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尚未唱罢,便闻声音渐低,终至无声;乃阖目含笑而终。
瑧玉见了,忙伸手去探今上鼻息。见已无影响,乃暗想道:“这皇帝却也算得一世明君;只是这临终之时,心中竟不是江山社稷,乃是先皇后;可见情深入骨,至死而已。无怪这书中无限情天孽海,连皇帝都如此,何况他人乎!”一面便俯身跪地,向今上叩了三个头,起身亲将其身放平,用锦被掩了。戴功见机,忙拭了泪,膝行上来道:“陛下原有存下的密旨,如今就在奴才这里。”一面便将一封圣旨呈将上来。
瑧玉闻言,便从戴功手中接了密旨,急展开看时,见上面明白写出三皇子此前行止,痛斥其狼子野心,道他投鸩弑父,着褫夺太子之位,立行斩杀,以绝后患。因又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令五皇子岳臻即时登位,诛杀三皇子,平反当日太子之冤。戴功见瑧玉看罢,乃壮着胆子道:“那下毒之人,先皇陛下早已命人拿下,就锁在殿后耳房之中,着禁卫军看守。此旨为方才先皇命梅大人所拟,又有密信一封,却是先皇亲笔,一早便写罢的,便教老奴交与陛下。”一面便将信封双手高举,呈至瑧玉面前。
瑧玉闻言,急接了书信,拆开来看时,便见今上笔迹;原来今上已知三皇子许多手段,虽已防住,却自知命将不久,是以甘心以自身为瑧玉铺路,虽明知今晚之药中有毒饵,依旧饮下。又见最后写道:“臻儿不必愧悔,人之生死原由天定,如此为父将计就计,不过恐有人借题发挥耳。此皆为父一人所为,尔为天命皈依之人,万望吾儿不必挂心,若父在天有灵,得见吾儿平定四海,百姓安乐,方遂我今生所愿。”
瑧玉看罢,不免心下戚戚,却有半晌默然无语。戴功亦不敢出声,只俯首跪在那里;良久方闻瑧玉长叹道:“君父恩情,只怕此生也难再报了。”一面便见瑧玉俯下身来,亲扶了他起身,道:“戴总管一片忠心侍君,实乃劳苦功高;若有甚么,只管同朕说便是。”
戴功惨然笑道:“老奴自幼跟随先帝,如今先帝一朝薨逝,未曾随先帝而去,已是不忠之至。先帝在时亦曾与老奴一恩典,教老奴寻一处终老,已是不敢再求甚么了。”瑧玉闻言,便知今上事事皆替他谋划已毕,乃心下震动,暗想道:“他一心只将我做他儿子,只是他亲生骨肉早已湮灭无踪,我竟不曾当他做我父亲;如此想想,倒为愧疚。只是如今也无可补报;惟有替他守得这江山社稷,完他未完之愿,方才不枉我借了小皇子身子一场。”
如此瑧玉想罢,乃命人唤了黛玉来,向先皇叩拜已毕,从平妃处取了凤印,下一道口谕,就教黛玉协理先皇治丧之事,并后宫妃嫔参拜等事。如今宫中惟平妃位次最高,年纪又居长,是以凤印原在他处;况素日同黛玉也熟识,闻得今上薨逝,不免上来哭了一场,便接瑧玉口谕,引着黛玉一道处置事体,乃各自去了,不在话下。
忽闻内侍报道:“北静王求见。”戴功闻言,便对瑧玉道:“陛下,原是先皇临终之前,教人往那里召王爷进宫的。”瑧玉便命其进来,乃见水溶一身素服,手中捧了一个匣子,并未带甚么侍从,只孤身一人进得殿中,先同瑧玉行了君臣大礼,也不多言,便将手里盒子奉上,道:“请陛下过目。”
瑧玉依言将盒子打开,见是黑沉沉半扇虎符;水溶却自方才便一直留神看瑧玉神色,见瑧玉抬头望向自己,方道:“此为京畿侍卫军之兵符,一干兵士便以此符为凭信;臣原身子怯弱,于领兵上一窍不通,先皇陛下不过假借臣做个匣子,将这兵符放于这里罢了。先皇知自己过世之后,三皇子必反无疑,是以急召臣入宫,献此虎符,届时同另半扇合为一片,便可号令侍卫军,无有不从。”一面叩首道:“臣奉先皇之命,将此虎符献于陛下。待陛下平定叛乱,再行出宫。”
