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接下来又说:“关键她为了不去和亲还同朝中一个臣子有了不清不楚,彻底气到了国君……”
云嫣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当然能猜到云姗那高傲的性子。
启国已经被她父皇嚯嚯地差不多了,到底会先遭遇内乱还是外敌,时日久了才能知道。
但云嫣对此不置一词,既不会对启国任何人落井下石,也不会伸出援手。
四下风清花暖,浅草垂眸望着她忽然道:“公主上回那样折腾自己,真不会落下后遗症吗?”
云嫣轻轻地眨了眨眼,十分清楚她指的什么事情。
“我心中有数,又怎么会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呢。”
“那倒也是……”浅草给她推了一把秋千,又说:“只是公主装得真像,奴婢那时候不在公主身边都特别担心,好在一切都足够顺利。”
云嫣扯了扯唇角道:“你觉得我若是装的……能骗得过陛下的眼睛?”
浅草闻言颇有些迟疑。
“生病淋雨碰到了头,后来变得糊涂了……这些都是真的。”
云嫣抚着景玉给她的那块玉轻声道:“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清醒过,可我还是选择了继续。”
从她被景玉命人叫婆子看守起来开始,她便明白自己会面临什么。
景玉从来都不是个善茬,而她所在消耗的也不过是他对她的喜欢罢了。
他登基时恨极了她的背叛。
抛开云嫣最后帮助景和的所作所为不谈。
在更早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云嫣与景和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愫。
他始终存有心结,也始终忌惮着她的背叛。
可云嫣这样的人是没办法直接将自己那一段往事告诉景玉的。
除了通过浅草的嘴,便是让他亲身去感受一下作为“阮公公”的感受。
效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他想驯服她没有错,因为他们都不是猎物,都是想要做猎者。
云嫣固然纤瘦娇小,可从她当初咬死了阮公公的那天开始,她也不再是个任人宰割的猎物,而是有了一颗猎人的心。
要不然一开始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上景玉,后来反而让自己遭了反噬。
然而她不说,所有人便都只知晓她养的狗咬死了阮公公,都隐隐猜想是她设下的残忍计谋,将她视作妖孽。
可他们要是知道了是她亲口咬破了阮公公的喉咙,岂不是要吓得架起火把烧了她?
云嫣挑起唇角,轻声道:“我当时固然可以放弃景和,可如此一来陛下永远都不愿同我解开这样的误会,他只会觉得我亏欠他,只会对我更是得寸进尺……”
他狠下心来是不会杀了她,可他却可以理所当然地在她身上套上重重枷锁将她困住。
经此一事,他打消了她与景和之间的疑心,也终于明白她的一段过往。
他待她终究是怜惜疼爱,再不愿看她落泪为难。
她最终也满足了他,让他得到了她的心。
她如今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必然也会想办法摘给她。
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像春烟活着的时候的想法。
旁人始终认为景玉心中所缺失的爱就像是他心中缺失的一根梁柱。
然而他要的并不是旁人指缝里漏下的温暖与施舍,也不是谁对他付出几分喜欢才能做得他这根梁柱。
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喜欢上,即便被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喜欢上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这便是云嫣与旁人的区别。
到了最后,浅草都觉得云嫣许多事情都算得极妙。
从帮助景和登位失败之后,云嫣便知晓自己在景玉心中种下了怎样的一根刺。
这根刺不可拂逆,不可触碰,想要将它□□,也绝不是她轻飘飘的一句她只是将景和当做哥哥的影子便能解决得了的。
唯有将血淋淋的过往与他揭露,云嫣反而从中获利。
云嫣保下了景和,既是保住了自己心中哥哥的影子,又间接的拉拢了刘太后。
脱离了景玉,云嫣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皇后。
远方有她救助过的景和,近处有帮助她建立皇后势力以便于日后有机会能帮助到自己和景和的刘太后。
如今云嫣肚子里揣着一个,不论是男是女,它的父母都会拥有足够的力量去迎接它庇佑它来到这个世上。
