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打球,不如说是打人。
祈凉无意隐瞒祈热自己交女朋友的事实,也一直在思考怎么告诉她更合适,哪知先被自己好朋友卖了。他球打得比陆时迦好,也知道陆时迦好胜心强,说是每天出去比一轮,打算连续虐他几天。
几天打下来,祈凉后悔了。五天,他就赢了一回。
陆时迦先前不怎么运动,体力不太跟得上,现在连续跑步打球,体能已经赶上祈凉,球技也往前跨了一大步,能把祈凉“按在地上打”。
祈凉气得去掀他衣服,没看见腹肌总算松了一口气,嘴上很欠,“咱俩还是不太一样啊。”说完腿上被踢了一脚。
他说这句话,关键点在祈凉,带着点怨念。到了祈热那儿,关注点似乎也在这儿。
“就你跟祈凉?”
陆时迦点头,“就我跟他打,其他人围观。”
祈热又拾起勺子,一下一下按着盒子里的红丝绒,“你那些女同学也会打球?”
陆时迦顿了顿,“她们不打。”
“就站旁边看你们?”
陆时迦往前靠,“之前都会看,这回她们没去,就我们男生一块。”
祈热眨几下眼,“……怕晒?”
陆时迦又靠近一些,“祈老师,你想问什么?”
他凑得近,祈热被迫看向他,火气莫名往上冒,“我就随便问问!”
他“哦”一声,一脸正经,“我有事跟你说。”
祈热扔了勺子,坐直后往旁边挪了挪,语气缓和一些,“没让你不说。”
他跟着坐直,“季桃跟我告白了。”
祈热转回头,他继续说:“就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去公园,她说喜欢我很久了,问我喜不喜欢她。”
他看着她眼睛,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祈热原本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开口前不自觉笑一声,“我就说她喜欢你。”
“我又不喜欢她。”陆时迦学她干脆的语气。
祈热听后一滞,紧接着清了清嗓子,带几分刻意,“那你就拒绝人家了?”
“那不然呢?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你就会跟我在一起了吗?”他深知这句话会让祈热炸毛,说完没见她挥手过来,也急忙自问自答:“不会吧,所以我告诉季桃,我不喜欢她。”
他悄悄看她脸色,知道她没来得及生气,反倒有点失望。
“她以后应该不会理我了。”说着又看过去,等了一会儿,祈热似乎没打算继续说这件事,一直没有开口。
陆时迦没来由觉得气闷,开口喊一句:“祈老师。”
祈热回头,他忽地靠过去,“你这是什么?”
祈热见他看着自己头顶,视线往上,“什么?”
陆时迦继续靠近,衣领蹭到她肩线,伸手往她头发上去,指尖一捻,“哦,头皮屑。”
祈热不信,“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有头皮屑?!”
陆时迦义正言辞,“本来就有!”眼睛一扫,“你看,这里又有。”他指着她另一侧,人重新靠过去,这回直接贴在她肩膀上,手从她面前绕过,落在她头顶。
祈热面前是他精瘦的胳膊,被晒黑了一些,往上抬的动作间,利落的线条突出来。在他手碰上她头发的那一刻,祈热伸手将他拍开。
“真有头皮屑!”陆时迦睁眼说着瞎话。
“一边去。”祈热用眼神压他。
陆时迦心情好了不少,她怒瞪一双眼,他也不怕,少有地积极,“你给我上课吧。”
祈热起了身,他便跟着起来,走出几步,前头祈热半路回头,“包拿上。”
陆时迦听话地回去将沙发上的包提起来,刚抓住,被折回来的祈热抢了过去。
那里面放着师弟走前放进来的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师弟从全家买来的东西。
祈热是忽然想了起来,下意识不想让他再碰。
陆时迦被她粗暴的动作吓到,愣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卧室里有很大的书桌,两张椅子并排放着,祈热先坐过去,把桌上的书拿过来翻开,催促着陆时迦加快速度。
她讲课的时候有点严肃,绝对不允许陆时迦说题外话,陆时迦不敢造次,认真消化她讲的每一句话。
面前几本笔记,字迹类似,跟祈热现在写在书上的字天差地别。陆时迦初中时候就发现了,祈热的字变了,变好看了许多。
等祈热把今天的内容总结完,陆时迦找着机会问:“祈老师,你什么时候练的字?”
