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么露了面,满大街围观的人终于也知道不是李家要出太子妃,而是皇帝老树开花,寡了多年之后终于看中了一位美人,正在讨美人欢心!
消息轰动全城,除了李家母女双双有了爵位之外,居然还住了这么一位要紧人物!怪不得李家有恃无恐,原来是还藏着这么一手!
呵,还以为李存睿有多清高呢,原来也只是个献媚博宠的佞臣!这么看来大家都差不多嘛!
昨夜来围观过的一半人心下立时平衡。
且说这边厢李存睿接了旨,宫里皇帝则召见了吏部侍郎曹雍。
“那个刘坤现如今怎么样了?”
曹雍便是早前自李存睿辞官之后,吏部那帮官员推举顶上吏部尚书这个缺儿的左侍郎。
作为一个政治觉悟极高的高官,他怎么可能会不收到李存睿进献美人给皇帝的传言?
当然皇帝去见美人居然还带着太子这点还很可疑,但是李家现有一位令皇帝十分看重的女子这很明显。
这时听到皇帝突然提到刘坤,他就斟酌了一下才道:“回皇上,刘坤早已经被削官遣回原籍了。”
皇帝望着手里奏折,缓声道:“还活着呢?”
曹雍之所以能在衙门里落得好人缘,便是源于他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
听着这话他心下便有些惊,这位君王大多时候喜怒不形于色,往往于无声中现惊雷,眼下这看着脸色淡淡,话音短短,但听起来可不像这么回事儿,这话听着好像是不想让刘坤活?
第330章 什么味儿
他觑了眼上首,心也悬起来了道:“回皇上,此人……此人已死。”
倘若皇帝不想刘坤活,那么他就算这一刻活着,下一刻也得死了!
皇帝把奏折放下来:“怎么死的?”
曹雍额头有点冒汗了。
皇帝睨着他,半晌道:“朕记得他是因为欺压良家女子犯案?”
“……是。”
“朕最是看不得官员欺压百姓。”
曹雍咽了下唾液,已然不知该如如何接话。
“朕这里有封密旨,曹爱卿替朕送到刘家。刘坤要是死了,给他烧在他坟头。要是没死,就让他当着你的面看完。”
皇帝递过来一本折子。
曹雍跪地接过,走出乾清宫,一身冷汗还在飚。
李存睿刚到承天门,迎面就遇上曹雍,等进了殿,皇帝把手停下来了,问道:“她怎么样呢?”
李存睿昨儿看了他一天的笑话,此刻到了这大殿上,不免正经起来,把昨夜上李夫人去过袁家,并请她挪院子而她执意不肯的事说了,然后道:“蓝姐儿说的有几分道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您得让人缓缓。”
皇帝沉吟:“但太子生母不在宫里住着,却住在外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咱们还有隐患,目标太大了,谁知道会不会招来什么祸患。”
李存睿想了下:“姚霑那边情况如何?”
“皇上,靖王到了。”
皇帝示意传进,靖王进殿张开大嗓门:“皇上宣臣何事?”
旁边李存睿连退了四五步,捂嘴道:“你这是掉粪坑里了吗?”
“你才掉粪坑!不就二两蒜头嘛!”
皇帝也掩鼻咳嗽了两下,招手道:“常春拿盒香脂来给靖王抹抹!”
靖王鼻子里哼气,接了香脂。
这会儿倒知道臭了,他就是特意吃完了蒜头才过来的,有本事倒是忍着呀!
李存睿等他把一盘香脂抹完了,才调整呼吸,找了个远点的角落呆着说道:“姚霑可去了有好几个月了。”
皇帝点头:“前阵子得回来的消息是,姜图没死,最后一次确知他露面是在立朝之后,有人在洛阳见过他。
“他去洛阳做什么且不清楚,但洛阳这地方作为韩拓呆过的魏王府所在之处,有些问题存在是一定的了。”
“这么说起来姜图跟韩拓竟是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魏王府很可疑,可曾再复核过魏王府后人去向?”
李存睿看向靖王。
靖王停下抹香脂的手道:“魏王赵苍亡国时年四十,死后留下嫡子两人,庶子四人,至赵苍死后,皇上怀仁,说过若是他们归顺大宁,便留他们后人,另有安置之处。
“但结果以魏王世子为首,六个儿子还是全部都自戕。有两个庶子没死成,后来便押到端州流放了,如今仍在看押之中。
“此外府里女眷当时也都全部在录,没有怀有身孕的。赵苍还有后人在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李存睿凝眉:“韩拓闹事若不是为着魏王府,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而且居然查来查去姜图也疑似跟魏王府有关?
