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蒂从教堂出来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的神情冷峻,目光没有定点。
“要不然我们现在过去把加尔文打一顿?”
这句话终于拉回了温斯蒂飘离的思绪。
“他叫卡尔文。”
“谁管他叫什么,”夏洛克说,“我们现在过去把他打一顿,雷斯垂德到了我们就说是他自己摔的。”
“干嘛要打他?”
“为了给你出气,而且这样没有一点儿脑子的金鱼难道不应该打吗?”
温斯蒂终于笑了,那份严峻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庞上,她的脸庞本应当永远如同花蕊一样柔软,如同春日的花朵一样灿烂的。
“打他也不能给我出气的啦,”温斯蒂说,毕竟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一个卡尔文·劳森,“根源的问题没有解决,打再多顿卡尔文·劳森也不能给我出气。”
亡灵书还在“开膛手杰克”手里,这永远都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你知道吗?刚才你把枪给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芯片解不下来的话,我就开枪,祭祀需要自愿献祭,如果他是死于他人之手,其实算不上自愿献祭了……”温斯蒂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杀人凶手。”
“是的,有一个被视为是杀人凶手的女朋友,你会介意吗?”
“我说了是别人眼里的杀人凶手,”夏洛克点明重点,“我会替你想想怎么掩盖杀人的踪迹,这一点儿都不难,雷斯垂德和他的金鱼手下查不出来什么,不过你心里会过意不去,那我只能去抢一辆车,跟上次一样带着你走,你在别人眼里是杀人凶手……”
“而我,”他低笑一声,“会是你的同谋。”
一个温水瓶在她的心里打翻了。
“那样你会声名狼藉。”
“重要吗?”
一点儿都不重要吧,在夏洛克心里,名声像衣服一样只是身外物,他如果那么在意名声,早就名满天下。
“重要的。”温斯蒂说,她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后来的人评价你时,都由着你的名声来断定,她也曾经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
温斯蒂伸出手,抱住了夏洛克的腰,头埋在他的大衣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夏洛克,名声很重要……”
在五十年后的世界里,谁提起“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不恨得牙痒痒,谁不想吐一口唾沫在他的脸上?
他名字里承受了后世太多误解。
“你如果被冤枉了,一定不要把对方当没有脑子的金鱼,千万不要不屑于跟他讲道理,如果受到了误解,哪怕是一时情势所逼,后来也一定要讲清楚……”
名声真的很重要,就像没有到来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温斯蒂抬起头望着夏洛克的眼睛:“你明白吗?”
“知道了。”
“不行,你得跟我拉钩。”
“那就拉钩,”夏洛克无奈地笑,“明明你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还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这真是世界上的一个未解之谜。
“哦,我幼稚,你说要去把卡尔文打一顿就不幼稚了,小学生才用暴力出气呢!”
“呵,这难道是我的问题吗?还不是你一直憋着不说话,而且你还不信任我!”
“我哪里不信任你了?”
不要信口胡说,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你不相信我四分钟内可以拆下那个芯片,还想着自己开枪,这简直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当然不是说你开枪这个办法愚蠢,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我也考虑过,但这是处于低层级的备选方案,你愚蠢的点在于你根本不会开枪,却还想着这个方法。”
“你不是教了我吗?步骤我都记得很清楚。”
他没有理会温斯蒂的解释,继续道:“就像你曾经妄图自己点燃散雾弹让我跑一样愚蠢。”
夏洛克的嘴巴动的飞快,他又怀抱着温斯蒂,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还以为他在说情话。
