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大部分时候总是失望而归,但下一次相亲前又开始乐此不疲收拾自己。”
周云点头:“心理学上还专门有类似的案例,跟买彩票一样,只要有中奖的可能,人们就会去买,哪怕机会微乎其微。”
她最后总结了一下:“哪有那么多好事,算是一种乐观精神了,不过诱惑力确实不小。”
李小方接着吐槽了几个相亲对象,周云认真听着,她感同身受,因为之前自己老干这种事情来着。后来周云发现她们两个的相亲对象还重合了好几个,说出自己的发现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沉默了。小镇就那么大,资源有限,大家不断像数学上的排列组合那样进行相亲,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临分别的时候,李小方有点脸色不自然,周云心里已经猜到了,让她直说,她支支吾吾地告诉自己,年前有一次在大街上见到田东和严月走在一起,天已经黑了,她跟了一会,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又怕被发现,她就回家了。
周云想了想说:“以后不要为我做这种事了,有时间去好好寻找你的白马王子。”
接着她郑重地说:“小方,一直以来谢谢你。”
两人告别,李小方回去上班,分开不久,周云来到镇上的一家宾馆门前,她之前来过这个地方。宾馆对面有一家小餐馆,她要了一份甜点,坐在那静静等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港口等一艘永远不会来的船舶,但她想到田东今天上午出了门,脸上仍旧看不住什么端倪,他一直把自己情绪隐藏得很好。
女人的第六感与生俱来,发挥神迹的同时结果经常会自伤,事实证明,如果你把自己摆在港口的位置,也许总会有一艘船泊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很长也好像很短,她看见一男一女走进了那家宾馆,这次是直接走进去,没有人在小胡同绕弯去掩人耳目。
像是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它让你痛苦的时候你会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然后心里会好受一些。现在她看见两个人消失在宾馆门口,对她来说跟荧幕上的正好相反,电影一般的场景,让她开始麻木痛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假的,是真的正在发生。
她想起书房里的那些信件,原来,他们之前竟然是一对恋人,也是,彼此优秀,在一块也很正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才是另外一个女人,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把人硬抢过来,结果不但没成功,还把自己也差点搭了进去。
幸亏她看到那些信件,不然还被蒙在鼓里。
她想,他们两个整天偷偷摸摸的是很刺激吗,专捡犄角旮旯里见面,光明正大的一对,搞得倒像婚外情。
她接着恍然,偷偷摸摸是刺激,就像在火车上的那一次。人真是一种奇怪复杂的动物。
她起身礼貌地让老板娘把没动的甜点打包,起身离开了。
年后镇上派出所里,一片忙碌的景象,让警察们纳闷的是,过年大喜的日子里,大家就不能消停一点吗,不是这里打架斗殴,就是那家牛棚着火,片警们恨不得像孙悟空那样吹口气变出一堆帮手,自己只管喝茶看热闹就好了。
之前私下热衷的八卦事体,现在自己亲自处理起来才知道有多奇葩和让人头大。
派出所的民警小李,此时正在办公桌旁整理上一个案件的笔录,他一抬头,看见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长的很漂亮,让他不由自主在繁重枯燥的工作中抬头多看了两眼,只见这个女人先是看了看四周,接着又看了看自己,最后朝自己的办公桌走来。
小李赶紧把身体坐直,看向她,一副为人民服务的语气:“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结果她一张口,让自己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警察同志,你好,我要报警,我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听完他发现自己都结巴了:“什,什么,你再说一遍,说详细一点。”
接下来他好像还是搞不懂眼前这个报警的女人,上一秒还是很淡定的人,下一秒像是换了一个人,这人情绪转换得也太快了吧,只见她坐在那,眼神很悲伤,低着头,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
之前的淡定好像都是假象,这会才是她的真面目。
“警察同志,我丈夫在和别的女人约会,现在在佳悦宾馆二楼207号房,刚进去没一会,我自己亲眼所见。”
“我男人叫田东,在镇上电业局上班,女的叫严月,在镇中心小学当语文老师,他们两个大白天的就去开房,太欺负人了,我自己实在管不住,求您帮帮我。”
说到最后她双手捂住脸,情不自禁地嚎哭起来,很大声的那种。
美人落泪,闻者伤心,小李看了看眼前哭泣的女人,心想,我的乖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他对象是不是该去挂眼科。
现在人手不够,来报案的人很多,要不要优先派车出警得看领导的安排,他想起今天早晨的例会,老生常谈,最近社会上风气不正,比如说,竟然有人在录像厅里公然聚众看小电影。上面有任务指派,过年重点抓黄|赌|毒,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同扭转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
