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哭得鼻尖通红,一抽一抽地将眼泪全都抹到了浅草裙上。
“你、你要是去告诉使臣,那、那我就呜呜呜呜……”
浅草也几乎要掉泪珠子了,忙说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就嘴上吓唬吓唬公主你的啊……”
她哄了好半晌才把云嫣哄了起来。
事后更是发了毒誓绝不把云嫣的事情往外捅一个字。
云嫣仍是抽抽搭搭地捉住她袖子道:“若是捅了出去怎么办?”
浅草脸色微微发青,按着云嫣的意思小声道:“若是捅出去一个字,奴婢……奴婢就生生世世给公主做……做小妾……”
这毒誓简直是浅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是巨毒的一个誓。
她们自然是十分相信轮回转世这种说法,发了这誓等同于将自己的生生世世都带进去了,能不毒么?
而且还是给云嫣做小妾……
浅草恍惚地觉得,就算日后云嫣逼她说出去她也是宁肯牺牲这辈子也绝不愿张嘴的。
云嫣吃着她喂到嘴边的果子,心里终于顺畅了许多。
至于浅草会不会真的说出去从不在她担心的范围内。
毕竟她手里握着浅草的卖身契,她随随便便想了套方案都完全可以在浅草开口之前,就将浅草卖去山沟沟里让她给人家生娃娃。
这样不仅可以堵住浅草的嘴,还能收回点利钱,着实不亏。
倘若还要再狠心一些,大不了把浅草的家人一起卖了就是。
她脑补了各种恶毒的剧情之后,愈发觉得自己真真是坏到下辈子投胎做畜生也都是要立刻被拖到屠宰场上去分尸的那种。
浅草对此一无所知,只瞧见云嫣那张具有欺骗性的小脸,以及眼角一滴尚未干透的泪珠。
她心下一软,忙多喂了一个果子给云嫣。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的小白莲:“你、你要是去告诉使臣,那、那我就呜呜呜呜……”
事后浅草问:“呜呜呜是什么意思?”
小白莲无辜道:“就是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去给人家生娃娃。”
浅草:!!!
第8章
景婳原先还觉得这小公主不过是掉了一回坑,就不得不让自己夹起尾巴做人,已经够是金贵的了。
没曾想云嫣第二回 摔下秋千后,竟直接让四皇兄禁足了两个月。
听到这消息时,景婳还颇是诧异。
“这岂不是说……”
她看得没有长辈那般长远,但心里亦是明白这种结果对景荣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幸而咱们当初也没令她受伤,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罢了……”惜露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景婳扫了她一眼,道:“怕什么,也就是我与四皇兄更倒霉了些。”
惜露摇头,“倒也不止公主与四皇子,再早些时候,那位云嫣公主才进宫时,她便也害得六皇子在勤元殿外跪了整日……”
景玉那时旧疾未愈,之后有多难堪便也不必细说。
景婳蓦地哑然,又过了片刻才暗暗骂道:“真真是个祸水玩意儿……”
她嘴上这般骂着,心里倒也没太在意。
只是没曾想她说完这话没多久,景和便无端受了阵风寒,他自己虽不当回事,却被刘太后逼着卧床休息。
究其缘由,竟然又是因为云嫣。
这么一来,宫里头关于这位启国公主的闲言碎语难免便多了起来。
“听闻二皇子殿下为了安抚云嫣公主,专程去请了升敬堂的名医,那升敬堂名气斐然,名医更是千金难求,二皇子殿下在那儿连夜周折,一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将名医带进宫去,结果自己却病了……”
春烟语气颇是寻常,一面说着,却又偷偷打量景玉的脸色。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尤其是云嫣公主为了报恩,日日都去探望送汤。
可自那秋千的事情之后,她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景玉。
从春烟的角度来看,倒也不难理解。
想来升敬堂的一盒雪脂膏便已经那样贵了,二皇子却又能劝得那位从不出诊的升敬堂名医进宫去亲自给云嫣调理身体,代价自然不菲。
单说这片用心,便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动容。
而景玉买来的雪脂膏在二皇子的对照下,却显得格外寒碜,焉能送得出手?
