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热没跟过去,见他不说话也就不说了,转而看着他手里的卡,“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趁我有钱的时候一定要收,不然等没钱了,你想要都没有。”
这卡里头,装了几乎她所有的积蓄。
“还有,”祈热这会儿穿着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五分裤,光洁的小腿伸到他身前,“我三十岁了,趁我性.欲还强的时候,睡我,不然等过几年,你想要,我都不想了。”
陆时迦纹丝不动。
祈热便知道他还是坚持,但也看见他微微滑动的喉结,发现他某些隐藏不住的克制和些许不满。便挪到他身边,将他手上的卡拿开放到身后的柜子上,再扯他背心,让他歪过头来看着自己,“我不要你原谅我,但是……”下一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帮你?”
陆时迦眼睑一低,还是不说话。
但祈热知道,这是默认了。
后来,帮他又一次到了的时候,祈热被他使劲摁在怀里,她又一次问:“喊我什么?”
陆时迦成了一只夜猫,使劲忍着,还是哼出声来,像是难受,又像是舒服。他仍是不愿意喊她,祈热就又故技重施,故意停下来。他便又一次带领她。
……
……
陆时迦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意外漏出的那句,可她手法磨人,他终于忍不住,索性一口气喊全了,抱着她断断续续地喊:“祈老师…祈老师……”
喊完又后悔了,在她肩头补充:“我还没原谅你。”
祈热爱他的别扭,默许他的心口不一,纵容他在理智与失控中摇摆,便喊他,说:“宝贝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倘若他愿意回到她身边,他可以为所欲为。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陆时迦在潮水涨起时贴着她耳朵,说她听不懂的话,“私はいつもあなたのものです。”
(生日快乐,我永远都是你的)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祈热脱下她珍贵的水晶鞋,在陆时迦仰头张嘴时,认真地亲住他。
**
祈热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东京早晨,不是推窗之后的樱花景,不是渐渐被盛夏抬高的气温,也不是一顿被味增汤和纳豆填满的早餐,而是身体抵着的,另一具年轻的、温热的躯体。
祈热并不好受,整晚都被挤得动不了,几次被麻醒,借着柜子上的灯看那扇房门,都有冲动要破门而入。
她三十岁的当晚,本不该只至于此。偏陆时迦不配合,不让她进房间,还要与她挤这张翻个身就会掉下去的沙发。
祈热揉着眼,费劲动了动,去看那一张脸。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已经有几分灼烫,影影绰绰落在靠外的陆时迦身上。
下巴上几根胡茬,更像是昨晚予取予求却怎么也不得劲,滋生而来的生理产物。
祈热想在他脸上写上四个大字:害人害己。
最后只落在他手臂上,一笔一划,故意要将他弄醒。她看见他眼睫动了动,随后他将手拿开,复又圈过来,将她手与腰一并箍紧。
祈热只好说:“我回去了。”
果然,陆时迦睁了眼。
然后是板着脸起身,换衣服,送她出门。
昨夜是催化剂,两人的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祈热则像是只新换上的灯泡,就等决定她心情的人来拉下开关,而眼下,还处在要去拉灯的动作。
陆时迦拉灯的动作仍别别扭扭,不留她,送她也似不情愿,祈热分明说了,不用他送。
只是在去地铁站的途中,他半途上停下,从路边的老婆婆手里买下一束花,外加手工编织的花环,一直拿在手里,到站了才给她。
祈热接到手里,看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生日礼物啊?我可是三十岁。”
陆时迦抬手摸了摸脖子,看向别处,嘴上淡淡说:“都一样。”
无论她多少岁,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他是特意买了票送她进来,与她一起等地铁时,也不说话,对着安全线外不算拥挤的人潮放空,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就见她低了头仔细看那一小束还沾着水珠、新鲜的日本雏菊。
他想起昨晚她说的话,这会儿他特意买一束雏菊,不过是又给她得知的事实加一重确定。
广播播报地铁进站,将他唤回神,他低头要提醒她上车,只见她故意往后退了一两步,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走。”
陆时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瞬间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她写满句子的眼神,也或许是因为敞开的防晒衫里,脖子上几片红在暗示,也蛊惑他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身后来往的人在有序上下车,耳边是他已经习以为常的、软糯的日语,身前的人则在他弯腰之前,先一步踮脚将他脖子勾住。
随后去亲他。
陆时迦本能地扶住她的腰,雏菊夹挤在两人中间,快要呼吸不过来。
是异国他乡的早安吻,也是离别吻。
陆时迦先退开,给她手中的雏菊,快要离站的地铁,以及他自己目前仍需要维持的生气、闹别扭的态度,留一丝余地。
祈热也松开他,对重新响起的广播提醒十分不满,于是凶巴巴冲陆时迦喊:“不准不回我消息!”
