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热——霓虹飞行
时间:2020-06-09 09:00:15

  陆时樾猜,应该是新年快乐的意思。
  电话里,祈热用法语开头,两人再用中文祝福,挂断前,喻星淮说了句当时颇显洋气的话,他说:“I love you.”
  祈热受不了,笑着不回应。
  喻星淮忍着鸡皮疙瘩又问:“Do you love me?”
  祈热忍不了了,扬声问道:“你烦不烦?”
  两边都笑,喻星淮还坚持:“回答我。”
  祈热实在开不了口,只快速说一句“Je t'aime”,挂了电话。
  指针已过12,她笑着从沙发上起身,身后陆正午已经照着老习惯把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包,送给柳佩君,柳佩君则送一条领带回去。
  祈畔跟季来烟互送,两个小学生也互赠着零食。
  祈热往另一边的阳台走,走前招呼身后的人,“你过来。”
  陆时樾停顿一下,抬脚跟了过去。
  祈热转身倚着栏杆,身后既是万家灯火,也有漫天璀璨。烟花无休无止,亮透了半边天。
  等陆时樾走近,祈热把兜里埋在几个红包下的小盒子掏了出来,推到他身前,满脸的笑,“被骗了吧?数下来也知道的嘛,其他人都送过了,今年也轮到你了。”
  她那日说“没你的份”,自然是烟/雾弹。
  陆时樾托着盒子,在祈热一句“打开看看”之后,掀起了盒盖。
  里边是个简单的挂饰。只要有孔,就能用线绑上。
  挂饰上,是只卡通版企鹅。
  外面风大,祈热紧了紧外套,几乎是肯定地问:“是不是以为没人知道?你特想去这家公司吧?”
  陆时樾见她飘得要跟烟花一样飞上天,又看一眼手里的企鹅,由衷地笑了出来。
  祈热见他笑了,两手比出“OK”的手势,圆孔对着眼睛,“你喜欢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陆时樾仍是笑。他没有跟谁透露过,唯一的一种可能,只能是祈热看过他电脑上的历史记录,他先前用引擎搜索过相关的问题。这在陆时樾的意料之外,他看她几秒,把盒子收进兜里,又重新看回去。
  这回换他说,“你过来。”
  祈热倚着栏杆不动,没所谓地问:“干嘛?”
  陆时樾便主动上前,微微弯腰,一张脸送到她跟前,顿了顿说:“那你再好好看看,我还喜欢什么。”
  烟花燃放消耗了氧,空气似乎是稀薄了。冷风灌得祈热大气不管喘,她背过手握住栏杆,下一秒,只听身后传来几声摔炮的声音。
  祈热蓦然回头,身子也跟着一转,看清人了便吼:“你俩造反呀?”
  话没问完,两个小学生机灵地跑了。
  眼下这阳台有半人高,平常怎么也翻不出去,祈热为了追上人,硬是借着瞬间爆发力连滚带爬往外翻,没站稳便追了出去。
  祈凉运动好,她不指望能追上,平常追不上的小矮子,今天却尤其好追。
  祈热扯住他外套帽子,不追究他们为什么偏要把摔炮砸她身后,只伸了手表示:“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陆时迦被狠狠拽着,脾气也跟着一并狠了,一脸狰狞劲儿,“凭什么给你?都是大人给小孩!”
  “凭什么?”祈热当真数了起来,“教你查字典,教你看六线谱,白教的吗?”
  陆时迦立时三刻没底气了,这些,都不假。
  祈热又想出一样,“我还教你写‘爱’这个字,不记得了?”
