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带着目的的吗?
白稚脸色冰冷,倾身倏地袭了上去。
少女没有武器,只有一根随手捡起的树枝。但在殷念容眼里,那根树枝却仿佛一把利剑,正裹挟着冲天煞气向他刺来!
“了不起……”他侧身一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想要伤到我,还差得很远。”
话音刚落,一抹银光突然从殷念容的衣袖里窜了出来。白稚目光一凝,没有一丝停滞,立刻侧身躲闪,但那道银光却仿佛灵蛇一般,弯曲扭转着缠上她的腰。
只听“哗啦”一声,她便被紧紧缠绕无法动弹。
“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到和你一样不带兵器吧?”
殷念容用力一扯手中银色铁链,白稚顿时被拉到他面前。
“小白稚,你的确很可爱,也很有趣。”他捏住白稚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但你却和罗刹勾结在一起。”
白稚冷冷地瞪着他。
“我本以为你是被罗刹胁迫,没想到你居然是自愿的。”
殷念容目光沉沉:“孙府的那些人,就是被你们杀掉的吧?”
白稚嗤笑:“关你什么事?”
“当然与我有关。”殷念容也笑了,花容月貌在月色下极其撩人,“我可是负责追杀你们的人啊。”
原来孙府雇的人就是他。
铁链又紧了紧,白稚感到腰腹一痛,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是她的血。
白稚吃痛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在不知道罗刹可以伪装人类的情况下,还能想到用人肉来测试我们,你还真是努力。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你做成了那道拿手好菜?”
殷念容笑容浅浅:“不过是个不被需要的乞儿罢了,能够为我所用,是他的荣幸。”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铁链勒得她喘不上气,白稚真想啐他一口。
“倒是你,就要死在这里了,有什么遗言吗?”殷念容抬起手,轻轻拨开白稚脸侧的碎发,“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会等你说完再杀你的。”
白稚嘴唇翕动,脸色苍白得吓人。
殷念容微微凑近她:“你说什么?”
“……我说,滚你妈的姐妹。”
尖锐如利刃的兽爪在殷念容眼前一闪而过,锋利的指甲自下而上擦过他的左眼,在他的眼睛上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眼球上方传来钻心般的疼痛,殷念容惊得立即后退,铁链随之松散,少女缓缓站直身体。
不,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
——那是真正的怪物。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高悬上空,白稚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金色竖瞳闪耀着骇人的光。
殷念容的心神一滞,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迅速涌了上来。
好安静。
太安静了。
明明风声还在耳边猎猎作响,树叶也被冷风卷得到处乱窜,可他就是觉得周围一片死寂。
这死寂是以白稚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仿佛她扼住了万物生灵的呼吸。
怪物的双眸紧紧盯着他,殷念容渐渐感到窒息。
必须在这里杀了她!
左眼还在火辣辣地疼,殷念容挥舞铁链,长蛇一般甩向了白稚。白稚的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她微伏上身,轻松躲过殷念容的攻击,兽爪一把拽住挥袭而来的铁链。
殷念容见势不妙,立马想要松手,但白稚比他更快。殷念容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疾影,尖锐的爪子已经深深陷进他的肩膀。
“……唔!”他发出一声闷哼,一手将白稚紧紧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甩动铁链再次袭向白稚。
白稚被死死锢住无法动弹,铁链在她的后背绽开一道血痕,鲜血哗啦啦流了下来。
“……差不多也该起效果吧?”殷念容忍痛低笑一声。
白稚倏地一顿。仿佛是在印证殷念容的这句话似的,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突然传至全身,她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呼……”殷念容轻轻拭去左眼皮上的血珠,低头俯视白稚,“没想到你也是只罗刹,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呢。”
“不过,你还是太嫩了。”
他的铁链上涂有剧毒,一旦沾到受伤的皮肉,就会迅速毒发。白稚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现在就要杀了这只怪物。
殷念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刃,正要蹲下,树林里忽然响起鸟雀走兽的惊叫声。
和白稚化作罗刹时不同。这一次,一种肆虐的,高涨的,狂暴的杀戮之气如同狂风过境,瞬间席卷了这片小小的树林。
……不好!
殷念容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他很清楚地意识到,现在不走,他就一定会死。
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白稚,然后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里。
他还会回来找她的。
***
白稚无力地躺在草地上,感受着浓烈沸腾的煞气。
是谁呢?正在一步步靠近她。
白稚缓慢眨动眼睫,看向来人。
清隽昳丽的少年出现在月色下。
他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繁复血络,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微光。
季月缓步走向白稚,纯粹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
“阿稚。”他说。
白稚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
完了……被他看到了。
他会吃了她吗?还是先杀后吃?
身上的疼仿佛都消失了,白稚疯狂转动大脑,试图想出一条可以蒙混过关的对策。结果她悲痛地发现——
不行了,这次真的蒙不了了。
浓郁的夜色笼罩着他们,细碎的星辉环绕着他们。
白稚绝望地与季月对视,等着他用那双利爪剖开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就看到季月俯下_身来。
他伸手抱住了她。
第25章
白稚怔住了。
哎, 什么情况?
季月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不是中毒了吗?他怎么又变回人形了?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抱住她?
白稚心乱如麻,一时间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伤口上的毒在作祟, 还是她的心在乱跳。
她迟疑地抬起手,艰难地停在半空, 不知道是该推开季月, 还是该抱住他。
“季、季月?你怎么在这里?”
白稚最后还是决定先装傻,她故作惊喜地轻呼出声。
虽然有点假……但不到最后一刻, 绝不可以放弃生存的希望啊。
“我是循着血腥味过来的。”季月依旧抱着她没有松开,白稚能够感觉到他正像一只小狗似的在她颈间轻嗅。
是在确认她的气息吗?不愧是狗鼻子……不对, 不愧是最强的罗刹。
白稚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真巧啊哈哈,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倒省得我去找你了……”
“找我?”季月微微惊讶,似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有戏!
