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的语速差点没把姜舒窈问晕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葛清书,怎么有人可以在脸上表情纹丝不变的情况下说出口吻如此激动的话来的?!
她忍住笑意,为她讲解道:“外面的饼皮是面包,以面粉、鸡蛋、油等主料制作而成;里面的夹馅是鸡脯肉,腌制以后裹上面包糠用油炸过,再挤上沙拉酱,放上生菜就行了。”
说到美食,她就停不下来了:“不过这只是最简易的做法,若是可以,我更爱自己夹两片鸡肉进去,再夹上芝士片,刚出锅的炸鸡和温热的面包将芝士暖化,似油一般慢慢往下滑,趁此机会一口下,芝士味咸香浓郁。”
她一边说一边吞口水:“还有牛排汉堡,牛排不能太薄,小火慢煎后把肉汁都牢牢锁住了,夹在撒着芝麻的小圆面包里面,鲜美多汁,配上生菜、蛋黄酱还有融化了的芝士,最是美味了。”
葛清书虽然听不太懂,但仍觉得听她描述自己就犯了馋虫,点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还有吗?”
姜舒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从另一只袖口拿出奥尔良鸡腿堡,隔着油纸掰开,递给葛清书一半:“你尝尝这个口味。”
葛清书没有推辞,道谢后迫不及待地把油纸打开,汉堡被捏了一下,形状不够圆润蓬松,但依旧诱人。
葛清书抬起手臂,以袖掩面,然后在袖子后面大大地张开嘴,一口咬下去三分之一。
这个竟然比上一个汉堡更美味,里面那层鸡肉又鲜又甜,却甜而不腻,细品又有点点的辛辣味,肉质被烤制后带上了紧密的韧性,依旧鲜味十足。
她把面包掰开,看到了里层的奥尔良鸡胸肉。色泽红棕,上面刷着一层油亮亮的蜜汁,难怪吃起来有点甜味。
两口下肚,她放下袖子,取出锦帕沾沾嘴角:“谢夫人真是好手艺。”
姜舒窈笑道:“哪里哪里,葛小姐谬赞了,我也就是随便做做准备而已,打算试一试是否方便携带。”
“谢夫人聪颖,这种吃食携带确实方便,如今天儿热,凉了也美味。”葛清书好话不要钱似的,“谢公子能够觅得贤妻如你,实乃大幸。”
姜舒窈日听得脸红:“不不不,我不是为他琢磨的。”
葛清书身子猛地前倾:“可是要放在林家的铺子里卖?”说完才想起好像林家不涉猎酒楼食肆,颇为失望。
谁知姜舒窈接口道:“正是,我打算在商道上的行脚店卖,这样行路的百姓也能吃点好吃的,不用再泡干粮忍饿了。只不过配料还得改改,鸡肉换成猪排,面包烘烤也要用大窖,省柴。”
葛清书听她这么说,忽然开口,语气柔和:“既然都是行路人,那么有贫苦百姓,也有做小本买卖的商人,为何不两种肉馅都做呢?”
她眼里露出笑意:“亏了太祖皇帝的福,如今家禽也不算贵,除了商人,手有余钱的百姓也可以买。再说,为何光在行脚店卖呢?就拿京城来讲,从每日上朝上值的官员至码头上工的汉子,都会时不时买上肉饼肉馍来吃,我想他们也会想尝尝口味独特的汉堡包。”
姜舒窈隐隐约约有点想法,撑着下巴思索:“也是,而且冬日汉堡也会冷,吃上去照样难受,是我想岔了。或许确实更适合在食肆里面卖,就和普通烧饼一样,至于方便携带又不怕凉的,还得再琢磨琢磨。”
葛清书道:“我于行商方面所知不多,提了一嘴自己的想法,望谢夫人不要介意。”
姜舒窈自然道:“不会不会。”
葛清书本来还想听她谈谈美食,见她正在思索,便不好意思再打扰,莲步轻移飘开了。
等到宴会散了,众人在府前上马车时,谢珣总算再次看到了姜舒窈。
他正要过去,就见葛丞相家的大小姐朝姜舒窈走过去。
这两个人可是完全不相干,京中贵女中的两个极端,她们是何时认识的?