说完转身,在车门合上前一刻飞快跑进车厢。
陆时迦看着地铁驶离,放回裤袋里的手捏紧那枚差一点就给出去的备用钥匙,后知后觉地松一口气。
钥匙没给出去,回去倒是又看到她故意忘记带走的那张银行卡。他想起以前她把钱包交给他保管,这样的行为与钱、与东西都无关,更多的是关系,是两人亲密关系的无声默示。
虽知道这点,陆时迦还是不愿意承认,便自我暗示,他将卡收进钱包,只是帮她暂时保管,下次见面就还给她。
不过没想到的是,两人下一次见面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这中间,两人恢复了微信联系。多半是祈热发,发十句“在干嘛”,他被逼无奈似的回一句“忙”。
问忙什么,又不回了。
后来倒是主动发来一句:“最近都很忙,待在工作室。”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人不在住处,不用去找他。
陆时迦忙,祈热也闲不到哪儿去,她已经完全适应新学校的节奏,不想只干上课这一件事儿,便择了几个学术项目参与。
与国内的项目相比,其他暂且不论,东外大的项目至少多了份新鲜感,加上她不会日语,她参与的过程也艰难一些。
不过她突然起学日语的心思,跟工作没什么关系,是给陆时迦打电话的时候,听他用日语和旁边的人交流,她很是不爽。加上他那副别扭的样子,祈热便忿忿地把手机里给他的备注,从“小话痨”换成“小别扭”。
有一便有二,虽然不爽,电话还是照样通。到后来,一日三餐,祈热都要给他打电话,陆时迦竟也每次都会接,话不多,还在快速敲着键盘。
祈热问他吃饭没,他便暂时腾出手,也不解释,让她听见自己在吃饭的声音,吃一口,又继续敲键盘。
祈热知道他忙,也不多说,默默在这头吃饭,戴着耳机,听他那边的声响。
六月上旬的时候,祈热接到了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一接通,那边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正问手机的主人:“接通了?”
祈热听出来声音,便笑着问花自酌,“徐云柯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下半年吗?”
徐云柯这会儿坐在花自酌的对面,声音有些远,话里带着笑:“不回了。”
“那你去哪儿?”祈热倒也不惊讶,徐云柯现在一改先前,尤其喜欢折腾。
“当初没争过你,意难平,现在自己去。”徐云柯开着玩笑。
祈热立即就听懂了,“你要去非洲?”
“嗯,”花自酌代替回答,“他先前说的那个老板,说是又决定同时进军非洲市场。”
“这就动心了?”祈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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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这就动心了?”祈热笑了。
“那可是非洲, 能不动心吗?早就想去一趟,一直没找着机会, 现在机会到了眼前, 我还能不去啊?跟你去日本……一个道理,为了理想嘛。”徐云柯末了也不忘调侃她一句。
“怎么样了?”说话的又换成花自酌。
“嗯……”祈热沉吟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花自酌难得开起玩笑,“我问的是工作。”
“哦……”祈热还是笑着, 也跟着开玩笑,“工作还成啊,我到哪儿不是发光发亮?”