白稚见季月傻傻的, 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加把劲:“对呀,我们之前不是走散了吗?后来我就一直在找你,找得我人都消瘦了不少……”
她声情并茂地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季月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白稚:“………”
还是不要再吹了吧, 这么恶心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这一闭嘴, 季月也不说话, 两人都安静下来, 白稚也不敢动,只能就这么维持着被季月揽住的姿势, 和他在月光下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是在想该怎么吃她呢?是生吃还是烤了吃?她觉得还是烤一下比较好, 还要撒上孜然和辣椒粉……
被季月那样漂亮的眼睛盯着, 白稚的大脑彻底放空,甚至开始思考起自己的烹饪方式。
看来殷念容的毒已经侵入到脑子里了。
季月安静地看了白稚一会儿,似乎是终于确认了这个笨蛋的确是他的阿稚,他又重新抱住白稚,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白稚想起当初在山洞里,他刚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靠近她的。
像猫猫一样,好可爱。
……不对,可爱个屁啊,这可是要吃她的怪物,不是什么小奶猫!
“阿稚,你受伤了。”
耳边突然响起季月清澈的声音。像白稚当初被罗刹袭击时一样,你听着他低柔的声音,就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是在认真地关心你。
可白稚现在却不敢和之前一样天真了。
她很清楚,季月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储备粮而已。如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到处乱跑的储备粮,自然是要趁热吃下肚子才最安心。
白稚小心翼翼地推开季月,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小伤,小伤而已……”
季月发现她在抗拒自己,微微蹙起眉头。
“你都流血了。”
白稚:“啊,那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蹭破的!你看这里树枝这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踩雷……”
季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受伤的原因。
虽然那个时候他意识模糊,头痛欲裂,但他仍然记得白稚的声音。
她说她去替他找解药,还让他不要杀人,然后她就受伤了。
是那个骗他吃人肉的畜生吗?竟敢伤害他的阿稚。
阿稚是只属于他的猎物,除了他,谁也别想对她出手。
想到这里,季月的眼神逐渐沉郁。
白稚一看他眼神不妙,连忙解释:“是真的!我好久没吃东西了,走路都发飘,这里又这么黑……”
季月望向白稚的腰际:“可是摔倒绝不会摔出这样的伤。”
白稚:“………”
她真的尽力了。
眼见季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决定今天打死也不松口,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倒霉阿稚,大不了她就装死,不信季月这么挑食的人连一具尸体都不会放过。
“好吧,我承认。”白稚忍着身上的痛,敛眉低声道,“的确不是我自己摔伤的。”
季月微挑眉梢,等她坦白从宽。
“是我运气不好,遇到了一只罗刹……”白稚表情沉重,以一副煞有其事的语气说道,“我没想到他会藏在树丛里面偷袭我。我和他展开了激烈搏斗,还好我够强,虽然受了点伤,但还是打跑了他……”
她这可不是撒谎啊,是真实事件!只不过时间有点对不上而已……
季月显然不信:“你能打得过其他罗刹?”
靠,这叫什么话?她可是有单杀罗刹的辉煌战绩的!
白稚不服气,抬起胸脯就要和季月理论,这一抬顿时伤到了背上的伤,她立即惨兮兮地叫了起来:“啊啊啊疼疼疼……”
季月立即问:“哪里疼?”
白稚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亮晶晶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可怜极了。
“后背疼……”她下意识想要将背转过来,但一想到对方可是季月,动作又僵住了。
季月见她眼里含泪,明明是罗刹的模样,却也十分可爱。那副凶戾森严的金色竖瞳,此时微微下撇,看起来倒像是被雨淋湿的猫科动物。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白稚:不同情我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变态!人渣!狗比!
她在心里将季月骂了无数遍,正要忍痛推开这个狗比,然而下一刻,季月便扶着她的双臂,将她的后背转了过来。
轻薄的衣料贴在白稚的背上,有鲜红的血迹洇了出来,只能隐约看出伤口的轮廓,看不清具体伤得有多深。
季月不假思索,直接将白稚背后的衣服撕开,引得小罗刹一阵惊慌大叫。
“你你你你怎么撕我衣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是这里吗?”季月冷冽干净的声音如泉水一样,淬了微微凉意。
虽然白稚不知道他是指的哪里,但她能够感觉到背上的伤口正暴露在空气中,晚风吹拂,还有些许刺骨的冷。
“……嗯。”她背对着季月小声应道。
季月盯着白稚的后背没有出声。
罗刹的肌肤极薄,皮下每一根纤细的血络都清晰可见。在这些纵横交错的暗蓝血络之上,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皮肉绽开,渗出的鲜血将周围的肌肤和衣料都染成了深红色,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红莲。
这是被殷念容的铁链打伤的,殷念容那一下极狠,所以才会留下这么狰狞的伤口。
季月眸色幽深,伸出修长的食指,在血痕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白稚顿时轻颤一下。
季月问道:“很疼?”
白稚点了点头,咬紧下唇。
虽然看不到季月的脸,但她却能够感觉到季月专注的视线。可怜的白稚此时表面镇静,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
完了完了我完了,他干嘛看得这么认真,是不是在琢磨从哪里下嘴比较好,还是在想背上哪块肉比较好吃?
季月当然没有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轻拂白稚的伤口:“我帮你止血。”
白稚一脸问号。他拿什么止?
下一秒,季月就在她的伤口周围轻轻舔了一下。
白稚不由从口中溢出一声细弱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