  这也不假,对,她确实教会了他“爱”。
  陆时迦自我挣扎几秒,老实巴交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红包,递了出去。
 
 
第26章 
  除夕过后,便是正月。陆家收拾好行李,举家开车去临市外婆家拜年,祈家没这项传统,祈热闲得支着脑袋站窗台前,看着车屁股渐渐驶离视线。
  甜品店恢复营业,祈热便整日待在店里帮忙,忙时要抢季来烟的工作,闲了就腿上盖条绒毯坐塌椅上看书。
  季来烟新置备了一套音箱,迪斯科音乐围着四面墙转。
  季来烟生在六十年代初,迪斯科在国内流行时是八十年代,肚子里怀着祈热的时候,晚上也要跟着姐妹们去舞厅跳舞。那会儿新出来个迪斯科女歌手,第二年便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备受追捧。
  季来烟做两杯咖啡,歌曲也切换到张蔷的《冬天的咖啡》,杯里的咖啡轻轻摇晃,总也溢不出来,祈热被带着一起转,手中的咖啡就没那么好命,半杯咖啡下肚,半杯送给地毯。
  听到B面,季来烟失了兴致,她坐到窗边,将长发挽起。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下得不够干脆,如张蔷的声音一样嗲。
  季来烟说,这首翻唱得不好。祈热便竖起耳朵听歌词,才听到“北燕在呢喃要去远方”,季来烟中途切断,放起了原版。
  “五月的风/不要叹息”,“星星为我祝福/晚霞为我牵挂”。
  五月,星星。
  祈热一听,突然想给喻星淮打电话,起身前问季来烟这是什么歌,季来烟回:“就要挥别。”
  祈热脸一皱,继而笑着去打电话。
  喻星淮忙于走家串户,有些亲戚隔得远,还得飞过去拜年,这会儿人还在南边的兰城。祈热虽不开心,也无能为力,只让他回来了就来甜品店找她。
  “我想你啦。”她说得有气无力,说时看一眼季来烟,季来烟配合地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谁知这一想,直到开学。
  2月底,祈热总算在学校见到了喻星淮,只不过前脚刚跟他牵着手在球场转了一圈,后脚回教室,便听到了糟心的消息。
  “绝了。”李妲姣塌着肩膀坐椅子上,已经没了再说道的力气。
  其他人还在抱怨:“你说他们自己愿意留下来写作业,老师怎么就觉得所有人都乐意一块熬到那么晚?”
  “不是说了嘛,上回期末考,咱们整体栽了。”
  “那也用不着上晚自习吧……”
  这话刚落,一声高分贝的运输车辆鸣笛传了过来,仔细一听,隐隐还能听见校外工地上施工的声音。
  “白天盖大楼已经够吵了,现在又要多听俩小时,我的耳朵呀……”
  开了个头,一班的人又开始怨声载道,祈热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她的补课费要飞走了。
  晚上要上课,也就意味着没办法再给鹿小诗补法语。倒不是担心祈凉上培训课的费用交不起,现在她家甜品店的生意好,这点培训费不算什么,是她现在开始关注花费,比往常节俭不少,为跟喻星淮的巴黎之约攒着钱呢。
  这下大头没了,于是,她也开始怨声载道。这条道从学校到校外,从白天到晚上,想起来了,她便要说一遍。
  起初是说培训费,后来,也跟着大家说学校附近日日夜夜都在施工的大楼。那大楼外挂着个土兮兮的横幅,上写“明博广场”,看着势头很足。
  “听我爸说,这是全国第三家。”下了晚自习,喻星淮拉着祈热往校外走,两人打算去吃宵夜。
  祈热最近天天在跟物理死磕,加上噪音污染,学得心力交瘁,眼下昏昏欲睡,又被捣浆机运作的声音给吓个清醒,她挽住喻星淮胳膊,手伸进他大衣口袋,下巴往他肩骨下贴,问他:“前两家在哪儿?”
  “一家在长春,还有一家……”喻星淮挠了挠头,“想不起来了。”
  祈热不执著于答案,拉着他进了一家借着晚自习这股东风延时营业的店铺。
  说是宵夜,一根热火腿就够祈热吃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吃着,怕辣椒酱沾到衣服上,偶然一抬头,见对面喻星淮边吃边冲着她傻乐。
  她跟着笑,问:“笑什么?”
  喻星淮搁下手上的竹签,“想了一下,以后住一起了,我妈急性子,见你这个吃法,不知道会不会看不下去。”
  住一起,说得可真委婉,又够直接。祈热假装怒瞋他一眼,嘴上说道:“谁说要去你家住了?我舍不得我爸妈,得你过来。”
  喻星淮愣了愣,随即笑得肩膀发颤,笑够了才回:“好。”
  火腿吃完,两人出了店门,本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手不知怎的又牵到了一块儿。路灯下两道影子交叠,祈热脚后跟踮在马路牙子上,一步往前,人站平稳了,一步往后,又踮了回去。
  “以后还是不要吃东西了,你回家远,别耽误时间。”
  喻星淮捏紧她手心,思忖一会儿,点了头,“也好,等天气暖了我骑车,比公交快,到时候再吃。”
  祈热“嗯”一声,“麻老师怎么那么忙?现在补课晚两个多小时,她也还要加班,不然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她事儿多,之前我们不补课,她有时候比这也晚。”
  祈热摇摇头,“所以啊,当老师简直受罪。”
  说这话时,旁边有大货车经过,路灯下沙尘纷纷扬扬,喻星淮扶住祈热肩膀把她往里带,祈热便顺着他动作一把搂住他腰,抬头,脚一颠一颠,像是要去亲他。
  喻星淮捉住她手,一弯腰,下巴撞上她鼻头,两人都痛,他笑着摸摸她鼻子,“疼么?”