那边徐云柯听了笑出声,冲花自酌说:“花老师,您最喜欢的学生总算是回来了。”
花自酌也笑, “刚才那句话倒确实是她才会说的。”
说到工作, 三人就又聊了几句, 徐云柯因为辞职出国,很多想法都变了,花自酌倒是很满意这种变化, 他自个儿热爱教育这一行,立志要当一辈子的老师, 但总觉得祈热不适合一直这么干下去。
祈热听得都要烦了, “您——们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有自己的打算,老师这活儿我现在还想干, 不想干了到时候一定出大红字报通知。”
徐云柯就差摸摸胡须,“我听出你话里的意思了。”
祈热笑,“听明白了就成,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
“花老师您听听,”徐云柯不嫌事儿大,“您说她追——去日本都说得委婉了。”一个“追”字被他强调了出来。
“我也没否认……”祈热低声地回。
这通电话之后,祈热又主动给国内打了个电话。
那天是六月十号,陆时樾的三十岁生日。上次她回国,陆时樾恰好跑国外出差,两人没见着,是以在浅草寺单独求的御守,祈热没能亲自交给他。
先前她决定来日本,陆时樾是早知道的,知道后又给她发了陆时迦在日本的具体住址,也告诉她,陆时迦先前跟人合伙创业,电话里咨询过他不少次。
陆时樾并没有去问她和陆时迦现在怎么样,只是想起比较现实的问题,“迦迦这月就结束交换,有问过他的打算么?”
祈热来之前就考虑过这个状况,“交换结束肯定回去,梅大的课总得回去上。而且……”
祈热倒不是没有想过陆时迦会为了她留在日本,他现在虽然还是别扭,但心思明显写在脸上。只是她觉得没那个必要,暑假一放,再有四五个月,她也就回去了。
而且到现在,可以明显感受到陆时迦的上进和野心,她相信他权衡之后会做出最适合的决定。
相信归相信,学期即将结束,陆时樾正好又提到,祈热晚上给陆时迦打电话的时候,还是直接问了他,“回国手续在办了吗?哪天回去?”
那边敲键盘的声音一停,祈热以为他要说话了,竖起耳朵听,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刚要开口,那边忽地把电话给挂了。
祈热顿时一脸茫然,再把电话打过去,那边直接掐断不接,发消息也一句不回。
原本她就打算第二天过去找他,柳佩君也早给她打过电话,要他们一起过端午节,这下她也不急,等第二天上午坐了地铁过去。
手上提的几袋粽子是季来烟从国内寄来的,祈热分一袋给小区保安,再蹭坐一会儿保安亭。
这才发消息给陆时迦,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吃粽子。若是他没时间,她就直接回去。
或者,他跟昨天一样,压根不会回。
可谁知,发出去之后,界面顶上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随后页面蹦出他发来的两个字:“上来。”
祈热看着又笑了,跟保安打了声招呼,提着粽子上了楼。
屋门是开着的,隔着几米远,祈热就看到穿了白色背心的人坐在沙发上,低头按着手机,身上那条五分裤是上回她过来穿过的,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
祈热暗暗瞅了几眼,有些奇怪陆时迦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明明每天忙得没时间运动,身上摸着却还很紧实,力气也大得很,单手就能将她箍起来。
这会儿远远看过去,却还是清瘦的少年模样,应该是刚洗了澡,发尾是湿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白色毛巾。
祈热就停在门口悄悄看他,等他抬头发现。
陆时迦其实早就用余光瞥见了,瞥见那对细瘦,穿着凉鞋,涂了指甲油的脚越来越近。也或者说,他本就是坐在这儿等她的,玩手机只是掩饰。
他刻意等了一会儿,抬头看她时收了手机,随即起身,走出去两步,不看她的眼睛,去接她手里的粽子。
祈热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还在气着,便抓紧了不松手,不让他得逞,陆时迦不配合,索性抽了手不打算管她,祈热便抓住他手腕,死命拽着。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阵子,陆时迦本就有火,这会儿脾气上来,没忍住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他一说话,祈热就想笑,只能憋着,“想看你多久不跟我说话。”
陆时迦张了张嘴,别开头又看回去,继而反手抓紧她手腕,往里一拉,再伸手去往她身后,一推,将门给关上了。
祈热默默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将面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气包子重合在一起。陆时迦千变万变,爱跟她生气这一点,始终都保留着。
她也总有法子“治”他,抬起头看他,颇为自然地说:“粽子送到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