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非梦——晓谕生
时间:2020-06-09 08:57:40

  那厢冯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朝宗虽先已得了消息,却也心中震荡,自往宗祠里祷祝了,暗道:“如今陛下得知真相,妹妹在天有灵,也可稍安了。冯家这些年风雨飘摇,虽陛下念及旧情,多有照拂,依旧岌岌可危,以致险些坏了岩儿前程。现今好容易有了出头之日,万望小皇子此后一路顺遂,莫再教奸人所害;教那人万箭穿心而死,以报妹妹当日焚身之恨。”如此祝告半晌,方才出得外面,吩咐下府中家人,将一应物事打点齐备,往宫中谢恩罢,又往瑧玉府上走动不提。
  且说林府中事。如今黛玉封了郡主,乃是认在先皇后名下的,自比亲王之女又有不同,这住处依例却是要换的。只因黛玉尚且年少,况有瑧玉上书,言说大成方经战役,不敢因此事耗费国库银钱,讨了今上口谕下来,只命将府中所用之物换为郡主品级应用的,并未再另建府邸,今上怜其孤苦,又额外赐了几个教养嬷嬷下来,便伴着黛玉依旧住在林府。瑧玉便暂往宫里住了;今上将自己往日所住之潜邸赐下,教人加以修葺,过些日子便住进去。各家往日有些交情的,皆来道贺,如此几日皆人来人往;不必赘述。
  宝钗在家中闻得这话,倒唬了一跳,心下暗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往日便见林大哥哥与别人不同,果然如此;当日皇后焚宫一事,虽隐约听过,却不知其中究竟,想来皇家秘辛,知道得愈少愈好。只是哥哥在其中却又不知牵涉多少?如今林大哥哥认祖归宗,同哥哥有了君臣之别,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如此宝钗自想了一回,见他母亲来了,忙起身让座。薛姨妈在炕上坐了,见丫鬟们皆往外去了,对宝钗笑道:“这可是大大的喜事!你哥哥当日同林大哥儿结拜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我素日便见他气度不同别个,谁知竟是皇子。”宝钗见他母亲欢喜,乃不言语,又听薛姨妈道:“果然林丫头也是有福气的。如今封了郡主,尊贵无比,别人且不说,那里是一定要巴上来的了。当日老太太原有个想把林丫头定给宝玉的意思,只是你姨母不愿,况两个年纪也小,就将此事搁下了。如今想想,可不悔青肠子。”
  薛姨妈一行说着,见宝钗依旧不言语,乃话头一转,叹道:“只可惜蝌儿和琴儿婚事订得早些。若是这时再定,只怕也寻好些的亲事。”宝钗听到这里,倒笑了,乃道:“妈也不必可惜。甚么是好的?甚么又是不好的?只要他们能过好,也就罢了。咱们且备林妹妹那厢的礼才是;他同咱们家原好,只怕也有人等着瞧咱们家如今做派。切不可在这时惹了不自在。”
  薛姨妈点头应是,又道:“咱们明日便去林家看你林妹妹去。”宝钗笑道:“这不急,想来林妹妹这些天是要忙的,没得给他添乱去。先教文杏合几个家人娘子去走一回,待哥哥回来同他商议了,改日再去看他。”薛姨妈闻言点头道:“你这话有理,是我糊涂了。你哥哥今日必要回来的,待同他说了再去不迟。”
  果然到了下晚,薛蜨从外面回来了,母子三人用过饭,薛姨妈便同薛蜨说此事;薛蜨听了,乃点头道:“妹妹这话很是。如今胤之要从那里搬出去住,收拾东西便要忙乱几日;还是过些日子去是正经。”宝钗一面听他哥哥说话,留神看他面色,倒也不见比往日有甚么欢喜,隐隐证了自己方才所想,心下难免担忧,是以只不作声。薛姨妈却犹似未觉,见四下无人,乃问薛蜨道:“想来陛下要认回林大哥儿,也非一日之想。此事却是甚么时候有了苗头的?”
