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青铜穗
时间:2020-06-08 09:03:54

  晏驰既然把他们母子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那么林夫人的死若是他下的手,倒是也不奇怪了。
  而林夫人既然听到了这里,她知道了沈氏母子有提防针对之意,她接下来多半也不会坐以待毙,她方才着人去请靖王就是明证。
  那么接下来靖王与林夫人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行了!我说过不要再——”
  “喵呜——”
  不容晏衡多做猜想,屋里又响起沈夫人的声音,而紧接着一声猫叫又忽然从底下响起来。
  屋里动静刹时停下,接而未久,窗户打开,沈夫人探出头。
  “……哪里来的猫?”
  窗门开启的同时也泄出一片光,将蹲坐在窗台下的一只雪白碧眼大猫照得雪亮。
  晏衡收回目光,悄声潜下屋檐。
  晏驰听到声音也走到窗边,望了这猫半晌,他忽然抬头:“此猫甚名贵,定是主人之物。而父亲自不会有闲心侍养这些,此间出现,只能是林氏的猫!”
  沈夫人蓦然怔住。
  晏驰神色不太平静。“林氏的猫怎么会在此地?”说完他索性将窗门大开,看了眼外头,随后气息一顿:“外头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人都上哪儿了?!”
  正待没入夜色里的晏衡闻言回头,目光直落在晏驰掩不住惊疑的脸上……
  ……
  晚宴上靖王也跟两个弟弟喝了几杯。
  回到书房时初霁拿来宫里送来的密件予他看:“是洛阳那边给皇上的来信,皇上让太监送过来的。看起来情况还不错,几场突袭下来,已经几乎剿尽。
  “不过由于都是些流民,刘将军的意思是兵勇们不必苛责,看是否能另外编部好生教化?”
  靖王凝眉看完:“好不好眼下还不能定性,十几年的斗争,谁还学不会几个应敌花样?”
  “这么说来还是得严着来?”
  “明日我见过皇上再说吧。”靖王将信折起,端起醒酒汤来喝了两口。
  初霁颌首。又掏出封帖子道:“太师方才差安相如送来张帖子,要请王爷明日在秋衍斋吃茶。”
  说着他又道:“前番咱们三爷与李家姑娘起争执的事情还没了,我预感这八成是场鸿门宴,王爷是赴还是不赴?”
  靖王无奈:“他这是先礼后兵,我要不赴,他必定直接杀到我家里来。回他个帖子,就说我准时到吧。”
  初霁领下,待走,靖王又留下他来:“我看驰哥儿这身子骨够呛,虽说我们家里有个大夫,但衡哥儿母亲的身份,只怕暂时还是避着些为好。明日我进宫跟皇上讨个人情,你回头拿牌子到太医院请钟太医好好给他瞧瞧。”
  初霁颌首:“王爷思虑得很是。”
  靖王把醒酒汤喝了,又扶桌叹道:“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他们母子。
  “尤其驰哥儿可怜,他因我而落得如今这病体,要说对不住,我最最对不住的就是他。
  “弘哥儿好歹还在我跟前当过三年儿子,也受过晏家的宠爱,更还有副强健的体魄,唯独他……他是打生下来起就在受磨难,我是见不得他,一见他我这心里就抽抽地疼。”
  初霁也点头:“骨肉至亲,莫过于此。”
  “我如今也只能尽力让他身子好起来,这心里头才稍稍能感到安乐,不然的话,我怕是来日到了地下也没脸见老太太去。”靖王深吸气说。
  初霁正待答话,长随就进来传话说林夫人有请了。
  靖王看了眼漏刻,起身道:“我去歇了,你事情办好再来回我。”
  初霁送他出了院子。
  ……
  林夫人回房后便坐在榻上,昏黄烛光下,她的脸色像纸一样白,但她的神色却又有着异样的平静。
  伴着她听完整个过程的百灵频频担忧回视,即便无事可做也不曾出去。
  沈氏对林夫人不但没有任何体念之情,居然还得陇望蜀,意图把世子之位也要给抢去,甚至是还要把他们母子当障碍给清除掉!
  这就不要说林夫人本人了,就是她听到那些话的刹那,手脚都是透凉的!而眼下林夫人的平静,便总让人觉得像是山雨欲来。
  “王爷来了。”
  这时候黄郦恰好走进来,在门下轻轻使了个眼色。
 
 
第034章 你证据呢?