反正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雷斯垂德探长是这么认为的,他站在远方,很早就看到了夏洛克和温斯蒂的身影,想着要上去打个招呼,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发现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雷斯垂德探长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上去,他一定会在夏洛克的冷眼里生活一辈子,所以就停住了脚步,想着等他们拥抱完再上前,这是这等待的时间实在有一点儿长。
他的身后,苏格兰场的警探抬着动弹不得的卡尔文·劳森上车,钟声又响了一次,在午后悠闲的时光里,慢慢飘着。
第109章 破晓10
芙洛拉·瑞德, 于一九八五年六月六日在一个坏了一面墙的屋子里出生,因没有任何医疗措施, 她的母亲在生产中大出血死亡,由外祖母抚养长大, 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 识字水平与六年级小学生相当, 靠身体赚钱,无任何正式工作。
卡尔文·劳森,具体出生年份不详, 自己声称生于十月六日, 天秤座, 自幼被遗弃在伦敦郊区的一个小教堂中,跟着一位牧师学习了钢琴和基本乐理, 十九岁成名,一直都做慈善工作, 筹集善款帮助上百个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成立爱心基金帮助贫苦学生接触高端艺术, 据调查得知开往博物馆的学生巴士上都是他资助的小学生。
目前两个人正被苏格兰场的警探严加看管,自(杀)未遂让他们的精神状态极度崩溃,两个人拒绝吃东西和喝水,以此明智, 警探们不得不强喂一些东西下去,雷斯垂德来过电话,称他们二人始终不肯说出纽曼医生的下落。
外面的舆论持续发酵, 各大媒体都在讨论卡尔文·劳森道貌岸然,把这个曾经处在云端的男人狠狠摔入泥潭,喧哗是他们的,夏洛克和温斯蒂的日子又平静下来,但他们也知道平静是假象,“开膛手杰克”给夏洛克寄了两份礼物过来,即使夏洛克不满意这两份礼物,这也抵挡不住“开膛手杰克”的热情,第三份礼物肯定正待包装配送。
夏洛克的生日要到了,这几天温斯蒂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按照那个疯子的思维,他或许会在夏洛克生日这几天扔一个信封在贝克街门口,生日可是一个太好送礼物的契机了。
可就算“礼物”随时可能送上门,日子也得照常过。夏洛克的生□□近了,他的生日蛋糕肯定是要由他当甜品师的女朋友亲手制作的,不过做蛋糕的材料不够了,得出去补充。
购买食材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喊夏洛克的,这位先生对逛街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刚走到超市门口他就会把购物清单上的货品所在地全说出来,十分钟内找齐所有货品然后催促着回去,可是逛超市和逛街,讲究的是一个“逛”字,自然要挑挑选选然后顺途买一些购物清单上没有的东西当意外收获才算是“逛”,如果什么东西也没买也是正常情况。
夏洛克不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世界上绝大部分男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女性逛超市和逛街的快乐是他们不可想象的,所以温斯蒂才喊上同为女性的哈德森太太一起。
“温斯蒂,”哈德森太太在不远的一个货架上冲她招手,“这里有你要的小麦粉。”
温斯蒂推着购物车过去,拿下货架上的小麦粉。
“夏洛克这阵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哈德森太太随口抱怨一句。
嗯?夏洛克最近一直都特别安分,既没有破坏墙壁也没有做奇奇怪怪的实验发出难闻的味道,哈德森太太怎么突然这么说了。
哈德森太太握上了温斯蒂的手:“可怜的孩子,最近的精神不好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拿的不是小麦粉而是荞麦粉。”
温斯蒂看到购物车里的荞麦粉,再看看货架上的小麦粉,她的确拿错了。
温斯蒂把荞麦粉换成小麦粉:“不小心弄错了。”
哈德森太太叹一口气:“你也不能一直这么顺着夏洛克,夜晚虽美好,但是也要保证你自己得到充分的休息。”
哈德森太太显然是误会了,温斯蒂跟她解释,她当温斯蒂害羞,一直用一种“我都懂的,人之常情”的目光回望温斯蒂。
她们两推着购物车绕过这个货架,拐角处一个人撞了上来,温斯蒂赶忙推着购物车避开,可最后两人还是撞到了一起。
温斯蒂吃痛地叫了一声,哈德森太太忙迎上来看,那个撞到她的人一句道歉也没有,头也不回就往前跑了。
“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儿礼仪都不讲了。”哈德森太太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满地指责。
“没事吧?”哈德森太太问。
温斯蒂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跑的没影了,但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离去的方向上。
“没事,我们还有什么东西没买吗?”