  此言一出,宝钗先就脸色一变,忙悄拉薛姨妈衣角。薛蜨面上也微微改变,只是也不曾恼,乃平声道:“母亲,有些事可问,有些事不可问。这是皇家家事,那里是咱们能知道的?”见薛姨妈依旧懵懵懂懂,乃叹道:“母亲近日不要往别处去,连姨母那里也少去的是。京城皆知我同他好,少不得有些有心之人便想从咱们这里问出些甚么;只是咱们也不知道,实话实说罢了。”一面便看宝钗,见他点头,道:“在这个当口,咱们家越发该谨言慎行的是。那们多世家大族都怕在这时候惹人眼,咱们还是避风头罢。”一面向薛姨妈告了一声,便出去了。
  薛姨妈见薛蜨出去,乃向宝钗叹道:“你瞧瞧,你哥哥如今大了,越发地教训起我来了。”宝钗笑道:“母亲这可冤枉哥哥了。哥哥方才那些话,那句不对?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要先客套半晌,才肯说不成?”说得薛姨妈又笑了,道:“也是你会宽我的心。横竖都是一家人,你哥哥在外面多有不易,咱们别的不能替他,好歹不教他悬心的事;只是你姨妈家有些难办。”
  原来薛姨妈听了薛蜨那话,乃暗想道:“幸得蜨儿明白,主张不教他妹妹早定亲事。如今蜨儿同林大哥儿是结义兄弟;宝儿便是皇子义弟的亲妹妹,何愁没有好亲?只是姐姐往日便想同薛家结亲,如今有了这事,说不得又要动心思。”只是这话不好同宝钗当面说得,心下一转,暗道:“常言说,‘皇帝也不使生病人’。我如今只推腰病犯了,那里也去不得,难道强抬了我去不成?往家里一躲,可不清净。”
  如此薛姨妈打定主意,乃向宝钗笑道:“我儿,我这两日有些着了风,我这腰又见酸疼起来,少不得又要在床上躺些日子,那里也去不得。给你林妹妹家的礼,你且带着人看罢。”宝钗便知他母亲已是将哥哥的话听进去了,方才放心下来,乃点头应是,令丫鬟进来,扶着他母亲歇下了,方才往外去打点。
  那厢贾府中得了消息,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因前些日子贾赦中了风,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贾琏几个皆过去朝夕侍药,邢夫人亦借机将家中之事皆推将出去,只在自家院中起坐。那日贾琏夫妻两个前来回禀了林家之事,邢夫人听了吃惊不已,心下暗想道:“幸得我们一早便同他兄妹两个交好。二太太当日短视,得罪了林丫头许多次,如今林丫头得势,那里有他的好处?况如今这个光景,林家无后,同贾家之联系也不过一个女孩儿家罢了;虽他日后定有好前程,也未必能拉扯上他外祖家甚么。只是同他人说起,道是陛下义女的外祖家,到底好听些儿。”
  如此邢夫人思忖到这里,因又想道:“如今迎丫头已是终身有靠,——琏儿向来不是读书材料,幸得先拿钱去置办下些产业,日后哪怕府中艰难,也可度日。那老鬼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料想也没有多少日子,只盼他好歹别这几年咽气,免得误了若儿进学。”
  原来贾若如今长了七岁,生得聪明伶俐非常,虽较贾琮合贾兰小了几岁,于这学业上却强于他两个。如今将至乡试之期,自是立意要下场一试的,邢夫人喜不自禁,暗想道:“果然老天有眼。兰儿读书虽也不差,不过是用功罢了;若儿却是天生的聪明,保不齐也中一个状元回来。”是以对贾若更为看重。
  却说邢夫人一想到这厢,转念想道:“若儿日后进学做官,只怕也能从林丫头这层上得些益处。只是也不可过分奉承,到时教人厌弃了,可不没意思。”因对贾琏夫妻两个笑道:“此事大喜,待会子咱们且往老太太面前道喜去。”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回
  【第一百四十回 】苦心妇惟求全今世·老圣人一力尽此生
  且说贾琏夫妻二人, 听得邢夫人这话,乃一同应是。凤姐儿却觑着邢夫人的脸色,道:“我斗胆问太太一句, 这们大的喜事,太太缘何不见甚喜欢?”邢夫人闻言一怔, 乃笑道:“猴儿,偏你眼尖。”一面便将自己方才所想略略讲与他两个, 又道:“我想林家如今只留了林丫头一个,况听你两个说, 也不曾见皇上教林家再过继一个儿子,想来林家纵有起复, 也是不可能的了。咱们家也没有朝里的人,横竖借不上什么光儿;你二妹妹又成了亲, 琮儿也定了亲事, 难道还能仗着什么势不成?是以倒也觉得罢了。”
  贾琏夫妻两个闻了这话,倒将那心头的火浇灭了一半,贾琏便道:“还是母亲料得周到。”邢夫人笑道:“我原是个最小气不过的。一旦有甚么事,倒要先想想于咱们有甚好处;只是回头想想,林家外甥女儿委实可怜见的,自小便没了爹娘,一个哥哥也不是亲生手足;他自小也不曾在咱们家住多少日子, 一个为舅母的却不曾照管得他,倒教我不安的。——幸得老天有眼,他哥哥竟是个皇子, 连着他也得了造化,这一项却也值得一喜。横竖林丫头是你嫡亲的姑表妹妹,他如今有了喜事,咱们难道不替他喜欢不成?”