他心下疑惑,没有出声,抬步朝她们走去。
他这般想,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疑惑,还轮不到提府上马车的贵女们纷纷站在一旁瞧热闹,怎么也没想到姜大和葛小姐能“对”上,可有好戏看了。
葛清书与姜舒窈寒暄了几句后,说道:“不知谢夫人可愿意与我来往些书信。”她有意交好姜舒窈,虽然唐突,但还是提了出来,现在放跑了姜舒窈,以后再见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姜舒窈点头:“自然愿意,葛小姐不嫌我粗鄙就好。”
葛清书连忙道:“哪会!”猜想姜舒窈是在指自己在京中的草包名声,劝慰道,“名声传闻都是人云亦云,不必看重。”
姜舒窈对她灿烂一笑,笑容明媚如春华,看得葛清书心头一软,余光瞟到指着她们小声议论的贵女们,想到了今早她在马车上听到的对话。
她爹是丞相,所以她对京中各家高门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想到姜舒窈的处境,不免皱起了眉:“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也可写信告诉我。”她虽然还没有嫁人,但对后宅之事了解不少,处理些心怀鬼胎的莺莺燕燕的本事还是有的。
姜舒窈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只当她客气。
葛清书看她于人情往来方面如此迟钝,难免有些急,朝她靠近一点,放轻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待嫁时还是为人妻,万万不能因为些许糟心事而让自己受了委屈。”
想到谢国公府娶姜舒窈时的不情不愿,周遭贵女的贬低和蠢蠢欲动,葛清书就十分不悦:“若是过得委屈了,可记得不要强忍。”想到今天曲水流觞时谢珣给姜舒窈的冷脸她就不爽,却完全忘了自己表情的温度也不太高。
姜舒窈还未答话,谢珣已经走了过来,葛清书听声回头,就见到了谢珣冒着冷气的不快脸色。
哼,就是这个模样,甩脸子给谁看呢?媳妇是他自个儿娶的,在宴席上冷遇她算个什么道理。
旁边看好戏的贵女们差点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啊,谢公子与葛小姐站一块儿真是般配。”
“是啊,两人看上去都似不染凡尘的模样,登对极了。”
葛清书在心中冷哼,移开目光,对谢珣点头。
谢珣离得近,自然听到刚才她的话了,心头那个气啊,笑话,居然挑拨他与姜氏的夫妻关系。
“葛小姐。”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但能感觉到浓浓的冷意。
葛清书听他的声音更不悦了,想到姜舒窈这么明朗活泼的人,配了个这样的冰块,她的语气也不好:“谢公子。”
一旁贵女激动地扯锦帕:“啊啊啊,我看他们口形是在互相打招呼,你瞧见没?”
“瞧见了瞧见了!哼,我看那姜大得意不了多久了吧。快看快看,她上马车了,怎么?是待不下去了吗?”
与她们都想法完全不一样,等姜舒窈上了马车后,谢珣眼神看着马车,话锋直指葛清书:“葛小姐,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无多言,多言多败。”
葛清书面若冰霜:“谢公子才华横溢,想必行事上处处合乎君子之风,于友人,于妻子,皆是如此。”
谢珣冷哼一声,眼神冰凉地看她。
葛清书以同样的眼神回他,两人视线相撞,火花四溢,葛清书讥笑一下,收回目光面色冷寒地走了。
另一边看戏的人愈发激动。
“啊啊啊,他们视线对上了。”
“我瞧见葛小姐还笑了一下,她这般性子,何时笑过啊?”
“我就说姜大早晚会被谢郎一脚踹开,还是葛小姐才能配上他。”
……
谢珣站在原地收敛了下脸色,犹豫一番,还是掀帘子钻进了姜舒窈的马车。
谢珮也在里头,见他进来下了一跳:“三哥?”
谢珣被妹妹抓包了,有些不好意思:“你同母亲一道坐车吧,我有话对你三嫂说。”
谢珮看他脸色不佳,幸灾乐祸地看一眼姜舒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第34章
姜舒窈纳闷地问谢珣:“你想说什么?”
谢珣脸色不好, 道:“刚才葛小姐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看她有意挑拨你我二人关系。”
姜舒窈惊了:“怎么可能?她就是让我不要在意流言, 不要委屈自己。再说了,你我有什么好值得挑拨的?”
听她这样说,谢珣收敛起神色, 面上竟有些委屈:“是我多虑了。”
姜舒窈看他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葛小姐虽然看上去不好接触, 其实人很好的, 还想与我来往书信做好友呢。”
虽然她能交到朋友谢珣也开心,但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悦。内心哼哼,把脸扭到一边,嘀嘀咕咕小声道:“看上去跟个冰块一样, 有什么好的,恨不得把周围人都冻住一般。”
姜舒窈:……
“你要不要借我梳妆镜照一照你现在的样子。”还说别人冰块儿,两人在冷脸这件事上根本不分伯仲好吗?
谢珣“唰”地把脸扭回来, 气得直抿嘴:“你……你……哼!”