浅草暗暗叹了口气,比任何人都明白今日这一切绝非偶然,云嫣算计的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至于最后到底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又有什么关系……总之跟着云嫣有肉吃总不会错。
远处景玉下了朝后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云嫣远远地瞧见了他,漆黑的杏眸里都明亮了几分,她下了秋千便像是乳燕投林一般娇娇扑到那个男人的怀里。
景玉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似乎在责备她不多穿衣服就跑了出来……
云嫣一面朝他小声认错,一面将自己的小手递到他的掌心里去。
身后浅草将她落下的帕子捡起来带走,心说她家公主刚才再能耐的样子,到了陛下面前还不是变成了家猫一般。
只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别人什么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还有一种设定是女主帮助景和登位成功,然后女主吃定了男主,对待男主像对待禁|脔一样虐一顿男主,然后男主隐忍着隐忍着,翻身之后和女主持续相爱相杀,但还是现在这种结局好一点吧。
番外写女主身世和男主身世,以做梦的形势,男女主互相穿到对方小时候,会见证并且试图拯救一下对方的悲惨遭遇。
第75章
到了来年秋天,皇后诞下了景国第一位皇子, 天子大喜, 赐名为奚。
然而一直等到儿子八岁这年,夫妻俩才决定将他册立为太子。
这年景奚成了太子, 原本跳脱的性子反而收敛了一些,愈发觉得自己肩上被父亲压上了一份沉甸甸的重担, 让年仅八岁的他几乎都喘不上气。
景奚对着小池塘忧愁伤感了一会儿,这才拍了拍袍角回去找他父皇。
彼时景玉见到了他, 只是问了问他的学习, 平日里待他也并不苛责。
景奚央求他带着自己去习剑, 景玉手中事务不忙,这才领着他去了教场去亲自教导了他一番。
末了父子二人热得解开外衣, 景奚眼尖得看到他父亲心口有个伤痕,立马便跳起来抽出腰间的宝剑问道:“何人伤了父亲?!”
景玉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心平气和道:“是你母亲。”
景奚顿时就愣住了。
回去之后, 景奚便拉来一个资历已久的太监问道:“我父亲这辈子除了我母亲, 为何就没有别的妃嫔了?”
那太监思索了道:“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妃嫔, 从前有个春妃,听说在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 陛下宠爱她便胜过了皇后娘娘。”
景奚闻言,神色愈发凝重。
所以母亲心生妒意,一怒之下刺伤了父亲?
为此景奚特意打听了一番,买了一本□□《春妃传》来翻阅。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这《春妃传》里写的春妃虽然出身卑微,但坚强美丽,肌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就连那双眼睛都像是墨水描出来的两个点,竟是个与母亲不相上下的绝色美人!
然而在这里面,春妃遭受了天底下最恶毒的对待。
坚强善良的春妃不求名分,留在外宅,却被主母算计带回了府中,后来春妃越是受宠,主母就越是妒忌,最后竟然明晃晃的给春妃下了毒,最后里面的丈夫一怒之下,便惩罚了主母,而将春妃由一个侍妾身份直接抬举到了妃位。
为了求证这些事迹的真假,景奚还特意查了查时间线发现全能对上。
最终景奚得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他的父亲和母亲并不相爱。
母亲也是因为怀上了他才上位成功的。
当天夜里景奚便失眠了,第二天为了求证这件事情,他特意又去了母亲宫中见到了浅草。
浅草见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条,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怎么了?”
景奚语气沉重道:“浅草姑姑,我最近看了一本《春妃传》,里面写的东西是不是都是真的?”
浅草一听到《春妃传》三个字眼皮就直跳。
她家公主虽然已经做了皇后好多年,但对这事情始终都耿耿于怀。
即便后来一切有关春烟的书籍都被天子下令禁了,民间却还在偷偷的传看,也不好手起刀落把人给杀了。
“殿下千万不要在皇后面前提起这本书了……”
看着母亲身边最为得力的宫女都这样说了,景奚心中愈发失落。
“可我想了解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情……”
浅草哄他道:“其实那些都是旁人瞎写的,民间不仅有《春妃传》还有《云妃传》呢,殿下可别多想了。”
景奚心想云妃可不就是他母亲成为皇后之前的封号吗?
