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惊世骇俗的话,莫说是良家妇女了,便是那初入青楼寻营生的女子怕也轻易说不出口。
而云嫣的眼中却满是诚挚与期盼,纯稚柔美的脸上愣是叫人寻不出一丝虚假的地方。
仿佛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真的就是为了像他索要这个难以启齿的东西。
饶是景玉再是淡定,耳朵却无可避免地迅速染红。
他望着云嫣目光里掠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云嫣话说出了口,自然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又轻声地威胁道:“倘若你不能做到,我便不许你出这假山去。”
这一世,也亏得云嫣是托生了女胎。
倘若她是个男人,这等行径无疑就是厚颜无耻的权贵子弟,还专程将那些柔弱动人的少女堵在黑黝黝的假山里调戏非礼。
云嫣自然没有觉得自己真能阻止他离开。
她到底也不是真正的男子,便是真有那色心,也没那能力呀。
景玉再是羸弱,要捏死她倒也不算太难。
她便是专程要惹他羞恼,他愈是羞恼,她便愈是欢喜。
哪怕他厌恶了自己,那也不见得就是个坏事。
景玉抬起手按住了云嫣纠缠自己衣襟的手指。
而后却在云嫣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将她的手指用力掰开。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些声音,其中一个温润的声线一听便能知晓是景和。
而另一个甚是沉稳威仪的声音,却是属于当今天子。
景玉的动作微微一顿,身前的小公主却想趁他不防偷袭。
他下意识将她推开,可却忽略了这小山洞内狭窄得不能再狭窄的空间,云嫣整个人便顿时撞到了身后粗粝的石壁上。
她惊得哼了一声,却并未察觉到疼痛。
反而自己的后脑勺与石壁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垫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景玉的脸隐在那阴影之中,一时叫人看不清脸色。
云嫣心底有些讶异,却也不明白他既然推开了她,为何还要这般小心地护着。
外边的声音愈发得明显,甚至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与他二人只隔了一道假山。
“你既然已经调养好了身体,便该早日赴礼部去协理今年科举之事……”
“儿臣省得。”
他二人一说一答,虽没有表露出明显的父子之情,但话语间亦是隐含着天子的几分关切。
云嫣不知道对面的六皇子殿下是何想法,却妙目微转,生出了个坏主意来。
“外边的是陛下与二皇子殿下,倘若我现在大声嚷嚷一声,他们必然都知道你我孤男寡女青天白日的就躲在这里了……”
云嫣充满了坏心地唬他,却像只想要扮成老虎的小奶猫,吓人的本事颇是令人堪忧。
兴许是被外面那对父子的温情刺伤了一般,景玉的声音竟比以往都要冷冽几分。
“公主任性了——”
云嫣只当他不为所动,正想往外迈出一步,却不防踢到了个石子儿,那石子儿咕噜噜滚落出去。
声响虽不明显,却是一连串的动静。
“什么声音?”
落后一步的小太监却忽然嘀咕了一声。
云嫣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大不了就说自己扭伤了脚在这歇息片刻,横竖她有一肚子的谎话也是信手拈来。
可她还未想好,身体却蓦地一轻,眼前原先的光影顿时也浸入一片漆黑的阴影中。
这等紧要的关头,景玉终究还是没能忍耐住,转身将她挤入更是狭窄的缝隙里去。
这时那小太监伸头进来张望了一眼,自然什么都没有瞧见。
而天子与二皇子已然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他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云嫣心口急促地跳动起来,二人在那狭窄的缝隙里身体贴合得严丝合缝。
“你怎就不……”
即便她脑袋都尚未转过弯来,嘴巴却还不肯消停,软软的声音说出的那些话仿佛唯恐不能激恼对面的人。
只是她话音未落,声音便毫无防备地被吞没。
唇上突如其来的炙热与柔软都令她瞬间失神。
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却也无法再想象出景玉以往的温和平静面容。
因为看不见,所以那些能够迷惑人的外表都通通不起作用了。
眼前的男子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凶兽,他掐住她纤弱的肩,另一只手仍护在她脑后,同时却也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将她压制。
这种毫无悬念的禁锢让云嫣恍惚地以为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也让她恍然明白男女之间若较真了,她永远都是旁人眼中鲜嫩可口的猎物。