皇帝沉思片刻,望着他们:“叫你们来,其实还有件事。关于杨姝。杨姝昔年在徐州客栈放火,交代说有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帮了她。
“她说遇见那匪贼时对方受了伤,而他事后曾提了一包袱银锭给她作为报答,她的话朕目前并未全信,但如果无假,那匪贼朕总觉得有些来历。”
“受了伤还能拿来一包袱银锭报恩,的确不该是寻常角色。只不过都十八年了,那人还活着么?”李存睿心有疑虑。
皇帝摇头:“不管活不活着,总该当心,倘若杨姝言语有虚,那么她还会不会设法害人也很难说。她若没说实话,就必然是维护那匪贼。她若至今还在维护,那么定然那人依然在世。
“不管怎么考虑,皇后不能总住在宫外,二来得想办法逼出杨姝全部实话。这毒妇放火杀人,心比毒蝎,朕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偏生再恨也不能即刻动手。
“崇瑛回头去趟大理寺,着他们腾个地方出来,把她关进去,先上一遍刑。”
靖王道:“荣嫔在宫中有位份,要不要先下诏宗人府宣布其已薨,再转入牢狱押管?”
历来后宫嫔妃乃至宗室女眷犯事都极少有押入刑狱的先例,往往直接赐死或圈禁。
皇帝道:“不必。朕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获罪,否则将来会有人猜测是皇后容不下她。”
“那皇后这边怎么处理?”靖王又道。总不能真就这么袒露在世人面前吧?
“要不怎么找你来呢?”皇帝道,“你去找些身手好的侍卫暗中护着,尽量别让她出门。实在要出门,便仔细跟着。”
“行吧,”靖王把最后一坨勾出来在抹在脖子上,“那您可得快点成事儿,这任务可太艰巨了,臣可怕出什么漏子。”
“多嘴。”皇帝沉脸。
李存睿也眯眼瞅了下隔壁。
君臣吃了盏茶,常春便进来说梁赐前来复命。
皇帝让传进来。
梁赐到了殿中便望向靖王:“王爷您这是什么味儿……”
……
上晌天色阴沉,没多久就飘起了雪花,到下晌风雪变大,随着风雪一道来的,便是宫里下的一道荣嫔获罪,褫夺封号打入大牢的旨意。
人们也由此知道太子生母多年未见的原因,有些聪明的,倒是先且联想到了李家住的这位美人。
李南风是从李存睿那里得知的内幕,隔日也告诉了袁婧。
袁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既出宫了,那我倒想要见她一见。”
“那就见!”李南风最道,“我去替娘子找殿下,请他给个令牌您,您定随时能见!”
袁婧看了眼她,而后点点头,然后又起身去拿围裙。
“您做什么?”李南风纳闷。
“你不是说要进宫么?我看昀儿那日挺喜欢吃我烙的南瓜饼,我给他做点儿,南风回头进宫的时候帮我带过去。”
李南风说:“那我也要吃尝尝。”
袁婧笑道:“怎么能少了你的?”
第331章 我陪她去
昨夜里没睡着的不止两人,太子也顶了一双黑眼圈,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亲生母亲给予的母爱,这种感觉温暖又微妙。
说不怨皇帝也是假的,但怨归怨,总是父亲,没道理盼着父母双亲破裂到最后。
午饭后杨姝获罪的诏书就发下来了,再接着其人已挪入大理寺的消息也由常春来告诉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把案头上今日要读的书翻开。
事情说起来慢,但其实也不过前后三日工夫,从前他只觉得母亲有可能还活着,并不曾想到会是从小悉心照顾自己的“姨母”亲手害了。
乍听得真相的那刻除去对生母的愧疚眷恋,对杨姝又何尝不曾生出切齿之心?
他不明白为何看上去温柔细心的她,为何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以往她对自己有多殷切,如今想来就有多难受,因为那些殷切细心,可都是建立在把他当成跳板之上。
杨姝欺骗了所有人,但他曾经却是以真心在对她,一想到这里,他胸中就如塞满了石头。
李南风到了东宫,就见他黑脸坐在案后,听到王信通报,他才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他指着她手上小包袱:“这是什么?”
“娘娘让带给殿下的饼。”
太子倏然坐直。包袱里是个小食盒,装着还冒热气的南瓜饼。他刚还在想着杨姝的歹毒,看到这儿不由眼眶一热,徒手就抓起一个来吃了。
问李南风:“你要不要尝尝?”