瑧玉闻言点头道:“多谢王爷。”一面便见水溶同两个侍卫下去了,心下暗想道:“此虎符只有半扇,想来过不多久,便有人送另半扇来。”正在想时,便闻内侍报道:“冯老将军求见。”瑧玉忙命快请,便见冯朝宗一身戎装入殿,向瑧玉抱拳道:“陛下,老臣铠甲在身,恕难行礼。方才先皇下旨召老臣入宫,进献虎符;又令老臣统领侍卫军,讨伐叛逆。”一面便递上一个盒子,打开来看,赫然便是另外半扇虎符。
瑧玉先前亦有准备,如今见了虎符,心中更定,乃肃容道:“多谢舅父。”一面便起身走至冯朝宗面前,朗声道:“儿臣五皇子岳臻,奉先皇旨意,即时登位,待天亮之时,便行昭告天下。冯老将军听令:朕命你统领侍卫军两千,并朕府中精兵两千,立赴岳臶所在,诛杀叛党。”冯朝宗闻言高声应是;殿内一干人等尽皆跪地行礼,口称万岁;瑧玉见状,又向戴功道:“先皇身后之事,却要劳动戴总管了。”戴功慌得忙道:“老奴蒙先皇合陛下深恩,自当尽心竭力,陛下这话可不折死老奴了。”瑧玉乃微点一点头,自往后殿换了素服;宫中一干物事皆是早早预备下的,如今宫人各领其职,有条不紊。暂且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贾府和宫中相互对应。皇上和贾母相继过世,世道要变了。
前文伏笔。皇上早就知道三皇子要给自己下毒栽赃瑧玉,打算将计就计把三皇子套进去,但是由于这个计策是以自身替瑧玉铺路,所以当时只有戴功知道,连瑧玉都瞒住了。
小细节,水溶是知道皇上传位于瑧玉的,所以虽然瑧玉当时没宣布登位,依然直称陛下。
总算出现四爷在这里的大名了……皇家姓岳,老大叫岳致,命短,病死了;老二前太子,岳臹(读音xiu一声);老三岳臶(读音jian四声);老四岳臵(读音ge二声),被老三害死了;老五岳臻。每个人的名字是有寓意的,老二嫡出,封太子,名字的意思是“进”,希望他能比自己强;老大老三老四都是庶出,皇上只希望他们辅佐太子,所以老大的名字是达到的意思;老三名字的意思是重到,老四名字的意思也是到……老五是最小的,当时皇上已经挺大了,没想到还能生嫡子,并且老五长得好看,皇上很开心,起了个最好的名字。本来想掰扯一下的,后来还是算了,在这里写一下给大家看看。
至于为什么正文中不换名字……换主角名字的话会混乱的吧……再说这是行文的称呼,不是文中人对瑧玉的称呼。能直呼瑧玉名字的人也没几个,三皇子算一个,但是他肯定不想连名带姓叫他;皇上喜欢瑧玉啊,之前一直叫他表字,后来叫臻儿;其他人,十三和妹妹叫他哥哥,别人基本上都叫他小皇子或者王爷。说真的,乍一写岳臻,我都不知道是谁23333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回
【第一百四十九回 】真龙君重完先人愿·鸳鸯女誓报旧主恩
且说瑧玉因奉先皇圣旨, 待天明之时,便召见百官,即行登位;又下旨斥三皇子此人狼子野心, 道其命人毒害今上,更同外邦私通;并将当年诬陷太子、遣人害死皇后、四皇子, 连同毒杀林海等事一并揭出,乃钦点兵士, 以新皇之名讨伐叛逆。
此旨一出,不免天下哗然, 又见诸般证据确凿,乃皆痛骂三皇子为人不孝不悌, 诬长兄,害嫡母, 杀忠臣, 鸩亲父,实乃千古未闻之事;有许多先前依附三皇子者,也纷纷向瑧玉表忠心,皆道当日被他蒙蔽。瑧玉一概好言安抚,并无加罪;果然三皇子众叛亲离,乃同一帮残兵败将逃至河北一带;教朝宗领军围了;便报于瑧玉知晓。