小李跟队里的头儿汇报了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他们回头看这个女人不像报假警的人,何况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于是很快派了车和人去宾馆捉奸。
第26章 Chapter 26
周云哭完, 她很自然地站起身, 周围那些好奇的眼神在她看来并不存在。她去卫生间洗了洗脸, 尤其是还沾有泪水的眼睛。随后从裤兜拿出折叠整齐的手帕擦干净脸, 戴上帽子和围巾,裹紧身上的外套出了派出所。
回到家,她拿出不久前刚擦干净放好的行李箱, 开始收拾行李, 她带了不少提前准备好的家乡土特产, 又检查了一遍东西有没有遗漏,打包好行李后,她让周山送她去公共汽车站,当天提前回了学校。
周山很纳闷她为什么不过完元宵节再回学校, 她说年前已经说好, 学校老师有任务让他们完成,几个同学提前返校去帮忙整理资料, 任务确实是有, 但实际时间要晚几天。
她已经没有理由在这里再待下去, 所以, 她要走。
周云到了镇上的汽车站, 等了没有五分钟,她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公共汽车,她看着眼前这个小镇,在心里对它和它里面的人说:“再见。”
下午的时候田东回到家,大门紧锁, 家里一片冷清,他每个屋子都快速转了转,行李箱已经不在了。
人已经走了。
今天是迄今为止,他人生最狼狈灰暗的一天。
上午刚上班不久,门岗说有人找他,他出去一看,是严月,她脸色看上去有点憔悴,瘦了不少,站在他面前说要找他谈谈。
刚上班有点忙,于是他们下午约好时间,大街上说话不方便,田东本来要去之前那家餐馆,因为那里有包间。严月坚持要去之前那家宾馆,他听见顿住,她站在那,也不说话,好像他不答应她就不走。
最后两人定了在宾馆见面。
进了宾馆房间,房门关上之后,严月就紧紧抱住他不放手,他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自己手脚该往哪里放,过了好一会她觉得有点尴尬无趣,松开手自己走到椅子上坐下。
她说:“家里一直催我去相亲,我也不敢和父母说我们的事情,心里一直很苦恼,最近胃口不好,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他听见后回答:“都是我的错。”
她刚想安慰他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声音很大,说是警察查房。
田东转身去打开门,礼貌地询问有什么事情,他还明显感觉到门口的人对自己的敌意。
那名警察拿出自己的证件,给他们看了看,接着说:“有人报警说你们两个乱搞男女关系,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严月明显有点惶恐不安,感觉被人戳中了痛点,民警看她的神色心中了然,脸上更加鄙夷,说到:“走,你们两个,跟我去派出所说清楚。”
警车开到宾馆门口,人群不一会聚集起来,人们在距离警车不远处好奇地张望,宾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有点抓耳挠腮,纷纷猜测不已。
接下来的一幕,果然没让大家失望,一对男女跟在一名警察后面走出来,接着两人都上了门口的那辆车,警车鸣着笛很快开走了。
通过透明的车窗玻璃,大家还能看到后座上的那对男女,长相都很出众,男的竟然很淡定,面无表情,自然的像是坐着车要出去兜风,女的还算正常,在一旁捂住脸低着头,一副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样子。
两个人到了派出所,立马被带去准备做笔录,还没开始的时候,另外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看见田东大吃了一惊,田东看到他,迎上去,两人站起来到外面说话。
这个人是田东的高中同学,前年冬天还去过他的婚礼,田东抽的第一根烟就是给他要的,也是让他不要冷落新娘子的那位。
方军没想到,两个人年后同学会聚餐后,又很快在这么戏剧化的场景下见面。他可以看出自己同学和里面那个女人关系不一般,重点这个人还不是婚礼上的那个。那天新娘子妆容有点重,还可以看出长得不错,但说实话,他确实没记住具体模样,但家里那个个头高,这个也就刚刚一般个头,明显不是一个人。
他问田东具体怎么回事,田东说他们两个在宾馆房间聊天,过了一会就有警察敲门,说有人报警。
方军听见从田东嘴里说出来开房聊天这种话,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自己先去了解情况。
小李小声并且绘声绘色地跟他还原了一下现场,虽然并没有大家预想中的经典场景,但两个人行为确实可疑。方军简直想一巴掌呼在他的背上,发作之前突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办公室,他压低声音说:“两个人又没做什么事情,你直接把人拉到所里来,你是不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小李今年刚毕业,人单纯又有正义感:“这次没有是没错,但是他们之前确实去开过房,我问过前台服务人员了。”
接着他得意地说:“前台小姑娘还比较小,被我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他鄙夷地说:“这个男的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人品这么差,结婚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怪不得他老婆受不了要来报警。”
信息量有点大,方军听到这不是有一点震惊,他缓过神来连忙问:“什么,他老婆报的警?”