  林夫人身姿动了一下,眼神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靖王人还在廊下声音已传进来:“我那身滚银边的宝蓝缎衫何在?明儿我要穿去见老李。”
  话显然是冲着林夫人说的。说完他挥退丫鬟自行掀帘,立在门槛下望着她:“这是怎么了?坐那儿跟只呆鹅似的。”
  林夫人未言语,站起来迎到帘栊下,看看他身后,丫鬟们都退干净了。
  “你方才在哪儿?”她问。
  “还能去哪儿?跟初霁在书房说话呀!”靖王走进来,边说边更起衣来,“洛阳那边起了点状况,说是流民作案,我老觉得没那么简单,皇上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发太监来送密件给我。
  “另外老李又送了帖子来,设了鸿门宴要约我吃茶,奶奶的,这家伙今儿不来非推到明日,不知道这一晚上怎么算计着讹我一笔呢。”
  “就这些?”
  靖王停手回头:“不然呢?”
  林夫人扯扯嘴角,坐下来:“东院里这初来乍到的,明日就要诰封,你莫非没有半点示下给初霁?”
  靖王略有些心虚,再看她面无戏色,便挨着坐了下来:“是说了几句,不过也没说别的,不过是因着日后总得在此长住,嘱了些初霁日常事务,让他给驰哥儿请个太医来瞅瞅病什么的。”
  又道:“我想了想,你身份也不比旁人,还是无需事必躬亲。”
  林夫人道:“你是不信我?”
  靖王摆手:“你可别多想。我不信你信谁呀?”又瞄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忽然醋味这么大?”
  林夫人道:“你我这么多年,你看我几时可吃过你醋?”
  靖王微笑,低头除鞋。
  林夫人也勾唇:“你既然信我,那么可否即刻上折子进宫,请皇上收回诰封沈氏为靖王妃的成命?”
  靖王一只鞋叭嗒掉在地下,半日才合上嘴:“这笑话可不好笑。”
  “不好笑就对了,因为我压根没说笑。”林夫人看向他,“我要当靖王妃。”
  靖王愣坐半晌,调整坐姿:“这又是何缘故?”
  “我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太憋屈了,而且也不安稳。这正妃之位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好些。”
  “可之前我反复问过你好多次,你不是都说没问题吗?怎么突然改主意?”靖王这会儿可算相信她不是诈他了,他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无事发生,只要圣旨没下来,我都有反悔的权利不是吗?
  “当初沈氏都拿着头鍪寻死觅活地跟我争正妃之位,她那么豁得出去,万一答应我的条件不过是权宜之计呢?”
  说到这里,她神情总算有了一点波动,目光也犀利起来。
  “就算是权宜之计,那她又能把你怎么样?还能让她翻了天不成?”靖王脱口道。
  说完自觉戾气太重,又缓下语气:“她若能有这份心计,当年还会跟我置气不出来?你放心好了。”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从前是无利益可图,如今利益就在眼前,何况她还争过一次了!我可只有一个儿子,我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敢再把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他人的人品之上!”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她也不敢相信,当年一个能够在月子之中带着家小突围出京只求活命的坚强女人,如今会为了利益而变得面目可憎,连底线都不要了!
  难道他们仨这些年的坎坷都是白经历的吗?!
  她素来也相信相由心生,见沈氏的第一面,也并未觉得她心机深沉,可谁能想到呢?!
  “有我杵在这儿,你还怕我保不住衡哥儿一个爵位?”靖王眉头越发锁紧。
  “你又不能时时在我们身边,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是此事已成定局,你若早说还可商量,明日就是诰封之日,天一亮圣旨就会下来了,这会儿再反悔,不嫌晚了吗?便是皇上再恩宠咱们,也不会容我们这般胡闹!”
  “便是不容,也最多降个罪,跟我所要冒的风险比起来,我倒宁愿领这个罪!”
  靖王面上布满惊愕之色。
  “这当真就是你突然之间起的念头?”他问。
  林夫人紧抿双唇,绷紧的脸色回答了他。
  “你向来通情达理,如何要挑在这节骨眼上生事?”靖王烦躁起来,“明儿就有诰封了,这当口你非要改变主意,我冒着被皇上降罪的风险也不是不行,但你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吧?!
  “这毫无理由我进宫去,也得皇上肯搭理我不是吗?!
