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王夫人丧事已完,李纨便寻了宝玉,同他道:“二叔听我这话。如今太太不在了,只咱们几个在家;虽应相互扶持,然依旧多有不便,更恐教人说闲话。如今兰儿尚小,却离不得我;说不得只得劳二叔挪到别处去才是。”宝玉闻言笑道:“大嫂子不必忧心。如今我已是寻得去处,不日便要出去;如今也好,就当辞行罢。”李纨闻言放下心来,乃道:“你要往那里去?”宝玉笑道:“自然有处可去。”李纨见他似有痴态,也不再同他说;但见宝玉回得房中,翌日起来,贾兰去唤他吃饭时,便见房里空无一人,只桌上放着一张纸,拿起来看时,见上面写道是: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贾兰见了,忙拿了去给李纨看。李纨看了不免慌了神,忙又遣人去同凤姐儿说;凤姐儿闻言道:“了不得了,这个呆子不知往那里去呢!”一面忙着遣人出去找,又同贾珍、贾琏等人说,画了图像四处问询,其中有人说在那个庙里瞧见的;又有说在那个山上瞧见的;只是寻他的人去了,皆早不见踪影。如此整找了几个月,却无一点影响,竟不知宝玉往那里去了。京里人有闻得他家光景,皆说是做了祸事,冲撞神灵,故而上天降罪;如此流言蜚语,不一而足。
那厢李纨闻得这些闲话,却只得忍气吞声,因又下意地教贾兰用功,以待他日金榜题名,方可扬眉吐气。如此过去几年,待贾兰出得孝期,终是中得进士;便带了寡母,往外地做官去了。只是过不几年,便暴病死于任上;李纨亦于三年后病逝,归葬金陵。日后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凤姐儿就是嘴上过过瘾……不会真把宝玉怎么样的。
现在凤姐儿大概被自己婆婆带的非常信命,一般不敢干坏事……
李纨几个人的结局基本还是跟随原著走的。
曹公给李纨的判词是不积阴骘……可能是说李纨日后对贾家其他人袖手旁观吧。这个是符合她的性格特点的。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回
【第一百六十二回 】完因果绛珠子归位·全始终真龙君离尘
那厢瑧玉闻得李纨等人结果, 倒为叹息,翻忆书中之事,乃向薛蜨叹道:“虽是我当日焚了那些册子, 究竟已是命中注定,难为改移。如今虽不曾整治他们, 却又自己败落下去;终究得了这个结果。”薛蜨笑道:“宝玉又不在那册上,你焚了册子, 却与他何干?便不说他,李纨此人向来便是极冷清的, 惟利己而已;贾兰在那书中,日后却也为薄情寡义之人, 如今得此结果,却并不冤枉。想来咱们往这处, 也不过将大势扭转, 又那里能管得了所有人的;况我想了一回,凡同咱们好的,却也都得了好结果,也就罢了。”瑧玉闻言笑点头称是,只是恐黛玉闻得心下伤感;乃先遣人去同他缓缓说知,及至前朝之事完了,便往后宫而去。
及至宫门之前, 瑧玉乃摇手不教宫人通报,自己便往书房去;见黛玉正在那里看书,乃笑道:“妹妹好用功。”黛玉闻声抬头, 见是瑧玉来了,笑道:“哥哥怎么也不教人通报一声?”一面便起身让瑧玉坐;瑧玉坐了,笑道:“旭儿那里去了?”黛玉笑道:“我嫌他闹,教人带了他往花园去了。却也不知像了谁,顽皮得紧。待他再大些,不若送到舅父那里去,教舅父好生操练他几日,只怕好些。”