怀里的小公主无疑是香甜的,而这种香甜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旁人的神经,她却毫无自知之明。
在第一次,第二次,乃至后来的无数次,都令人难以隐忍。
直到小公主终于开始颤抖,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栗,口中也发出怯怕的嘤声。
景玉的脑海中蓦地掠过云嫣当日含着泪珠畏惧的神情……终是缓缓松开了她。
然而云嫣的颤抖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她的手指轻轻压住自己的心口,喘息中恍若带着几分啜泣,又像是想要说话却无法说出口的模样。
景玉渐渐平静下来,模糊的面容仿佛隐藏着令人畏惧的神情。
他的语气冷漠平静得可怕,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喑哑:“公主日后莫要如此……”
“毕竟,你我都不是无知的孩童。”
而成人的世界里,男子于女子的侵占染指的念头往往都没有戏文中那般温情旖旎。
他们必然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将心尖上的女子玷污过无数次,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景玉冷淡地抽身而出。
洞内只余下云嫣一人的喘息。
她有些脚软地缓了片刻,却并非因为是对方所以为的那般受到了惊吓。
她按了按发麻的唇角,才渐渐让周身因景玉陌生的变化而兴奋到颤栗反应平复下来。
云嫣轻轻眨了眨眼,才想起自己方才竟忘了去仔细感受,忘了去试探他的身体究竟有没有反应。
第12章
云嫣回去时,浅草反而还比她慢了一步。
浅草见她待在屋里,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公主今日怎如此乖觉,竟没有到处乱跑?”
云嫣心说她该作的妖都作完了,自然是要早早回来的。
“公主,你的嘴怎么……”浅草的目光忽然多出几分茫然。
她到底还是个纯洁的大姑娘,见到云嫣那张被人吮得红肿的唇竟生出了迟疑。
云嫣双眸澄莹,只面不改色地与她道:“方才不小心被茶水烫到了嘴。”
浅草却不大相信,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
“茶水既然烫嘴,公主怎不小心一些,等凉了再试……”
云嫣望着她若有所思道:“倘若都这般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我又怎能知道被烫到的感受。”
浅草问她:“烫到了不疼吗?”
云嫣目色温柔道:“疼是疼了些,但却也有趣得很。”
浅草无语,愈发觉得她家公主病得不轻。
云嫣侧过身去不再理会浅草,她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草木,心里忍不住想到下一次见到景玉的情形。
下一次,要不要直接叫他上/床去试一试?
如今她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倘若他没有任何缺陷,她岂不是又要重新物色合适的人选?
“难不成真的要自绝癸水……”云嫣轻声呢喃道。
春日里洒落的春雨有种迷迷蒙蒙的美感。
早晨推开窗来,昨日那阵晴天便不复存在。
庭院里的花草沾染了水光,散发出了更为饱满的生机。
一些褪色蒙尘的建筑,漆面浸润了雨水之后,反而呈现出了原本艳丽的颜色。
春烟呻/吟了一声,痛苦地睁开眼来。
她记得自己被人提去杖责了一百个板子,她疼得大叫,仿佛预见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死亡,各种惊恐仓惶涌上心头。
那种濒死的感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重复第二回 。
只是眼下……她似乎仍然活着。
有人用热帕子轻轻覆在她的额上,春烟吃力地抬起眼皮看清了身旁的人。
她顿时瞠目结舌,“你……是你……”
对方朝她抬起手来,春烟便吓得脸色煞白,疑心他是来向自己索命。
就在她以为他的手要落到自己脖子上时,景玉却仅是为她掖了掖被角。
景玉收回了手,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仿佛已经在她身旁待了许久。
她惊疑不定地看去,却听他缓声与她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春烟心头疑云愈浓,“你为何要救我?”
她有此下场,分明就是因为她陷害了他……
景玉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情没有一丝的仇怨,平静得恍若往昔。
从前不论春烟是嘘寒问暖还是漠不关心,他都是这副神情,他的脸上仿佛一直都戴着张面具从未摘过,叫人瞧不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而如今,他仍是平和待她。
景玉在她怀疑的目光中徐徐说道:“你是唯一一个跟了我三年的人。”
春烟闻言微怔。
就……仅此而已?
