搓不及防吃痛松手的时候,一把攥紧她的衣襟欺身上前——
萧言吓了一跳,心里慌极了,生怕阿离给她来个天女散花劈头盖脸一通乱扎!
谁知,温凉柔软的唇瓣迎贴上来,印在她嘴上,力道温和。
——这……激将法还挺有用!
这回轮到萧言惊诧了,她愣怔的站着,连眼睛都忘了闭,满脑子想的都是:
他主动了!他主动了!阿离他主动了!
心里无数烟花齐放,噼里啪啦呲啾乱飞,热闹堪比过年。
阿离冲动之余唇瓣贴上去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顿时懊恼至极,这时候若是撤身回去定会丢了脸面,一时进退两难。
萧言已经从震惊欢喜中回过神,双手贴着阿离后腰,两人间本就不大的缝隙瞬间消失,紧密的贴在一起。
阿离微怔,张口朝着萧言的唇瓣就咬。他用了点力气,萧言疼的皱眉却没松手,片刻后,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萧言吃痛的松开阿离,舔了下破了个口子的下唇,眸色幽深呼吸微喘。
阿离直直的抬眸看着萧言,呼吸紊乱,对上她的视线却不闪不躲,甚至还挑衅似的扯起袖筒用力重重的擦过唇瓣,勾唇抬眸轻笑。
他今个还就亲了,怎么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离:来呀,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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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阿离唇色红艳带血,胸膛上下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整个人还因刚才的冲动轻微颤栗。他下巴微抬目露不屑,强撑着不肯在萧言面前认输。
抖最软的腿,做最倔的人。
萧言虽被咬破了唇,心情却是大好,拇指拂过下唇,敛眉垂眸像是回味。
那日情.事激烈荒唐,她头脑亦是昏昏沉沉,事后细细品来只能记起焚.身的滚滚热浪以及身下的温凉软玉,再多的轻微细节她倒是记不清了。
而今日这触感则是实打实的温软清凉,让萧言心头为之颤动紧缩,觉得刚才的还不够。
“夫郎亲都亲了,待会儿总能与为妻同床共枕了吧?”萧言舔舔下唇,声音微哑,暗示性十足。
阿离冷眼睨她,虽未说话也未写字,萧言却能读懂他脸上的神色,像是高傲矜持的轻呵一声,微启薄唇让她——“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
萧言指着自己的唇瓣,语气控诉,“这可是你主动轻薄于我,吃完抹净现在是不想承认了吗?”
“……”主动轻薄一词听的阿离眼角抽动。
她言语相击,他那是蓄意报复!
阿离直接甩袖离开,萧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阿离坐在软榻上,她就挨着他坐旁边,但凡阿离清冷的眸色瞥过来,她就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的嘴唇。
阿离深吸口气,脸色憋的红绿交替,显然是没见过像萧言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他脸色跟个红绿灯一样变来变去,萧言在退进之间犹豫片刻,随即咬咬牙往身后软榻上一趟,作势拉过被子要睡。
扎死她算了!
萧言破罐子破摔,她不仅想跟阿离同床,她还想睡他,与他日日夜夜,满脑子都是被和谐的负距离姿势。
这种念头不会因为阿离拿针扎她几次就能妥协的!除非她不行。
阿离坐在旁边不理会,打算就这么晾着萧言,等她觉得无趣了定会有别的举动。
阿离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丝毫动静,疑惑的侧眸往自己枕头上瞥去,顿时气的微微咬牙呼吸沉沉,只一眼没瞧见,她还真就这么毫无芥蒂的枕着他的枕头睡着了。
阿离抬手猛的从萧言脑袋下抽出枕头,被亵.渎了似的将枕头拍了又拍,想起什么低头嗅了嗅,不由气恼的皱眉,上头果真染了酒气。
萧言脑袋猛的悬空磕在了软榻上。说是软榻其实一点都不劝和,大夏天的阿离不可能在身下铺上几层柔软的棉被,所以软榻上头只有一床凉席,枕头被抽离,萧言的后脑勺在木板上摔的“砰”的一声。
阿离刚才光听声音都头皮发麻牙龈酸疼,没忍心去看。
——力气,好像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