瑧玉闻言笑道:“我小时候却是最老成的。若说旭儿像谁,你自想去。”说着,便向黛玉挤眼而笑。黛玉一怔,随即啐道:“我小时也不这样的。”瑧玉笑道:“那却无法,只得往上求本溯源了。”二人说笑一阵,瑧玉乃问黛玉道:“你听了他们的事情不曾?”黛玉闻言点头道:“嬷嬷同我说了。只是既然如此,却也无法;只好说是命罢了。”瑧玉闻言点头,因道:“宝玉自那年去了,却一直不曾找到;竟不知走到那里去了。”黛玉道:“他原同旁人不一样,自来便有些痴狂病的,当日在老太太那里住着的时候,也曾同我谈禅;只是半通不通,倒招人好笑。如今既去了,想来也是顿悟了罢。或在那处佛堂庙宇中,也未可知。”
瑧玉闻言却蓦地想起一人来,乃问道:“你可记得有个叫妙玉的不曾?”黛玉想了一回,方道:“是有这个人。我当日往苏州住着时,曾听说过他;父亲当日也识得他家,哥哥问他作甚么?”瑧玉闻言,恐黛玉多心,乃随口笑道:“我闻人说宝玉往他那里去了。”黛玉闻言奇道:“那妙玉是个带发修行之人,虽说佛门无男女,也不曾见尼姑和尚一道修行的,你可是哄我。”瑧玉笑道:“我何曾哄你?不过是人报与我知,我又学与你听罢了。这里离苏州城也远,难道我亲去看不成?”如此二人说了一回,便将此事丢开,如此无话。
时光飞转,不觉已至宁雍十五年。如今今上生得二子二女,长子名为岳旭,如今一十三岁,生得丰神俊秀,聪慧异常;于前年便业已入朝办差,向来一丝不苟,颇有皇父之风。今上甚喜,便欲立其为太子;只是皇后闻得,乃谏道:“如今旭儿年纪尚轻,若为太子,只恐恃宠生骄,倒为不好;不若再过些年的是。”今上闻言称是,乃暂将此事搁置。
宁雍十六年十一月,冯将军大败倭人,今上大喜,赐封兵马大元帅,其妻薛氏进封清平公主;其女指婚于大皇子岳旭。
宁雍二十年,今上下旨,立皇长子为太子,迎清平公主之女为太子正妃,择日成婚。
如今朝中无事,四方平定;瑧玉因见太子如今处事有度,乃生出禅位之意,那日见房中无人,便向黛玉笑道:“妹妹这些年闷在宫里,也没甚么趣儿。不若我带你出去顽罢。”黛玉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这话也是说得的?好端端地朝也不上,竟要带着皇后出宫去顽;我不作这话柄子。”瑧玉笑道:“如今旭儿也大了,连儿子都满地跑了。当日我方二十岁便做了皇帝,旭儿又是咱们年少之时便得了的,难道再教他候到几十岁不成?况如今我看着他,也有了些为君上的样子。昶儿也出宫分了府;两个丫头都有了人家,这宫中横竖无事。不若将这些皆交与旭儿,咱们往外去罢。”
黛玉闻言,不免心下一动,却摇头道:“你这出巡一次,却要费多少银子?哥哥素来节俭,如今竟不疼银子了不成?”瑧玉笑道:“咱们悄悄地去,只教几个人跟着便罢。况我累了这许多年,如今也是半百的人了,这国库银子有一大半是我苦苦攒下来的不提,这私库银子却也够咱们往外去了。”黛玉闻瑧玉这话说得认真,料知不是顽笑,乃道:“哥哥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瑧玉道:“这退位之事,我却早非想了一日。我累了这许多年,无非是要见这天下太平;如今既已如此,也该替自己打算了。”
黛玉闻他这话,倒觉心下微酸,乃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将这里皆打点罢了,就往外去罢。小时候哥哥便应下要带我四下里走走的,如今却正好还当日之愿。”瑧玉笑道:“果然你记得。若我不提此事,只怕你心里怪我言而无信了。”二人笑了一回,暂且无话。
宁雍二十九年,今上禅位于太子,太子妃封后;次年改年号天启。皇长女此前封端宜公主,嫁怡郡王世子,新皇赐封端宜长公主;皇次女虽已指婚梅大学士之子,然如今尚未出阁,不曾拟得封号。二皇子岳昶此前业已大婚,娶陈将军之女为正妃;如今着封诚郡王,专掌兵部。于是尊宁雍帝为太上皇,淑和皇后为皇太后;如此移宫已罢。