  贾琏闻得他母亲这番话,倒觉有些愧起来,暗道:“我枉读了这些年的圣人书,倒不如母亲一个内宅妇人见识深远。此事一出,我只顾想着于自己有甚么益处,却全然未曾想过骨肉亲情一节;更险些得意忘形,以为日后有个‘鸡犬升天’的光景,可不是混账么?”想到这里,便与凤姐儿对视一眼,见凤姐儿脸上亦有些神色改变,忽地想到一层,不免心惊,暗忖道:“慢说姑姑已是过世多年,纵姑姑还在,也是林家之人,和贾家何干?况林家大妹妹合小皇子自小也不曾在这里长大,还是在自己家中住着的,贾家不曾有甚么功劳;若只顾拿自己当起皇亲国戚来,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邢夫人方才说罢,便留神细看他二人脸上神色;见贾琏合凤姐儿皆垂了头,便知他两个已是听进去了,乃放下心来,暗想道:“琏儿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做不成大事,偏会想些一步登天的混账主意。假使他在这上拎不清,只怕日后要捅大娄子呢。况若儿是否能得益,也要看他自己,暂且不提的是。”因笑道:“咱们先收拾了,往老太太那边去罢。回来凤丫头瞧着,把给小皇子和外甥女的礼备下来,改日咱们也要过去瞧瞧。”二人忙答应了,凤姐儿便伏侍着邢夫人换了衣裳,教人抱了大姐儿,一道往贾母院中而去。
  几人行至贾母房中,却见王夫人李纨等人已是到了,各自见了,邢夫人又向贾母道喜。贾母因笑道:“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倒唬了我们一跳好的。”邢夫人道:“可是呢,这也是妹妹合妹夫当日之德;外甥女儿果然也是个有造化的。只是我到底见识浅些,乍闻得此事,只吓得心里突突的,现在还不曾好。”说得众人皆笑了。
  贾母乃向邢夫人笑道:“你也忒胆小些。天大一桩喜事掉下来,先不说喜欢,到吓得这般光景。”邢夫人陪笑道:“果然老太太见了,这却是我的小心思。我因想着咱们素日不知他原是小皇子,也不曾敬着,如今皇家认了回去,不知他心里怪不怪我在他面前摆当舅母的谱儿。”贾母闻言面色一沉,依旧笑道:“那却不会。咱们昔时也见他,原是最知礼不过的一个孩子,不过比其他孩子稳重些儿;每每往咱们家来,只有恭敬的,那里怪你?你且宽心罢。”邢夫人闻言便笑应了。几人又说了一回,不过是如何贺他,又要择日请他兄妹两个,暂无别话。
  一时邢夫人告辞,便同贾琏夫妻两个往自己院中而去。及至邢夫人一径回房坐了,心下暗想道:“老太太心下倒也有些明白,只是并不知他究竟何想。往日见老太太意思,是想把林丫头定给宝玉的;如今定然是不能的了,约也有些悔意;也是老天有眼,依我看,宝玉同林丫头原是不配的。然自闻得此事,我心里委实有些不自在,是福是祸,却也难说。”
  一面邢夫人想到这里,不免更为叹息,暗道:“果然我此生难得一个舒心日子。娘家无人,倒也罢了,原不指望他们甚么,好歹别粘带我便罢;只是眼瞧着将他兄妹几个拉扯大了,却一点帮不得我;那老鬼更是不消提得。若真有甚么大事,那一个能拉扯得?只能睁着眼儿等死罢了。”