祈热将书关上往前推,“你管呢。”
他又耍起无赖,“我想知道。”
祈热瞥他一眼,“高中的时候。”
陆时迦又将书重新翻开,“练的谁的?看着有点像欧阳中石的。”
祈热冷笑一声,“他是谁?不认识。”
“那是跟谁练的?”
祈热将书一扣,“喻星淮。”
陆时迦有点意外,接着问:“喻星淮又是跟谁练的?”
祈热看回他,见他问得真挚,也认真回答:“麻老师教的。”想到他不知道麻老师是谁,又补充一句:“麻老师是他妈妈,以前是七里铺高中的老师。”
提起麻涯,祈热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她叹口气,再看向陆时迦,“上完了,赶紧回学校去。”
陆时迦刚要开口,已经被祈热看了出来,她食指对着他,“不准看电视。”
这是先前陆时迦提出来的要求,说是上完课需要休息,提过几回也就看了几回。祈热在房间工作,工作忙完了,外头也还有电视声。她出去催他,他一点不急,说宿舍十一点才关门。祈热上手,他才抱着头起身。
这回祈热先否决,陆时迦也不恼,听话地起身,“你送我下楼吗?”
祈热漠然地看他一眼,他不说话了。
等走到房门口,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回头,祈热起身走了过来。
“不送你,自己走。”祈热将他那一点希望浇灭。
说着,自他身前经过,先出了房门。
陆时迦彻底放弃,丧着一张脸出了教师公寓。走着走着,跑了起来。脑袋里是来时在门口撞见的场面,用力甩头也挥之不去,只好加快了速度,尽了全力奔跑。
平常十五分钟的距离,他只花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校门口。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他没立即查看,又一口气跑回了宿舍。他喘着粗气,进门前掏出手机,一手推门,一手点开短信。
“明天晚上过来吃饭,喊上祈凉。”
“再问下他女朋友来不来。”
陆时迦嘴角一弯笑了出来。
他回一句“好”,又回一句“晚安”,放下手机去洗澡。
高中课程比初中多而重,陆时迦应付起来有点吃力,加上他心思不在这儿,一天的课上下来,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放学铃一响,又拨云见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老师一挥手,他第一个跑出教室,一蹦一蹦下了楼。刚出教学楼,肩上一重,他回头,面前是追上来的祈凉。
“靠,你今天这么早?”祈凉脚步轻快,一脸吃惊。
陆时迦揣兜里的手捏了捏手机,惊魂甫定,故作镇定地问:“我出去吃,你去食堂?”
“对啊,班堇她们体育课,在食堂等我。”
陆时迦加快步子,“那你快去!”
“诶!跑那么快干嘛!”祈凉在后头喊。
陆时迦没理,跑出一段距离才放慢了步子,他拿出手机给祈热发消息——
“祈老师,祈凉说要陪女朋友,不去。”
他等了一路的消息,到了祈热公寓门外,也没见回复。他站在门边,等不住,便来回走着,往墙上一靠,脑袋一反应,立即躲火球似的往外弹开。
又等了十来分钟,他没了耐性,拿出手机,直接将电话拨了出去。
响了好一阵,那边才接通。
“祈老师,你去哪啦?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他着实委屈。
祈热声音有些闷,像是刚睡醒,“我在医院,你自己去吃饭吧,今天不给你上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ni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cle Wang next door 3瓶;谈书墨 2瓶;丁冬丁丁 1瓶;
第66章
祈热去医院之前, 还帮隔壁办公室的老师搬了书。是老师本人出版的,从出版社寄过来, 三四袋, 快递员没送上来。几个年轻的老师主动帮忙,一袋搬不动, 只能拆开来,上上下下几趟,又帮忙分发出去。
折腾出一身汗, 祈热饭也没吃,只想回去洗个澡。回了公寓,水龙头一开,竟停水了。
她只好提个桶去了走廊另一头的阳台,那儿有只水箱, 用职工卡可以刷出热水来。还是第一次用, 她捣鼓半天, 好不容易接满一桶水。
费劲提了要回去,脚下一没注意,被一级很低的台阶给绊倒了。
她整个人往前扑, 手上的水桶一歪倒地,满桶的热水流了满地, 又被祈热扑了满怀。
膝盖, 胸脯,手掌,全被地板磕得钝痛。混在一起的还有滚烫的热水贴着皮肉, 带出来火辣辣的疼。她摔出眼泪,膝盖痛得麻木,想翻个身也没力气,整个人贴着地面,面前热水还在往前蔓延。