瑧玉见如今移宫罢了,乃向黛玉笑道:“你瞧,如今皇后到底不曾从这大殿门里抬将进来。自开朝皇帝以来,你却是第一个从大门抬进来的皇后了。如今旭儿也有了孩儿;想来他日后也要先成了亲,才做得皇帝;却依旧是不如你。”黛玉闻言便红了脸,嗔道:“也是这们大的人了,只顾拿我打趣,竟说起这们小家子气的话来。教人听去,可不好笑。”瑧玉笑道:“我原就是最小气的一个,只好妹妹担待罢。”二人说笑一回,果然过不多日,便打点行装,微服往民间而去;如此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逍遥无极。
天启二十八年,太后病卧在床;却也不见甚么痛楚,只是不进饮食,精神亦一日不如一日。今上同皇后日夜伏侍,太医亦曾多方诊治,却终不见起色。众人情知太后这是要不好了,然不敢同太上皇说知,只得暗地预备不提。
那日黛玉醒来,自倚在床上同瑧玉说话,因又笑道:“这些年一向得哥哥照应甚多;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赖着哥哥了。”瑧玉笑道:“何消说这话。你是我妹妹,我自然照应你;若没有你赖着我,只怕我反不自在。”正在说时,却见黛玉微微阖眼,似要睡去;便起身替他掩了掩被子,又坐在他床侧,不免渐觉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不知过了几时,闻得床上响动,急张目看时,却见黛玉自支身端坐起来,向自己笑道:“绛珠在人世六十四年,无日不受人皇恩德。如今尘劫已完,便是归位之时;天帝方才亦着我多谢人皇襄助。如今十三爷并未在此,改日人皇代我一并道谢罢。”
瑧玉闻言,情知绛珠之魂已归,乃笑道:“绛珠子何必相谢。你我今世相互扶持,暂且不提;况我同十三弟此生亦得因果,得完前世所愿,乃为再意想不到之事,此皆绛珠子之功,是以两不相谢罢了。”黛玉闻得瑧玉这话,乃笑叹道:“人皇此言甚是。只可惜绛珠此去,便无来世;若仍有来世,却依旧愿同人皇一处相伴。”瑧玉闻言心下却有千般波澜起伏,半晌笑道:“得此一世,来生情愿相忘,盖情知再无此知己;若再追忆,只怕其他人皆难入眼了。”黛玉闻言微微颔首,良久方笑道:“哥哥珍重,玉儿去了。”乃阖目含笑而逝,终年六十四岁。
瑧玉见床上之人已无气息,乃怔怔坐了半晌,竟不曾有些眼泪;不知过了多久,方扬声唤人进来,道:“替太后娘娘换了衣裳罢。”众人乃知太后已然薨逝,一时尽皆大哭;瑧玉却无哀痛之色,自起身负手瞧着人替黛玉穿衣,忽闻半天里仙乐作响,琤琮有声;自听了半晌,却忽然笑道:“绛珠子要回去了。”
众宫人却皆不曾闻得音乐之声,闻言只面面相觑,因素知太上皇同太后二人感情极好,皆以为太上皇伤心难过得风了,都不敢上前;惟有今上见状,恐有甚么不好,乃壮着胆子上来哭道:“父皇节哀,母后已是去了,还望父皇以自己身子为重,切勿过于悲切。”瑧玉笑道:“你那里知道。他在人间劫数已尽,乃是登仙而去了。”众人闻言,更为惊疑,只是不敢则声;一面将黛玉停放了,宫里一色素白,尽皆举哀。
及至太后丧事完了,太上皇亦不曾再往殿外来;便同太后当日一般,但见饮食不进,今上乱着命太医诊治,却皆不知甚么原故。那日今上入得殿中探视,急得又斥太医无能;太上皇见了,乃倚在床头笑道:“人之生死,本由天命,不消怪责他们。朕乃从天意来此拨乱反正;如今四海清平,却该往他处去了。”今上闻言垂泪道:“父皇若去,想必登得仙境,或同母后完聚。”太上皇微笑道:“小子何知。”因又低声吟道:
“碧海青天,须道古今情易尽;
高山流水,情知风月债能偿。”
吟罢,阖目而逝,终年六十九岁。今上见状,乃伏地大哭;于是命人进来替太上皇沐浴更衣,停灵罢了,便与淑和皇后林氏合葬皇陵,举国哀恸。