  “而且,不是我偏心弘哥儿母亲——你原先那样大方,这当口突然又反悔,你让人家怎么想?她能干吗?你这不是成心逼我吗?!”
  “你倒会替她着想!”林夫人踩着他的话尾脱口而出,接而走上前两步:“你可知方才沈氏在何处?
  “她在晏驰房里,我亲耳听到他们娘俩在合计着明日诰封过后,接下来再怎么清除我和衡哥儿这个障碍!他们肯接受我的条件进京,根本就不是妥协,而是步步为营!
  “晏驰极力劝说沈氏如何谋夺一切,若他们得逞,我和衡哥儿的下场就是死!这都要咱们的命了,我还不能为自己搏取吗?”
  靖王瞠目结舌,半日后指着晏驰院子方向问她:“你去过他们院子?”
  “雪狐走丢了,我是去找它!”林夫人深吸气,“重点不是这个,是他们笑里藏刀预备逼我和衡哥儿上绝路!”
  “我知道这也是重点,我只是想知道为何驰哥儿的院子你能悄无声息进得去?!”
  林夫人被问住,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
  靖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说你亲耳听到他们母子在密谋,可你又是怎么能听到的?”
  “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信你,可你指控的人里还有我身患重病的儿子,且他还是个孩子,你总得给我个理由,让我能够相信你?否则我岂不昏馈了吗?!”
 
 
第035章 真是自尽??
  “如果我就是拿不出证据呢?”林夫人问。
  靖王反过来被问住了。
  “我就是拿不住证据,你是不是就会认为我是诬陷晏驰?”林夫人再问。
  靖王下意识摇头。
  林夫人抓住他衣襟:“既然你不会,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那我也需要时间!”靖王道,“你突然之间跟我说这个,也得容我弄个清楚才能定夺不是吗?你也知道我们行武出身,行军打仗感情用事是禁忌!
  “我也从来不是凭感情用事之人,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在想万一是你误会了什么呢?”
  “可是离天亮已经很快了,我没有时间容你去查!”
  林夫人颤着声,眼眶都红了。
  靖王望她良久,说道:“你总说我不信你,其实你何尝不是不信我?你逼着我上折子请奏劝改圣意,也是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说句难听的,我若是心里没你们,你就是全拿到手了,难道将来我就不会改变主意吗?
  “道理换到他们身上也是一样,他们就算全部争走了,只要他们德不配位,也不见得会安稳一辈子。”
  林夫人闭上眼,深呼吸气睁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靖王捏捏她的手,“你听我的,不要激动,我这就去传他们过来问个清楚,给你个交代。”
  “他们怎么可能会傻到承认?”
  “可不弄清楚,我也没办法上这道折子!你换位想想,倘若他们来寻我说你和衡哥儿想谋害他,我也应该信他们吗?”
  “可我与你多年情份!”
  靖王沉气:“我与你多年情份不假,但我已经亏欠那两个孩子了!你们哪一个受委屈我都不愿意!这事一旦有误会,你觉得我后半生能安乐吗?
  “况且我也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草率地对待既定的决定!”
  林夫人跌坐下来,道:“那随你吧,我若留在此处是必然要当靖王妃的!衡哥儿也要当靖王世子!”
  “你这是不讲理——”
  “那我就带着衡哥儿离开靖王府!”林夫人瞪眼怒视她,“我正妃之位不要,世子爵们也不要!我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家团聚!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胡闹!”靖王怒道,“你我拜过天地,立过誓言此生都不生离!你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鬼,衡哥儿也是我晏崇瑛嫡嫡亲的骨肉,你带他走上哪儿去?!你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说我不可理喻,那我还真就不可理喻了!”林夫人说着自袖口里抽出支匕首抵在颈根上,“她沈子卿当初既能以这招来要挟你,想必也是管用的,我也不在乎你信不信我了,你今日若不如我之愿,我定然依样画葫芦,也要做个了断!”
  “你!”
  靖王徒手抓住这匕首,含怒瞪视,睚眦欲裂。
  檐上晏衡眼眶也似要迸裂,后槽牙传来的酸楚几近让人眩晕。
  林夫人眼里已有了泪光。
  靖王与她对恃半晌,先松了手,随意擦了把手心的血说道:“我们那么些年生死与共,敌军的刀剑都没有使我们分离,如今临了,却反倒要为这些事而生争端,你觉得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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