瑧玉闻得朝宗令人密报,因想:“冯老将军此时要擒他, 自然如探囊取物。只是若将他生擒了,难道还能推出午门斩首不成?倘若一杯毒酒了结,却又便宜了他。”是以暗中授意朝宗, 不必擒获,就地诛杀便罢。朝宗得令,果然使了三百弓箭手,将三皇子连同其余党乱箭射死。
那厢瑧玉闻得三皇子下场,心下暗道:“如今方替先皇后同这身子的原主报了仇怨。只是日后还要小心守得这江山社稷,才算完了先皇心愿。”如此先往先皇合先皇后灵前拜祭罢了,乃下旨废三皇子为庶民,着葬城外;又亲往太子埋骨处拜祭,追封亲王之位,令人择日迁入皇陵,便葬于帝后墓穴之侧。如此了结此事,便重行祭天之礼,改年号为宁雍。又封先皇义女林氏为安和公主,因新皇如今并未婚娶,便由公主暂掌凤印。却说先皇当日后宫并无许多妃妾,自先皇后逝后,一直未曾重立皇后;三皇子之母程妃早于日前病故,其余所遗妃嫔以平妃为长,也都是有了年纪之人。因此便有言官上疏,言道本朝开国皇帝曾有旧例,先帝所遗妃嫔尽应殉葬;然闻新帝曰:“殉葬之礼虽古来有之,然各位娘娘伏侍父皇这许多年,乃是有功之人;况朕幼时失落在外,不得在父皇身前伏侍,是以亦蒙各位娘娘之恩,故此旧例不可循耳。”于是待先帝停灵入土罢了,乃赐几位太妃、太嫔府邸田地等物,并赠度日之资,着母家子弟接出去奉养。
此旨一下,却教朝中内外尽皆称颂;那些太妃母家之人也感戴不迭,如此无话。新帝又大赦天下,封赏当日有功之臣;其中便有合薛蜨同科的榜眼,梅翰林之二子,名唤梅信芳的是。那信芳却是个十足忠君爱国之人,先前见朝中苦无许多可用之人,早觉焦急;那日恰瑧玉召他觐见,便借机上奏曰:“前些年奸人把持朝政,一时间万马齐喑,天下儒学功名,不觉成灰;如今陛下即位,正是民心所向之时,不若广纳贤才,以为大成所用。”
瑧玉闻言深以为然,乃笑道:“馥卿所言极是。只是如今诸位老学士年事已高,这选贤举能一事,馥卿可不许推辞。”梅信芳闻言大喜,乃起身行礼道:“臣必不负陛下之信任。”于是瑧玉翌日便行下旨,额外开设恩科;天下读书之人闻之欢欣鼓舞,自不必提。
那日罢朝,瑧玉回得殿中,便教人请黛玉前来,向他道:“这也过了许多日子,那府里还不曾来人,这是等咱们相请呢。”黛玉便知瑧玉所说何事,乃道:“哥哥已是给了他许多机会,自己不要,却又怪得了那一个。”原来这些日子过去,竟不见贾政那厢有甚动静;依瑧玉所想,若贾政前来告罪,此事也就暂且揭过了。盖因前番赦免许多自三皇子那厢改投这边来之人,并无单罚他一人之理;只是如今贾政不往这边来,却与了瑧玉借题发挥之机。更兼瑧玉向来厌弃王夫人所为,闻黛玉如此说,乃向他道:“隔日便是先皇后忌日,各家命妇皆要入宫叩拜。你且先敲打王氏几句;看他如何作为便是。”
黛玉闻言,乃点头应了。瑧玉又道:“先皇在时,对那两府尚有顾念之情,况老太太当日有话,是以倒不得伤他性命。不过斥责几句,略给你出出气罢了。”黛玉道:“幼年之事,何消提得。”瑧玉道:“你要大度,我却是小气的。他得罪了你,就如得罪我一般;如今你骂他一回,也是替我出气了。”因殿中左右俱是亲信,故他二人随意说话,瑧玉亦不曾自称为朕,仍是你我相称;黛玉闻得这话,却暗想道:“哥哥专一嘱我此事,想来对二太太犹自不满。只是他如今做了一国之君,此事断不能亲自为之,少不得要我替他去做;也罢,他既如此说了,我依从便是。”因此福了一福,道:“臣妹遵命。”如此无话。