却说胤禛魂魄脱出躯壳,只觉一路飘飘荡荡,却与前世不同,乃是往天上而去;远远瞧见一人向其施礼道:“吾乃天帝使者,奉命前来接引人皇。天帝并教我多谢人皇,为这拨乱反正一事,却劳人皇费心许多。”胤禛之魂闻言便笑道:“有劳使者。此番经历,却得偿我平生所愿,何必相谢。”一面便见那使者携了他手,径往前去,又笑道:“如今人间大事已毕,人皇却还有何心愿不曾?”胤禛想了一想,笑道:“并无别话。只是绛珠子如今何在?”那使者笑道:“绛珠子如今历罢尘缘,得归天界,就代警幻原本之位,掌天下女子名册。”胤禛闻言笑道:“这样极好。他原是最聪明的,料想也当得此位了。”于是便随了使者,自往他处而去。此后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
基本上没啥内容了,就是补一下之前留的几个伏笔。写了好久还是挺不舍得的……但是也蛮开心的就是啦。
下一篇接档西游同人,搞笑风,近几天码一下存稿就会开新文的。
这文明天最后一更,不写番外了。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回 (终)
【第一百六十三回 (终)】诸仙子复归离恨天·晓谕生重写红楼梦
那日恰是清平公主合当寿终之时。只见宝钗一缕清魂出体, 飘飘荡荡,随前方接引之人,一路往天界而去;及至到了那里, 但见珠帘绣幕依旧,画栋雕檐如常;仍复是光摇朱户金铺地, 雪照琼窗玉作宫。一时站定,便见荷袂蹁跹, 羽衣飘舞,仍复簪璎仙子模样。那接引的仙子便笑道:“簪璎姐姐回来了。”一语未了, 只见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其中一个大红衣裳的名唤求鸾, 乃向他笑道:“簪璎妹子如今复归天界,可喜可贺。恰逢今日绛珠仙子功成圆满, 得登上仙之位, 就代警幻掌这天下女子名册;咱们却假此机会聚得一聚。”一面便携了他的手,往里面走。
簪璎闻得求鸾这话,乃笑道:“那却实是要贺上绛珠一回。只是警幻如今却又到那里去了?”求鸾闻言便哼了一声,道:“他假借自己掌着女子名册之便,私设‘薄命’‘朝啼’‘夜怨’几司,暗地里夺人福运,以长自己修为, 咱们或有下凡历劫的,皆教他暗地里坑害了;如今终是教天帝知道了。天帝仁厚,不过夺了他位次, 教他做个闲散神仙罢;既是没甚么位次,又如何往这里来呢?”
簪璎一面听着,却只暗暗地纳罕,也不则声,只随求鸾往里面去;及至席上,又见几个仙子早已到了,彼此见过归坐。却又闻得几个正在那里笑说警幻之事,乃留神细听,便闻其中一个唤作砚沉的道:“那警幻只顾要长自己修为,却夺他人运道。仗着自己掌着那册子,便胡乱给人加判词。本应端庄持重的,教他拗成个薄情冷淡;精明能干的,写成个唯利是图;老实温厚的,转变了木讷蠢笨;响快爽利的,翻作成飞扬跋扈;俭省度日的,便道是悭吝寡义。若不是人皇毁了册子,咱们好容易往人世一遭,却都教他搅了。”
簪璎闻得砚沉这话,又隐约想起人世中情景,心中似有所悟;只闻砚沉话音未落,便有旁边一个穿黄衣的笑道:“咱们姊妹原应各自下界,彼此无干;谁知警幻强行牵扯出这一桩公案,致得其间错综复杂,若不是人皇到此,尚且解不开呢。饶是如此,还有许多未及改命的,却着实吃了一场亏去,白白费了这一番红尘机缘。他日若想再往人间走,却又不知是那一日了。”因推一个穿蓝衣的笑道:“寒素姐姐此番却是最吃亏了。改日我同你一道去骂上警幻一回,好歹替你出气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