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不懂球,另外两人应一句,三人便一道起身拍拍屁股,捡起铺在地上的报纸打算走人。
李妲姣先收拾好,转身要跟陆时樾招呼一声,手臂上一痛,随着砸过来的足球一起落下的,是手上还剩一两口的冰棍。
“啊……”李妲姣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冰棍。
球场上有人跑过来,原是很小的一点,距离迅速缩短,那个点便越变越大,也愈发具体。
“不好意思师姐,没伤着吧?”男生在跟前急刹车,胸口一起一伏。
李妲姣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男生看看地上化了的冰棍,“对不起啊师姐,我请师姐吃冰激凌吧。”
左一句“师姐”右一句“师姐”,旁边祈热跟梁碧梧默默对视,忍住没笑。
男生似乎十分愧疚,“说定了,请师姐吃冰激凌,我们马上打完,麻烦师姐等会儿,我快速干掉他们……”不知是不是因为长相过于清秀,放起狠话来没什么气势。
男生撂下话就走,长腿一迈,人又慢慢变成一个点。
李妲姣紧盯着不放,手盲伸出去拦住她俩,“再看会儿再看会儿。”
报纸一铺,三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们刚才看清楚了吧?之前怎么不知道咱们学校还有这么一号帅哥?”看不太清,也不妨碍李妲姣追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不放。
“长得是挺好看的。”祈热平心而论。
梁碧梧点头,“看着很舒服,不过,真要他请吃东西啊?”
“请倒不用,可以一起去小卖部啊,帅哥作陪,赏心悦目。”李妲姣盘算着。
“我觉得他是不是……”话没说完,眼前什么东西一晃,梁碧梧往后躲,吓得止了声。
那球第二次被踢飞了过来,砸在梁碧梧身前,“咚”一声,弹起后再撞上梁碧梧膝盖。
“会不会踢啊!?”李妲姣起身朝那边喊。
祈热拍了拍梁碧梧膝盖,再抬头看过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生第二次过来,微微弯腰频繁道着歉。
“又是你踢歪的啊?”李妲姣的话不软不硬,压着些气愤。
男生脸红了,“抱歉,踢得有点急。”
面前站一只温驯的绵羊,李妲姣的气瞬时就消了,“急什么?我们又不催着你请客。”
男生笑着挠头,“我……我尽快干掉他们……”
拾起球,又跑远了。
第三次过来,总算不是来捡球的,脸上没了汗,鼻梁上多出副眼镜,愈发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师姐,我好了。”
李妲姣故意逗他,“之前是坏了哪里?”
男生禁不住开玩笑,又一次红了脸。
慢了几步,陆时樾也走了过来,身边的男生们喊他“师兄”,邀他下次再一起踢,他点头答应,挥了挥手后到了几人跟前。
那男生似乎知道陆时樾跟她们是一起的,打球时两人又是同一队,他十分自然地提出要请他喝饮料。
陆时樾看他一眼,知道是他刚才两次把球踢了过来,只微点了头算是答应。
祈热本不想去,又不想落单,弯腰把还没喝完的水捡起来,转身,那水被陆时樾接到了手里,他拧了瓶盖仰头,喉结吞咽几下,瓶子空了。
手一捏,将瘪了的瓶子直直往垃圾桶里投,往常百发百中,这回却没准,瓶子磕上垃圾桶外壁,又弹往地面,在地上滚了几圈。
祈热刚要开句玩笑说他投得不准,陆时樾竟径直往前走了。
她跑过去把瓶子捡了扔进垃圾桶,一时觉得有些稀奇。虽然陆时樾平时就没什么好脸色,发这么大火却很少见,至少不会置地上的垃圾不顾。
祈热小跑着跟上去,悄悄观察他脸色,愈发像看个稀罕物似的,看着看着偷偷笑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他上场前放她这儿的手表,递到他身前,随口扯一句:“诶,有没有这个师弟的QQ啊?”
陆时樾接了手表往手腕上戴,干脆回:“没有。”
祈热见他脸上的不耐就差溢出来了,装作不相信地问:“真没有假没有?”
陆时樾一个眼神递过来,祈热反而愈发神气,“你给我他QQ,我…我请你喝可口可乐,香草味的!”