却说那厢贾政自闻得三皇子事败消息,不免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只是却又抱着一丝侥幸之情,暗道当日虽无奈应下诬陷瑧玉,却终不曾做得,或许瑧玉竟不知晓,也未可知。况自己又是黛玉舅父,瑧玉念在黛玉面上,或竟有些封赐,也未可知。如此过了些日子,无论赏罚,竟一丝影响也无,不免更为惊疑,又不敢同旁人说得。
那厢王夫人闻得封赐薛蜨等人,却心下不平起来,乃同贾政道:“薛家小子不过是他义弟,就有这般封赏;宝玉同林丫头是嫡亲的姑表兄妹,反甚么都不得,可见林丫头此人忘恩负义了。”贾政闻言忙喝道:“你住口!这话那里是你说得的?”王夫人见贾政动怒,不敢再提,只心下暗想道:“过几日便是先皇后忌日,各家命妇皆应入宫叩拜;不若借此机会去与林丫头说上一说,若能替宝玉求来封赏,却也不必每日价苦苦读书了。”
如此王夫人主意打定,因又想道:“当日老太太原有将林丫头配与宝玉之意,可惜日后他往家里去了,竟不曾提得。若是当日成就此事,如今宝玉便是驸马爷,那里用得着我去求他?”如此胡乱想了一回,乃自行睡下不提。
如今暂将他人不表,且说鸳鸯之事。因贾母过世之期,恰与先皇宾天同日,是以一直不曾往林家去得;日后又闻得黛玉封了公主,料想是要一直在宫里的了,又惦记着贾母临终所托之事,不免心下焦急,暗想道:“如今林姑娘成了公主,只在宫中起坐,我却怎生才能见得他?”如此苦无计策,恰那日闻得各命妇要往宫中去拜先皇后,乃心下一动,便自去寻着邢夫人,向他拜道:“我要求大太太一件事。虽是服中不行礼,这个头是要磕的。”邢夫人忙拉起他来,道:“好孩子,甚么求不求的?你只管说罢。”
鸳鸯见邢夫人如此,便将贾母临终所托之事说了,又道:“我是那个牌面上的人,那里见得公主?只是老太太疼我一场,临终托我此事,若不办妥当了,我是无颜去见老太太的!没奈何只得求恳太太来;怎生让我见公主一面,或是公主身边伏侍的人也使得,好歹将这话递将过去,也是老太太的心。”邢夫人见状,心下暗想道:“他不去寻二太太,且来寻我,想是信着我的。况此事说与公主听了,对这府里却只有好处,并无害处。我且替他同公主说上一回,纵不成,也算不得罪过;若成了,一则全了鸳鸯的心,二则完了老太太的愿,可不是好事么?”因此忙道:“好孩子,难为你一片孝心。我且记下了,改日若得面见公主,便替你将此事回了;只是成与不成,尚要看公主的意思。”鸳鸯闻言感谢不尽,忙又要起身与邢夫人行礼;邢夫人死命地拉住了,道:“你不必谢我。此是老太太托你之事,我必定要去说的。你只在家等消息罢。”
这厢邢夫人见鸳鸯出去,心下暗喜道:“我正苦无借口往公主面前走上一遭,如今恰逢此事,可见老天助我。”因使人唤了凤姐儿来,同他说了此事,又道:“咱们也只说此事,千万休提别的,免教人瞧着眼皮子浅。况如今竟没有甚么动静,难保不是皇上恼了咱们家呢。”凤姐儿闻言慌道:“当真么?”邢夫人笑道:“瞧你吓得这般模样。我这几日却总是在想此事;并不曾记得咱们有慢待过他们;却是二房那边有些不是。况老爷如今病得这般,纵有个甚么,约也牵涉不到咱们。只是不可就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你也同琏儿说,在外头竟要比往日更小心十倍,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