果不其然,太子殿下便又屁颠屁颠地去让人弄来了《云妃传》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更不得了。
前面那本《春妃传》是个小婢女通过自己勤劳善良美丽勇敢改变命运的斗争史,那么这本《云妃传》简直就是一本舔狗的自我修养。
这舔狗竟然还是众人心中优雅从容的皇帝陛下。
有那么一瞬间,景奚一边沉默地捡着自己掉落的鸡皮疙瘩,一边极想将这本书的作者找出来鞭尸。
尤其是里面的男主人,用了大量浮夸而肉麻的词汇去形容他母亲的美丽,而春烟在里面就成了一个炮灰中的炮灰,那样厚的一本《春妃传》在这里描述连半张纸的篇幅都没有。
作者只以一句“春氏卒”草草给了这位春妃一个无关紧要的收场,之后便又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了他母亲的美丽之中。
第76章
在景奚心中,他的父皇形象高大, 品性高雅, 哪怕从不轻易与人生气,却依然有着足够威慑朝野的气魄。
因年岁渐长, 父皇的俊美像是一坛酝酿多年的陈酒,醇香迷人, 抛开他令人仰望的地位不说,光是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是京中不少世家子弟暗暗效仿的对象。
他的父亲怎么可能是舔狗?
然而《云妃传》书中所写的母亲, 几乎比景奚本人都更要了解他的母亲, 这又让年幼的太子生出了无数个问号。
第二天景奚便不再去打听父亲和他过去的宠妃, 而是去打听了母亲从启国来到了景国之后的一些事情,岂料这一打听, 竟叫他整个人如同遭遇了第二道雷击。
先前打听父亲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打听到他父亲同一个春妃有些纠葛罢了。
再打听到他母亲身上的时候, 竟有许多种版本, 加在一起他母亲勾搭过的人除了他父亲以外, 就连当时的二三四皇子都被她勾搭过一场。
而且这些勾搭的行为有的还都是发生在母亲嫁给父亲之后……
景奚悲痛欲绝, 心中形象伟岸的父亲头顶上似乎登时被带上了一摞绿帽。
经过一系列的分析之后,景奚终于得出父亲另有所爱母亲红杏出了好几次墙, 双方为了孩子不得不忍耐彼此相容的生活。
景奚甚至还得到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他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父亲亲生的,他很有可能是个野种。
一连几日,小太子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沉了,忧郁像一群浓浓的阴云一般笼罩在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头顶, 让他尝到了作为一个太子的痛苦和绝望。
直到这日,景玉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这头崽的状态不对,便温和地将他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父亲……”
小太子握着小拳头,决定将一切都坦白。
景玉淡淡道:“你怎么了?”
景奚颤着嘴唇道:“我最近看了一本关于母亲的书,那本书叫《云妃传》,不知道父亲看过没看过……”
景玉幽黑的眸色忽然就深了几分,道:“你年纪还小,不适合看那样的书……”
景奚顿时浑身一僵。
他的父亲果然知晓这本书的存在!甚至为了保护年幼的自己,还这般委婉地劝他别去看!
“父亲可知晓写这本书的是何人?”
兴许那人就是母亲的奸夫啊!
景玉打量了他一眼,过了片刻缓缓告诉他说:“这本书……是我写的。”
虽不知晓自己的崽怎么了,但总作为家长,总不好什么事情都瞒着孩子。
然而年幼的崽听完了这句话之后,便当场石化在了他父亲的面前。
哪怕知晓了父亲最爱的不是母亲而母亲也不爱父亲,景奚也觉得这已经是作为他们孩子所能承受的悲伤的极限了。
然而这个时候景奚忽然又恍恍惚惚的发现,更大的打击并不是母亲有好几个奸夫,而是父亲真的是一条舔狗。
“父亲……”
景奚怔怔地望着景玉,声音愈发的虚弱:“那里面说母亲被您光天化日之下拽进小山洞里求着她嫁给您的事情也是真的吗?”
母亲不愿意嫁给他,他就把孱弱可怜还是少女的母亲逼进小山洞里去,先用真心去打动母亲,之后甚至还用了威逼恐吓的手段让母亲吓得泪光莹莹,这才不得不答应嫁给了他?
景玉目光从容而镇定道:“你觉得呢?”
景奚想了想那画面,突然就觉得手臂上不受控制地生出了颗颗鸡皮疙瘩。
他发现一旦舔狗和父亲的形象重叠,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变得十分可怕。
晌午的时候,景奚去了母亲那里。
下人给母亲涂指甲,母亲便淡淡地朝他看来,柔声道:“你这几日心情不好?”
景奚下意识摇了摇头,下一刻母亲便朝他招了招手,将他拥到怀里,他正要挣扎便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
“今天中午陪母亲午睡吧。”
景奚被香香软软的母亲包围,顿时就觉得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