“那可多了去了,”哈德森太太说,“还有方糖、鸡蛋还有巧克力……”
温斯蒂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神色无异买完了购物清单上的所有东西,在排队结账的时候,突然对哈德森太太说:“我忘记了,还有一样东西要买,您在这儿排队,我去拿一下。”
“好的,我在这儿等你。”
温斯蒂留给哈德森太太一个背影,哈德森太太觉得这个背影看起来格外毛躁。
温斯蒂跑到了一个角落里,她的身后满是膨化零食,在一排红绿蓝色彩饱和的包装袋的遮掩下,她把手伸到了口袋里。
刚才注意到拐角处有人撞上来时,她已经十分敏捷地避开了,依照距离,他们两人根本不会撞到一起,可她还是和那人相撞了,他是故意要撞到她身上的。
她的口袋本来是空的,现在多了一个表面光洁的信封,这个信封比之前的都要小,塞到口袋里刚刚好,但同样,火漆印章、淡黄色信纸、典雅的花体英文、这些它都不少。
跟以往单面书写不同,信纸两面都有字,正面有一枝玫瑰印花,手抄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十八首,反面才是信件内容:
我的芳艳:
你好,好久不见了,我十分想念你,之前只送了礼物给福尔摩斯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只是我声东击西的小计谋,你才是我最挂念的人,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附注:你的爱人,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个智慧卓群的人。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威廉·纽曼
温斯蒂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三封信没有送给夏洛克,而是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盯着信纸上那一句附注出神,胸口起伏,心神不宁。
“小姐,你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一个售货员看到她这个模样,走上来关切的问。
温斯蒂摆摆手,把信封塞回了口袋里,从货架上拿了两袋薯片,往哈德森太太的方向走过去。
“噢,你回来了。”哈德森太太见到的温斯蒂神色已经平复。
结账的速度有一点儿慢,收银员似乎是新来的,操作手法没有其他的收银员灵活,温斯蒂离开的那一阵子,哈德森太太也只前进了两步。
“你带回来了……薯片?”
“嗯,最近夏洛克尤其喜欢这个。”温斯蒂说。
出超市的时候,温斯蒂将信封扔到了垃圾桶里。
收银员看到她们离开以后,摘下了帽子,摆了一个“暂停服务”的标牌在桌子上,引得后面的人连连抱怨。
超市经理走过来,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我要辞职”给打发,她要辞职了,没有人可以管得住她。
她跟上了温斯蒂和哈德森太太的步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拨通一个电话:“是,使者,她们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十点还有一更
第110章 破晓11
哈德森太太在形容自己的一生时用了“惊心动魄”这个词。
她的这一辈子的确可以称得上惊心动魄了, 年轻的时候当脱衣舞娘,嫁给毒枭, 整天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好不容易丈夫进了监狱迎来了几天安生日子, 摊上了一个爱惹事的住户, 时常会有犯罪团伙闯进她家的门……她是生活在海上的人, 浪花一朵接一朵于她而言已经是常态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想到,坐车回家也会遇到歹徒截道。
车子本来按正常的速度前进, 可是突然司机急踩刹车, 停了下来。
哈德森太太的鼻子磕到了前面的椅背上:“上帝, 幸好我没有去做鼻梁手术。”
她揉了揉自己被磕红的鼻头,看向前方, 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下来,像怠工的工蚁一样瘫在那儿。
“是堵车了吗?”哈德森太太问。
显然不是, 两辆有两层楼房那么高的皮卡车堵在了路口,挡住了所有车辆前行的路, 这是一条单行道,后方的路同样也被两辆两层楼房高的皮卡车截断,所有的车辆如同被关进了笼子的马匹。
前后方的皮卡车的一面车门打开,上面是三十个人左右的雇佣兵, 他们身着黑色防弹衣,戴着头盔,手端武器, 全副武装,队伍最前方的雇佣兵手上还多了一个喇叭。
他嚼着口香糖:“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他的英文听起来有非常浓重的古巴味。
说完以后,走下来六个雇佣兵,两人一组,强迫车上的人下来。
“居然这样的事也让我碰上!”哈德森太太从车上下来,多年的生活阅历让她明白,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强硬反抗。
与她一起的温斯蒂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的手插在口袋里,两片樱红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小姑娘一定是被吓坏了,她还不到二十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哈德森太□□慰她:“没事的,看到前面那几辆豪华跑车了吗?这群雇佣兵估计是冲着他们的钱而来,很快就没我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