陆时樾没什么反应,脸色倒缓和了。
祈热嘴角一弯,干脆接起随便扯出来的话题,“我觉得这个香草味的不怎么好喝,而且可口可乐四个字变成了花体,丑死了,还是以前的楷体好看。”
陆时樾没说话,楷体也好,花体也好,味道总是不变的,她却总是在意这些外在,话里嫌弃,还是照喝。
既然提了,到了小卖部,陆时樾便多拿了一罐可乐。
三个女孩聚在冰箱前翻翻选选,眼镜男生也站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祈热先选好,到柜台前把雪糕往陆时樾身前一放,再绕开他先出去了。她往屋檐下站,抬头发现天突然暗了不少,天边的云越压越低,估计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一会儿,里面几个人出来,男生嘴上说着“下次一定换我请你们”,陆时樾则走在最后,明显是买单的那位。
“这是要下雨了?”李妲姣撕着冰激凌的纸包装。
“天气预报是说这两天要下雨。”男生站在中间,视线落在前头。
“真的是说变天就变天啊。”李妲姣张嘴咬下一口冰激凌。
身后陆时樾几步到了前头,把手上的雪糕递给祈热,祈热伸手要去接,面前的男生突然喊了她。
若只是喊“师姐”,祈热也不会觉得他是在喊自己,可前面加上了她的名字,祈热有些惊讶。
她接过陆时樾递过来的雪糕,男生已经到了她身侧,“祈热师姐,我见过你很多回了,你每天去我们班给鹿小诗补法语,我们班的人都认得你。”
祈热明白了过来,“你是鹿小诗的同学。”
男生点头,“对,我叫……”
“祈热。”前面一道声音截了过来。
祈热抬头,“啊?”
陆时樾停在几步之外,“下节物理课,卷子写好了?”
他临时想出的一句,倒提醒了她们几个,李妲姣吃着冰激凌愣是给呛着了,吐出一句脏话,拉起梁碧梧便往教学楼跑。
祈热虽写好了卷子,也借着这个机会匆匆跟男生招呼一句,抬脚追上前头的陆时樾。
“现在我物理比你好,肯定是写了呀。”祈热咬一口雪糕,十分自得。
陆时樾不理她,几步又把她甩在了身后。
祈热愣了愣,又跑着追上去,“怎么了?”
他仍是不作答,祈热索性去抢他手上的可乐,他手一扬,她蹦跳着去抓,几次都抓空后,她觉得自己像只被主人拿着毛线团逗弄的猫。
安分几秒,她忽地伸手去挠他腰侧。这是陆时樾的死穴,一碰就受不了,腰上发痒,他下意识手一松,可乐罐便落地滚着向前去了。
祈热连忙跑着去捡,冒着冷气的罐身上结了水珠,这下沾上了泥尘,她直接往自己校服裤上一滚,幸灾乐祸道:“竟然没破。”
她将雪糕咬在嘴上,一手握罐,一手抠着拉环要打开,陆时樾见了连忙开口阻止她,祈热没听,手指一用力,拉环拉开一条口,受过剧烈摇晃后的可乐猛地喷了出来。
只喷了一下,脸上、衣服上也全沾上了可乐,祈热吓得发蒙,直到陆时樾拿了纸巾给她擦脸,她才反应过来,开口便恶人先告状:“你就不能直接拉住我?哪怕说明白一点。”
陆时樾见她一脸狼狈,手上终归没用力。
或许也是征兆,下午三四点,比可乐还要猛烈的暴雨倾盆而下,水汽堆积着散不去,犹如被雨困在教学楼下的学生,越积越多。
四个人,唯独陆时樾书包里躺着一把折叠雨伞,打开来,最多只容得下两个。就算是要打车,也得先出学校。
“要不挤挤吧?反正回去就洗澡了,书包没事就行。”李妲姣提议。
陆时樾撑了伞走到她身边,“我先送你出去,待会儿再换碧梧。”
李妲姣拍拍脑袋,“对呀,蠢!那我先走啦!”她朝另外两人挥手。
迈下一级台阶,陆时樾又止住脚步,手往只顾着说话的祈热肩上摁,把她往里推了几寸。
来回一趟十分钟不到,陆时樾打着伞回来,远远见着方才站了两人的地方,多出来一人。
“师兄!”眼镜男生朝陆时樾打招呼。
他手上拿一件雨衣,“雨太大了,我家也住木樨门,待会儿我爸来接,我们一起回去吧。”
陆时樾看向祈热,两人对视一眼,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用了,带了伞。”他紧了紧伞柄。
“伞没用,你看你衣服都湿了。”男生用眼神示意他湿了的肩头。
陆时樾踏上台阶,“你坐车,雨衣用不上吧?方便的话借给我们,明天还你。”
明明是请求帮忙的那一方,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气势。