她的眉头慢慢颦起,脑中也皆是他们的过往点滴。
若换了旁人来,她必然不信。
可这人却是景玉……是那个进宫前一直是乞丐身份的景玉。
这三年来,除了自己,没有人关心他,更不会有人爱他,除了她指缝里能漏下些温暖给他,又还会有谁呢?
即便她陷害了他,可害他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我、我是被逼的。”
像是找寻到了一丝曙光,春烟死气沉沉的眼眸里蓦地生出了一簇生的希望。
景玉对此并不反驳,“我心里明白。”
他抬手拿出那盒用白玉换的雪脂膏搁在了春烟的枕边,又轻声道:“你好生休息。”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离开了屋中。
春烟震惊地看着那盒雪脂膏,惊得掩住了唇。
那……那分明是……
原来他竟将这盒药膏留给了她?!
春烟说不出话,而后顿时泪流满面。
推门出屋,外面小雨斜落,空气中仿佛有种酸腐的气味。
也许是什么小动物死在了墙角,时间久了便开始逐渐腐败。
然而这场雨并不能将它身上的恶臭冲刷干净,只能令它更加残破不堪。
景玉立在廊下,孤寂的身影恍若与世隔绝。
他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烟粉丝帕,上面散发的气味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的诱人香甜。
景玉垂眸将方才碰过春烟的每根手指都仔细地擦了一遍,最后松开手指将那干净芬芳的帕子弃在浑浊的泥水中。
他盯着雨幕观望了一阵,随即便拢了拢身上半旧不新的氅衣迈入雨中。
与此同时,一只宽大的青伞在他头顶撑起,将那些雨珠隔绝。
远远望去,雨幕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青衣,在他身旁犹如幽影般缄默跟随。
第13章
室内摆设都精美无比,青瓷白玉紫檀无一不精奇珍贵,就连丝帘的料子都要比那位破落六皇子床上的被子面料要贵上许多。
即便是被禁足,景荣亦不过是享乐的地方受到局限罢了。
屋中伺候的宫女纤腰楚楚,肤白貌美,是民间寻常男子都不敢妄想的仙娥,在景荣屋中,却已然是一种索然无趣的存在。
“你行事太过,父皇才不得不警示于你,倘若真是动怒,必然是不会叫你禁足得这样舒坦。”景绰与他说道。
景荣挑了挑眉,语气不满道:“你如今只管说风凉话,我让你将我弄出去,就这点小事你竟也办不好,我的皇兄与那些废柴又有什么区别。”
景绰似笑非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将他话中的形容重复了一遍,“废柴?”
景荣扯了扯唇角道:“皇兄可不要以为我是在求你,要知道,你我之间尚且还有个秘密,倘若你不帮我,我大不了豁出去将这秘密宣之于众……”
他话未说完,脸上便蓦地挨了记响亮的耳光。
景绰唇角仍有一抹冷笑,却是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蠢彘,倘若你说出去了,难不成你就能活命了?蠢也就罢了,竟还不知好歹,我竟不知你这种货色是如何生在皇室的?”
景荣愤恼地瞪着他,眼中亦是掠过一抹难堪,语气颓然:“倘若你真心帮我,我何至于连夜宴都没了参加的资格?”
景绰道:“我此番来正是要告诉你我能有把握让你参加夜宴,你既这样不识好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着便气得往外走去,景荣怔了怔忙将他拦住,“好哥哥,你果真有办法帮到我?”
景绰冷眼望着他,并不应他。
景荣哪里还顾得面子和耳光,念及景绰比他聪明多的脑子,忙道:“我那些气话也就说说罢了,你我到底是一个母亲生下的亲兄弟,又岂是外人能比……”
他脸色一变,立马又兄友弟恭起来。
景绰也懒得应他,只在心里头暗骂他是个蠢货。
出了屋去,小太监便将个盒子交给景绰,打开来看,竟是一支眼熟的金簪。
景绰捏着那金簪似看出了几分端倪,心情才稍微有些好转,“这位公主向来都是滑不沾手,如今竟也叫我捉住了她的尾巴。”
这厢云嫣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人盯上的事儿。
启国使者让人朝宫里递了数次的话,耐心都要告罄时,她才悠哉闲适地去了驿馆。
那使臣见到她后,只能强忍着对她的不满,问道:“夜宴时日不远,不知公主心中属意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