姜舒窈哪明白他抽的哪门子风,不再看他,转而撩起车帘一角看外面的风景。
马车驶在大道上还算平稳, 转入小道后就开始颠簸, 姜舒窈被晃得有些头晕, 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
谢珣一直在偷看她, 见状问:“喝茶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模糊不清, 姜舒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醉了。
那些果酒喝起来度数不高, 但她喝得多又喝得猛, 后劲儿上来了有点扛不住。
她把小矮桌拿出来摊开,趴在上面,回答道:“不喝,我睡一会儿。”
听到响动,谢珣才正眼看她,发现她面色酡红,眸里染着朦胧醉意,疑惑道:“你喝醉了?”就输酒喝的那几杯还不至于吧。
姜舒窈没理他,闭上眼睡觉,难受地皱着眉。
谢珣便道:“我叫丫鬟进来照顾你。”正准备掀帘叫车夫停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
他诧异地回头,就见姜舒窈眉头紧蹙,面带幽色,眼里氤氲着盈盈泪意。
谢珣吓了一跳,连忙坐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怎么了?”想到刚刚葛清书说的话,他心中揪了起来,“谁给你气受了?你怎么受了委屈不跟我讲,去找一个刚认识的人诉苦。”关键时刻依旧不忘把葛清书踹开。
姜舒窈脑子昏沉,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很难受,想半天才找到自己哭的理由:“我担心我娘。”
谢珣心一下子就软了,把她扶着靠着自己的臂膀:“别怕,岳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舒窈摇头:“不是这个,只是觉得她好可怜,明明家财万贯,该是无忧无虑被人宠着的大小姐,却在后院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被磨了性子,成了现下这般斗志全无的模样。”
谢珣还是第一次听姜舒窈说这种话,叹了口气,帮她把眼泪擦掉:“这是你娘自己的选择,万般皆是命,她至少还有你,也算安慰了。”
“我知道。”她靠在谢珣肩膀上落泪,“若非钟情于我爹,她何至于嫁过去受罪。当年情投意合怎么就落得了这番下场,为何就负了她?”
谢珣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帮她擦泪。
姜舒窈心里憋闷,借着酒意开始发酒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什么,一边啜泣边骂男人都是负心汉。
谢珣默默听着,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妆面晕成一团,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还是绞尽脑汁劝了几句:“也不至于此,你瞧瞧我大哥大嫂,两年成亲这么多年,依旧恩爱如常,大哥待她始终如一。”
他帮她擦把发髻理正,叹息道:“移情别恋终究是用情不够深。”
这句话不知怎么地把姜舒窈劝住了,她收住泪,靠在谢珣身上垂眸发呆,正当谢珣已经她酒劲儿过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那我呢?”
谢珣不懂她所言何意,低头看她。
姜舒窈微微仰头,未干的泪滴垂在鸦黑的睫毛上,迷茫忧愁,楚楚可怜。
“那我呢?会有人心悦我,对我从一而终,恩爱不移吗?”
谢珣轻笑道,把她蹭掉的花钿贴正:“会的。”
姜舒窈却又开始泫然欲泣:“什么人会喜欢我这种一个人能啃掉一整只鸡的人呢?”
谢珣愣了,嘴快接道:“肉铺户?”
姜舒窈啜泣声一哽,视线和谢珣的对上,车厢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呜呜呜哇——”随即,哭嚎声响彻马车车厢。
谢珮坐在后面的车厢,听到这哭声愕然不已。不至于吧,姜舒窈惹出了什么祸事,三哥居然把她训哭了?
她心里默默给谢珣记了一笔,虽然她不喜姜舒窈,但是骂女人算什么君子。
谢珣背了黑锅尤不自知,姜舒窈嚎了几嗓子后就累得睡着了,靠在谢珣身上,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毁了上好的缎子。
马车到了谢国公府后,姜舒窈悠悠转醒,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回房,丫鬟们伺候着她洗漱净面后,她便往床上一倒,睡得昏沉,直到第二日才醒来。
这一觉睡醒,全然忘了昨日自己发了酒疯,更忘了自己还毁掉了谢珣一件衣裳。
正巧她让人打的平底浅口铁锅送到了府上,才睡醒后也没什么胃口,只想吃点小吃,她便打算做一做自己想了很久的烤冷面。
烤冷面的冷面皮做起来很讲究,面粉要用到荞麦和小麦面粉,另加淀粉、 盐、碱拌匀,用凉水揉成比较硬的面团,醒半小时后擀成面皮。再用热水煮面片,捞出过凉水晾干。
趁着面皮晾干的时候开始做火腿肠。从大厨房拿来的剁好的鸡肉糜便派上了用场,加入调料调味,最后加入糯米饭和淀粉搅拌均匀。取肉糜隔着油纸挤成长条状,放入窖里烘烤,含肉量十足的火腿肠就做好了。
酱汁用自己发酵的甜面酱、黄豆酱、蒜蓉酱调制而成,咸香甜辣,酱香扑鼻。
等到面皮稍干后,铁锅淋油,放下面皮,“刺啦”一声,水汽蒸腾。
磕上一颗鸡蛋,用锅铲将鸡蛋液摊开,蛋液由透明状渐渐凝实以后刷上厚厚一层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