李南风道:“娘娘给殿下做的,殿下还舍得分出来给我吃呢?”
太子笑而未语。
李南风道:“殿下吃吧,方才我在娘娘那儿吃过了。”
“原来是早就尝了鲜的。”太子说着,又道:“走,咱们去送点给父皇吃!”
李南风还没答话,他已经站起来,便也只好跟上去。
乾清宫这边兰郡王来了,皇帝正与他说着太子娘的事情。
作为在京的宗室成员,兰郡王显然是应该第一时间被通知的。而接下来就将是宗正院,内务府,等等相关衙门。
见着太子与李南风有说有笑进来,兰郡王就打趣道:“太子今儿真是开心。”
李南风瞧见他不如上次精神,眉眼间带着晦涩,知道是兰郡王妃还在病中。
高家人虽讨厌,但兰郡王与王妃这些比李夫人年轻的后辈委实未曾做过什么恶,她没必要捅人心窝子。
请完安后便直接说道:“娘娘亲手做了南瓜饼给殿下吃,殿下非要拿来孝敬皇上。”
皇帝本来挺深沉的,一听这话一双眼睛立刻看了过来。
太子把食盒放上桌:“是南瓜饼,还热着呢,父皇快尝尝!”
皇帝伸手想来拿,一看兰郡王还在对面,就道:“你还有事么?”
兰郡王笑着起身:“无事了,臣弟去我姐夫那儿讨杯茶吃。”
皇帝等他走了,把食盒盖上,问李南风道:“你是专程送饼来的?”
“不是。”李南风便把来意说了。
皇帝闻言想了下,说道:“你回去跟她说,今晚上朕陪她去。”
李南风瞄了他一眼:“娘娘未必会愿意呢。”
“朕就去给她引个路,又不干扰她什么。再说不是还有你陪着吗?”
“那行吧。”反正也是要引路的,李南风想想就点了头。
李南风也没久坐,起身告辞,太子因不便随时出宫,总觉得该让她带点什么去才像话。珠宝什么的皇帝自然会给,他想了想,就挑了几盒安神香让李南风带给她,希望她有个好睡眠。
李南风于是揣着包袱出了宫,回府就跟袁婧说了皇帝提出夜里陪她去大理寺的事。
袁婧只觉糟心,但也知道进去天牢不容易,便没扭捏。
到了入夜,常春带着侍卫驾着一辆看似普通的大马车过来,她便与李南风上了马车,一路往大理寺去。
为着迎接皇帝大驾,衙门今夜防卫重重,大理寺正卿奉旨等候。
皇帝早就在衙门等着了,看到同来的袁婧,正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察觉到皇帝目光直视才俯身前去引路。
一路无话。
进了甬道,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李南风两世都没到过这种地方,若不是因为袁婧,她怕是这辈子也没可能踏入此地。
扑面而来的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这大牢因为无窗又阴冷,时而还有鼠类蹿过,委实让人心情不好。
少卿亲自把牢门开了,荣嫔,不,杨姝抬起头来。
衙役上前把绑着她嘴的布条解开,她立时急促地喘着气,跌倒在地下。
“姐,姐姐?……”
她爬起来,喉咙嘶哑,声音并不完整。
袁婧咬牙望了眼她,扭头道:“南风到外面等我一下。”
李南风称是,皇帝深望了她们两眼,也出来了。
一墙之隔的外间,衙役已经搬来座椅。
牢房里头静默了有片刻,才传来杨姝的声音:“姐姐倒是一点没变……”
这声音并不很清晰,两人情绪显然都很低沉。
李南风看向皇帝,只见他背脊僵直,凝眉坐着,垂视地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捧着手炉靠在椅上,安心等待着。
牢里关着的杨姝说起来跟她渊源不浅,她前世之所以被雷劈,正是因为奉杨姝的旨去看望大长公主,路上被晏衡那老匹夫截住而倒了霉。
所以在乍推测出杨姝竟然是凶手时,她心里那感觉也是一言难尽。
前世杨姝平平顺顺,谁能想到她是踏着袁婧尸骨上位的呢?——哪怕袁婧没死于那场大火里,她整个结局不也跟死在火场里没有区别吗?
她抬头看着这天牢,又想起晏衡曾经来暗审过英枝,那家伙再来的时候铩了羽,不知道如今能否通关了?
“……早前他给你留过信,是我拿走的。我喜欢他,我恨你,恨你有个会处处为你着想的父亲,还有大哥也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