  祈热摇头,“不疼”只说出一个“不”字,跟前的人压下来,歪头碰了碰她嘴角,点完水的“蜻蜓”退回去,一只手揉她头,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多穿点,不影响好看。”
  先是被偷亲,又被唠叨一句,祈热笑着用食指勾住他手指,语气听来不甚耐烦,“知道了。”
  喻星淮笑,“要不考去南方?冬天温度更高,你穿裙子也不会那么冷了。”
  祈热知道他开玩笑,两人一早就说好了要留在梅城,他成绩好,肯定要去梅大,她自己嘛,冲一冲说不定也能去,但心属外语大学已久,能冲也不冲了。
  “去南方太远了,周末不能回家,你舍得喻叔叔跟麻老师?”
  喻星淮摇头,“那还是留下来。”
  祈热笑出声,拉他手到跟前,看一眼他手腕上的钟表,见指针过了“9”,立马将他一推,“你赶紧回去,待会儿没公交了。”
  两人这才分开。
  祈热懒得等公交,一路跑了回去,进院门见两盏灯都亮着,不确定陆时樾回没回来,刚要出声问一句,感应到身后有人,吓得转身往后退出几步,“你能不能出声啊!”
  陆时樾背手关上院门,不搭理她,径直往自家门走。
  祈热惊魂甫定,摸着胸口在他身后喊,“你怎么天天这么晚?明明走得比我早。”
  陆时樾没回头,进屋直接关上了门。
  祈热吃了一鼻子灰,哼一声,跺着脚回去了。
  天气日渐回暖,学生们身上也愈发轻薄起来,适应了校外的施工噪音跟夜自习,大伙儿课间照旧说着闲话,聊一聊前一晚的综艺节目,又说几句新播的电视剧。
  不管什么节目,李妲姣都是中心人物,主导着舆论风向,有些人前一晚错过了,第二天来,认准了来李妲姣这儿问,保准能得到一份料多的剧透。
  最近火的是部校园台剧,几乎都在追,可到了祈热这儿,就成了超纲的知识。
  李妲姣见不得她这么落伍,把她月考的物理卷子抢到手里,“热热,都及格了!别学了!”
  祈热的物理第一次及格,本应该高兴,但一结合她的努力程度,就显得收效甚微。她把卷子夺回来,继续埋头分析错题。
  到下一次期中考试,李妲姣抢到手里的已经是“83”分的卷子。
  物理不再拖后腿,祈热第一次考了班上第一。喻星淮也从倒数跑到正数的位置,都被夸了一顿,两人喜滋滋跑去校外开小灶。可一出校门,漫天的尘土糊了一脸,好心情立马没了。
  祈热把嘴一捂,“这得建到什么时候啊?”
  已经是穿短袖的天,喻星淮只能用手帮她挡着灰尘,“听说要到明年底。”
  “这么久?”祈热小跑起来,“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了。”
  喻星淮跟在她身侧,“嗯,等建好了,我们找个周末回来逛。”
  祈热才没那个想法,“不行!我以后都不要逛明博!太烦了!”
  “好好好,不逛!”喻星淮见她火气上来,乐得不行。
  两人在家快炒店吃了顿好的,出来到隔壁买饮料。店铺小,电视机挤在货架顶,得仰着脖子看,老板接了钱到手上,随口感叹:“这世道……武则天都偷税了。”
  祈热跟着看过去,电视里在报道扮演过武则天的演员,刘晓庆偷税漏税,她不太懂,顶嘴似的问老板:“武则天就不能偷税了?”
  那老板拉开抽屉低头找零,“能还不能?说不定下一个、下下一个,照样会偷,就是想不明白这些个演员,已经那么有钱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他将两张纸币递出来,祈热伸手去接,要转交给身后的喻星淮,眼睛一错,又收了手,她把手上的钱展开,“叔叔,您这收的谁的呀?上面又印这些邪.教组织的口号。”
  她把其中一张纸币递回去,老板接到手里,可不,上面写着“法.轮.功大法好”这样眼熟的字眼,他气得当即就把钱对半给撕了,“糟心玩意儿。”在掌心一揉,扔进了垃圾桶。
  骂完,换了张新的递出来。
  祈热不接,转而从面前的糖罐里捞出两颗糖,“就这个了。”
  老板笑笑,把钱丢回抽屉,“行,你多拿两颗。”
  祈热没再拿,一转身,把剥了糖纸的一颗糖塞进喻星淮嘴里,“甜吗?”
  喻星淮还没尝到味道,舌头一顶,皱起了眉,低头一看,祈热手上拿着的,是掬水轩的秀逗糖纸。
  祈热笑着把另外一颗放进口袋,怕打似的跑了出去。
  到晚上回了家,洗澡前掏了掏口袋才想起这茬来,她当即又不急着洗澡了,揣着糖跑去了隔壁,陆时樾人在洗澡,她等了会儿也不见他出来,只好换个目标,起身敲响了隔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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