疼了一阵,她判断出手掌处烫得最严重,只好忍痛翻个身让手掌离了地面。一翻,牵扯到全身,痛得眼泪沿着眼角留到发丝里。
她摔下那一刻发出很大一声响,怕是整层楼都能听到。离得最近的一道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位男老师,见状赶紧跑过来扶她。
祈热嘴比动作快,“先别,我缓一缓。”
她手一伸,男老师便见到她大拇指往下,到掌根那一片已经通红。
湿了的衣服粘在身上,胸跟膝盖仍在一阵阵发麻,要站起来很难,她便让那男老师帮忙接点冷水来。她看一眼手掌,终于能体会到热锅上蚂蚁的滋味,是那种抓心挠肺的疼,疼得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掉。
等男老师接了冷水来,祈热已经坐了起来,正用另一只没被烫着的手抹掉眼泪。
“你这得去医院,我小时候也烫过一回,没及时用冷水冷却,以为涂个膏药就好了。结果半夜就开始肿,后来还是去医院把水疱给扎了。”
他帮忙把祈热的手放进冷水桶里,“这么放着没用,得冲。”
祈热点点头,却没了下文。男老师看出她的尴尬,“手要紧,我抱你起来吧。”
祈热默了默,艰难开口:“没事,麻烦你扶我一下。”
男老师便伸手托着她,另一只手稳住她背。这会儿看她脚不利落,才反应过来问:“还伤着哪里了?”
祈热低着头,“膝盖估计要肿。”她试着迈出一步,颤颤巍巍,立即痛得嘴上连说着“不行不行”。
男老师眼见她眼泪又滚了下来,“别逞强了,你这得立即去医院。”
祈热佝偻着背,手抓在男老师手臂上,“那麻烦你了,麻烦你抱我去我屋里,我先冲一下手。”
男老师点头,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一路把她带到她屋里厨房,再抓了她手送到水龙头底下。
“你有朋友在这么?你喊个人来送你去医院,我下午公开课,没法缺席。”
祈热已经感激不尽,怕影响他,“有的,老师您先去忙,我待会儿联系。”
等人一走,祈热又冲洗了十多分钟,身上的痛也缓了一些,只是不敢用力,只能僵直着走路。她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打电话叫了辆计程车,又临时跟学校请假,再拿着钱包下了楼。
到医院,挂号处排满了人,她便先按着楼层指示去了五楼外科。又排了一会儿,医生给她看一眼,又让她先去洗手间冲一会儿,再去楼下挂号,说是先办个住院。
祈热已经没了询问的力气,省去冲洗,直接坐电梯下了楼,挂号时预交1000住院费,再上楼去找医生。这回总算痛快点,给她仔细看了,再给她开药,让她自己去找护士。
一番折腾,她被带到床位,因房间不够被安排在走廊上的床位。
护士要给她输液,针快要扎了,后边就诊医生忽然喊停,又把祈热喊去包扎。祈热任由摆布,只冷眼看着,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躺上了床,护士给她输消炎液,她左手缠了纱布,另一只手输液。头顶白炽灯刺眼,她眯上了眼。一眯,就这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惊醒过来,一侧头,输液管里已经被倒流的血充斥。
她耐着性子按铃,护士慢悠悠过来,见到血,“呀”一声,“你不能睡的啊,还有好几袋要输呢。”
祈热只好歪头眯着,怕自己睡过去,心神不宁地跟疲惫与睡意抗争。
四点多输完,总算可以安心睡一会儿。走廊上来回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响起的传呼声被她剔除,她将被子遮过头,呼吸渐渐沉缓。
电话声持续响了好一阵她才醒过来,摸索着捞住手机,接了贴到耳朵边。
“医院?你怎么去医院了!”
在祈热解释过后,那边声音很大,震得她将手机移开。
?
“你到底怎么了,祈热?”陆时迦竟直接喊她的名字。
祈热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头,被他这一句给逗笑,“你胆子这么大了?”
陆时迦却一点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你在哪?你快说!”
祈热刚才已经问过了,她这情况可以离开医院,但床位得保留,保留的意思便是照样付费。
她下午走了不少路,膝盖除去肿了点,没什么大碍,刚才也就没跟医生说。不过走路时多少还是会痛,她看一眼走廊,这会儿安静了一些,明天上午还得输液,懒得来回,索性住下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