  却说邢夫人如此想了一回,心下酸楚,不觉尽力落了几滴痛泪,方才横下一条心来,想道:“常闻得人说:‘尽人力,知天命’。我已是尽心竭力,再有甚么,也是不能的了。只是我往日虽是为自己后生作想,却究竟不曾害了一个人去;素日也常修桥补路,一年也有些时日持斋礼佛;那几个孩子虽不是我亲生,我也替他们谋划了。若老天有眼,好歹教我平平安安过这一世;却也不希求甚么大富贵了。”似这般想了许多,不知几时,方才朦胧睡去。
  如今暂将贾府不表,且说三皇子那厢光景。前些日子往京中遣的耳目,现已将京里人事传回消息来,三皇子自取密报看了,乃向地下二人笑道:“往日只厌那贾家人无才无德,不想今日他竟还有些可用之处。”一面说着,自想了一回,道:“我记得他家是有个女儿在宫里的?他家原无得用之男丁,惯会使这些法子。”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约也明白三皇子所想为何;其中一个便道:“太子爷明鉴。他家大姑娘原是在娘娘面前伏侍的,只是前些日子,今上已是恩准放出宫去了。”三皇子听罢乃冷笑道:“也罢了。横竖他家没有这般造化,也省得日后多少麻烦。难道我不收他女儿,他就敢违了我的意思不成?”一面铺开纸笔,自写了一封手书,缓缓吹干墨迹,交与两人看罢,复又拿上来向灯上烧了,笑道:“就这样去。”二人闻言,便行礼出来,自去安排,不在话下。
  反观宫中之事。今上正斜倚在殿中小榻上,信手翻了几翻送上的密报,便向戴功示意。戴功会意,便将火盆移近了,揭开上面的盖子,将桌上纸张收拾了,一张张放将进去。正在烧时,忽闻今上叹了一声,低声笑道:“当日宁荣二公到底也是忠臣良将,谁承望如今子孙不济;若老三即位,只怕贾家也难逃一劫。然他家同臻儿却又有一番牵扯,想来他日臻儿即位,必不至将他家斩尽杀绝,却也不会教他们再如往日一般得意,这样才好。”
  戴功闻言,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低头在那里焚密件。今上也不以为意,自想了半晌,笑道:“老三倒也是好主意。贾家原是有糊涂人的;只是未必个个糊涂。我本想如今我也有了年纪,这些事皆一笔勾销罢;谁知竟这样,料想是不死不休的了。”见戴功将字纸焚罢,乃招手命他上来,道:“你也累了这些年去。我已是替你留了后路,待我过身后,便寻个地方养老罢。”
  戴功闻言,忙跪地道:“陛下折杀老奴了。老奴如今伏侍陛下,日后自然奉小皇子如今日奉陛下一般,那里敢往他处去?”今上笑道:“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连这都看不破不成?他年纪尚轻,自然缺不了伏侍的人。我见你徒儿小六就很好;当日原也是为伏侍他的,这些日子在他身边,瞧着也勤谨。”
  此话却是明着敲打戴功了;戴功又是在宫中这许多年,那里不知今上心意?无非是恐自己在宫中根基深厚,于瑧玉不利。只是他原抱着再伏侍一代皇帝之心,依旧做他的首席内监;今日闻得这话,忽地猛醒,才晓得自己已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不免冷汗涔涔,暗道:“陛下未必不曾对我动过杀心。只是究竟这许多年的情分尚在,既有这话,想来命是可保住的。”因叩拜道:“老奴多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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