“说起来,那位云嫣公主每日都是大大方方地去看望二皇子殿下,但从前来见殿下时却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也真是够奇怪的……”
每每不是避着宫人,便是避着白天。
这宫里除了春烟,怕都没有旁人知晓云嫣来过。
她说了几句也得不到景玉的回应,便也不再继续。
景玉的心思向来都不是旁人能揣摩得了的,只是春烟隐隐觉得这些话未必就真的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毕竟那位小公主是那样的娇甜可人……
春烟耗了三年都不能从景玉身上得到什么,她自然也不甘愿他能有旁人喜欢。
更何况她私心里一直都为自己委屈,哪能甘心。
但倘若有旁人从另一个视角去看,却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单拿这件事情来说,她只一味的想办法孤立景玉,阻止景玉接近任何人的可能,希望将他一直独占,可却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受伤的手臂,更不曾关问过一句。
她知晓景玉入宫前还是个乞丐身份,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她对他态度温柔些,他便能犹如受到了施舍一般会慢慢被她感化。
她的意图有时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这三年的时间她看不透景玉,景玉却看透了她。
夜半时分,帐内的咳嗽声颇是压抑。
景玉醒来,便瞧见手臂上的伤口不知怎就崩裂了口子,渗出了血来。
他起身下地去将一只旧烟炉打开来,里面有一些剩余的草灰。
借着窗外的月光,景玉面色平静地将灰撒在伤口上,不一会儿血便又止住。
血色混着草灰浑浊难看,令他无端想到云嫣那日惧怕的模样。
白日里春烟那些闲碎的话竟也不受控制地重新浮现……
景玉抿了抿唇,目色幽黑恍若无底沉渊。
许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是那样显而易见,他心里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个短小的更新上来……
以后固定19点更新。
第9章
夜里下了场雨,外面湿漉而冷清。
从前这个时间,春烟早上起了多半也是闲着,便也会送些热茶过去与景玉献些殷勤。
今早上她却没再过去,反而趁着人不多时,一路辗转去见了三皇子。
“殿下,奴婢不想再呆在六皇子身边伺候了……”
春烟想到这些年对着似木头一般永远都无动于衷的景玉,辛酸得眼眶都红了。
景绰神情懒散,肘臂靠在扶手上,手指有一拍没一拍地叩着桌面,打量了春烟半晌,才缓缓想起这么个人。
他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叫/春烟是吧?”
春烟点了点头,眼泪便摇摇欲坠,“三年前您救了奴婢,奴婢为了报恩便去了六皇子身边,这事儿您可还记得?”
景绰端起青瓷茶盏,捏着茶盖漫不经心的模样。
“记得……”
他缓声道:“我记得,你三年前好像不小心杀了个人……”
他骤然提到这话,春烟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心虚。
其实她倒是希望景绰不要记得那么清楚。
三年前她确实失手杀死了一个与她不对付的宫人……后来却是景绰救下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
只要能活着,春烟自然什么都愿意。
景绰手里抓了许多人的把柄,也在许多人的身边都安插了眼线。
而春烟却被指派去了六皇子身边。
当时景绰分明与她说,只要她能勾引到六皇子,他就能想办法帮她成为六皇子妃。
结果三年过去她都无功而返,却还真守着当初景绰随口一说的皇子妃梦……
偏偏这位六皇子却没有任何值得人提防的地方,他的存在感稀薄到景绰几乎都要忘了宫里有这么个人,自然更不会记得春烟了。
“哦……”景绰轻轻点了点头,与她道:“既然你不想留在那里,那便不必再留了。”
他这般痛快的答复反而令春烟愣了愣。
景绰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他那傻弟弟如今被禁足了两个月,他还正愁没办法捞对方出来,这边便送来了一个黑锅。
“您的意思是……”
春烟顿时欣喜不已,上前便要跪谢。
景绰虚扶了一把,打量了这宫婢的姿容,而后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笑说:“只要你再帮我另一个忙,我便将你永远都留在我身边。”
同一时间段,景和将将喝完了云嫣送来的汤。
他的脸色极好,除了有些轻微的咳症,也并无大碍。
可刘太后对他向来紧张,他为了不令皇祖母操心,便顺着对方的意思,安歇了几日。
“皇兄既然已经大好,我便也能去向皇祖母交差了。”景婳说罢,又扫了云嫣一眼,而后虚情假意道:“想来这里面多半也是有云嫣妹妹送汤的功劳。”
云嫣却口吻谦虚道:“殿下为我寻了那么好的大夫,我自然该回报他。”
景和喝了她送来的汤,难免赞道:“我从前却没想到公主做汤的手艺竟这么好。”
云嫣听他这夸赞,唇角笑意纯澈,可眼里却还含了几分不确定,轻声道:“我从前在启国时便一直会做汤,只是……殿下果真喜欢喝吗?”