小李挠了挠头:“对,是他老婆,这里还有笔录,头儿,你看。”
方军又来到院子,他看见田东在那一声不响地抽烟,他说:“哥们儿,你后院起火了阿。”
田东有点疑惑:“什么?”
“你知道是谁报的警吗?”
看见对方的表情,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谁?”
“那个,是你老婆,你娶的这娘们够厉害的呀,一会回家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今天的一切都是误会,实在不行我跟你一块回家?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事实摆在那,两人在宾馆里只是单纯聊天,虽然说地点有点怪,但确实也无可厚非,最后连笔录都没做两人就出了派出所。
严月发现田东自从和那个警察聊天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两人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话没谈成不说,还闹了这么一出,谁都没心情再继续之前的谈话。安全起见,两人在派出所门口分开走,严月回自己家,田东回单位上班。
到了单位没一会,有人进来说领导找他。
关上门之后,领导打量了他一下,斟酌地说:“最近工作怎么样?”
他说还不错,接着就听见对面的人说:“恩,你一直工作完成得很不错,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个,个人生活也要注意啊。最近你也一直很辛苦,这样,明天开始你先在家休息几天,咱们到时候再看具体安排。”
田东认真听完道了谢,接着出了领导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他和张迹去楼顶抽烟,张迹跟他说了今天下午单位八卦很热闹的事情,田东看向远处,抽着烟没说话。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急忙熄灭烟头走下楼去,后来都快跑起来,张迹在后面叫他,问他怎么回事,他理都没理。
最后只看见他骑着车子离开了单位。
单位到家里的距离不远,但对他来说,这个时候,他觉得这段回家的路不是一般的长,长到让他想骂人,他一路上风驰电掣,到最后都气喘吁吁。
他在家门口大口地喘气,看到大门上的落锁,胸口不知道是因为呼吸不顺畅导致的发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难受极了。
周云已经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直接走了。
他像幽魂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发现除了那些复习用的书之外,她把所有她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到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疼痛之后他心里又开始发空发虚。
对了,书房里还留着她的东西,他想去再看看她的那些学习资料,像是给自己确认她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如果真的存在过,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对,也留了,卧室窗户上的窗帘是她缝制的,两个人都喜欢睡觉拉窗帘。
他看着垂挂着的窗帘,心里想,窗帘还在,拉窗帘的人却离开了。
他晚上饭都忘记吃,一直坐在书房里,在那一动不动,他回想之前两个人在这里的一幕幕,那些场景像是老电影一样带着特殊的质感和韵味,又像是他强迫症似地不断在回忆中自我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半夜,他站起来,开始在书架上找东西,找什么呢?他想起来了,那些信。
具体放在哪里了,他记不起来了,他抬头看见书架最上面,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藏书信的场景,可悲可怜又可笑,他把那本书拿下来,上面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他打开那本书,里面那封信还在,不同的是,信旁边还有一张白纸,他拿起来,上面写了几个字,是写给他的,是她写给自己的。
上面写着:我放你自由。
力透纸背。
周云没说出的原话是,我放你自由,但任何东西都有代价。她只写了半句,因为后来她想,我不写,他也是明白的吧。
周云收拾完行李,给自己多留了五分钟,她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回忆中带着告别。她想,人生好像总是很艰难,往往求而不得,但也不总是那么不如意,还好她还有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不分心,专心去做的事。这样,就已经很好。
院子里响起行李箱的咕噜声,接着是大门落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