男生一怔,几秒后反应过来,“方便方便!”这么说着,他直接将雨衣递向祈热,“师姐,你穿上,不急着还。”
男生是跟着鹿小诗一起过来的,鹿小诗说雨大,今天不补课,说完挥手走了,他却没走。
祈热刚才就拒绝过一次雨衣,没想到陆时樾主动借来,她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想着梁碧梧一个人回去,雨衣应该给她,可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已经帮她将雨衣接了下来,再往她手上一塞,“穿上,我马上回来。”
陆时樾往男生脸上扫一眼,再喊一声梁碧梧。
把梁碧梧送到校门口,陆时樾回来便加快了脚步,到了楼下,只见祈热一个人蹲在柱子旁,那男生已经不在。
祈热抱着雨衣站了起来,“你再不来,雨都要停了。”
她把雨衣塞给他,“我才不要穿,穿着肯定很丑。”
陆时樾把伞收了靠在柱子上,再把雨衣接了过来,解开上面几颗扣子,理了理,手一伸,将衣口对准了祈热的脑袋瓜。
祈热轻微地挣扎,陆时樾动作不含糊,示意她伸手,把袖子穿好,才往下一拉顺好了。
大局已定,再脱反而麻烦,祈热自己理了理帽子,再低头扫一眼,“也没那么丑嘛。”
“是不丑。”陆时樾重新撑开了伞。
两人往外走,祈热仗着穿了雨衣也不好好走路,“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
“嗯。”陆时樾应一声。
祈热伸手接着雨,到了路灯下,人跑出伞外,学电影里的主人公手握路灯柱子转一圈,她嘴里轻声哼着的,是那首《雨中曲》。
雨小了不少,陆时樾看着,也不阻拦她,眼下只觉缺了样东西。
巧的是,两个星期后,陆正午送给他一件礼物,恰好是他缺的。
那天也是祈凉生日,晚上两家人聚一起吃饭,祈热从书包里掏出三本书,两本给祈凉,另一本给陆时迦。一本《倪亚达脸红了》,两本《倪亚达很不屑》。
照她的说法是:“看了第一本,就没有不看第二本的道理。”
陆时迦把蓝色的书接到手里,留不过两秒,又被祈热给拿走了,“我先看,看完了再给你。”
陆时迦这一次也如书名一样,很不屑地将书递了回去,想着也就晚一两天,没差别。
不料旁边祈畔插进来一句,“迦迦,叔叔也想看,先借给叔叔看两天。”
陆时迦犹豫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他们是在祈家吃的晚饭,吃了蛋糕回去,陆时迦见他爸爸陆正午递给他哥陆时樾一个盒子,他好奇,坐到了他们旁边。
“这个呀,是诺基亚新出不久的。”陆正午只说这么一句,营造了充分的神秘感。
陆时樾打开盒子,看了说明书后,知道盒子里躺着的是诺基亚7650,是诺基亚推出的第一款有内置摄像头的拍照手机,也是第一款滑盖手机。
手机具备的拍照功能,是他先前缺的,也是祈热最感兴趣的。
等第二天手机到了祈热手里,她压根停不下来,对着什么也要拍几张。连续一个星期,这手机像是她的,准确地说,更像是长在她手上的。
她拍班上的一群人,给李妲姣、梁碧梧拍单人照,甚至拍班主任跟皮大山,当然,也拍她自己。
陆时樾任由她拍,只在晚上手机回到自己手里时,清理一下相册。
隔了几天,她又用手机拍下她的期中考试物理卷子,一张满分的物理卷子。
她现在门门学得好,尤其在乎的,也只有物理。
她说得十分正经:“我要把这张卷子好好保存下来。”
那天晚上回了家,她把卷子摊开,跟两个小学生炫耀,炫耀完突然说:“我们来玩个游戏。”
两个小学生不太愿意配合,但也没走。
“听我指挥,”她指了指陆时迦,“向左转。”
陆时迦在她的“淫威”之下左转,又在她的指挥之下,往前三米,爬上椅子,拿起了电话。
“打给你爸爸。”祈热这么吩咐。
“打给他干嘛?”
“告诉他,说你想吃肯德基汉堡了。”
陆时迦没明白,“我不想吃。”
祈热点头,指指自己,“我知道你不想吃,是我想吃。”
陆时迦立时搁下了电话。
祈热不满地站起来,“我可是考了满分,比你们现在考满分难多了,多少给点奖励吧?”
两个学生不理她,肩并肩看动画片去了。
祈热觉得无趣,沿着楼梯上楼,到第二扇门口,喊陆时樾的名字。
“我们出去买汉堡吧。”她脸贴着门框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