景和见她面对自己时总有诸多小心翼翼,心中难免觉得好笑,与她温柔道:“自然是喜欢的。”
景婳暗暗将这一幕纳入眼底,心里更是笃定了云嫣的心意。
待她二人离开时,景婳便打探道:“云嫣妹妹是不是喜欢我二皇兄?”
云嫣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脸,笑说:“竟有这般明显么?”
景婳无语,心说这又不是从她脸上看出来的。
“我几次看来,都觉得你面对二皇兄时与面对旁的皇子有些不同。”
云嫣在旁人眼中便宛若一只秉性纯良的小白兔,对每个人都好似天真烂漫的面孔,可偏偏单独面对景和时,她总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亦或是在景和温柔的目光注视到她时,她便会下意识去回避。
这种紧张而羞赧的心态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云嫣听她这样直白说出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是低声道:“二皇子殿下与我在启国的哥哥极像,所以我看见他时,便觉得很是亲切。”
景婳寻思着她这借口有点烂大街了。
“我哥哥与二皇子殿下都是一般好的人,如果哥哥也有机会来景国,景婳姐姐必然也会喜欢他的……”云嫣又喃喃道。
景婳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你也觉得我皇兄也是最好的人了?”
云嫣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很是诚挚。
似乎今日与景婳提到了哥哥,让云嫣总有些心不在焉。
她回去后便与浅草要来纸笔,说:“我来了启国这样久都忘了给哥哥写信,正有些想念他了。”
浅草脸色僵了僵道:“这不好吧,公主有什么事情还是让奴婢去与驿馆的使者说……”
云嫣摇头,说:“我只写些家常的事情,又不说别的,你听我的就是了。”
浅草见她坚持,只好去拿了纸笔来。
日子原也平静安宁,岂料这日李妃却突然到栖宁宫去给刘太后请安。
要知道自打宁贵妃死后,刘太后便再也没有待见过李妃,而李妃亦是避讳着出现在刘太后面前。
今日她去,刘太后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太后有所不知,我那荣儿着实冤枉得很,他生性淳朴,连太傅大人都说他没有心机,他又怎能会故意去伤害云嫣公主?”
李妃说起景荣被禁足的事情,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好生辛酸。
刘太后僵着脸,疑心她又要作妖。
刘太后身边的嬷嬷见状便替对方解围道:“娘娘既说其中另有冤情,便该说清楚仔细一些,四皇子的好咱们太后也一直都看在眼里,可犯了错总是要受罚的,倘若娘娘说不出什么来,太后即便掌管着后宫,也是帮不了娘娘的。”
李妃见这刘太后仍是十年如一日地不待见自己,索性也就收敛了那不值钱的二两泪,转而说道:“还请太后将六皇子与云嫣公主都请来罢。”
刘太后虽一头雾水,但再不喜欢李妃也不能事事都记挂着私怨,便转头吩咐了宫人。
她倒是想看看李妃还能怎么给她那儿子洗白。
这件事情四皇子景荣本就是清白,却是云嫣陷害了他。
按理说听到宫人突然为这事情传召的时候,云嫣该是惊慌失措才是。
但她周身却瞧不出一丝端倪,神情自然地前往,也不怪旁人怎么揣测都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巧的是,半路上云嫣就遇到了同是为了此事前往的六皇子殿下。
她有几日没再见过景玉,突然瞧见了他也不觉生疏。
云嫣亲近到他身旁,模样颇是关切,软声道:“殿下那日流了许多血,伤口可还有碍?”
景玉望着前路,淡声答她:“并无大碍。”
云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殿下与二皇子殿下都是陛下所出,他却轻易受了风寒,至今都还未彻底痊愈,可见殿下在宫里没那么金贵,反而能更好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