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桑微
时间:2020-06-10 08:10:36

  可是又想到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袁府那位大少爷,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呵,她想的念的都不是他,他又何必管她呢?
  顾庭自从读了书,心里的想法便多了起来。
  心中百转千回,都化为一声酸溜溜的讥讽轻嗤。
  他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她若是饿病了,那也是活该。
  阿玢瞥了瞥顾庭脸上故作冷淡的神色,心知肚明这小两口是闹矛盾了。
  她和顾庭是哥们,又喜欢林余娇的性子,自然不愿意见他们俩吵架闹得这么僵,所以轻咳一声,故意大声说道:“殿下,你吩咐我去给林姑娘买些书,可是我不知道她爱看什么书啊?”
  “你自去问她。”顾庭冷着脸答道。
  “可是殿下......你知道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就算林姑娘告诉我她喜欢什么书,我也找不出来啊......?”阿玢叹了口气,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顾庭还不了解她?
  他挑了挑眉梢,脾气快到了要爆发的顶点,“有屁快放。”
  阿玢和顾庭都是粗野长大的,再粗俗的话彼此都说过,所以也不会在乎顾庭对她说的这句,只是试探着问他,“不如明日,我带着林姑娘一块出去挑选?”
  阿玢主要是看林余娇心情也不大好,所以想着带她出去吃吃喝喝玩一玩,或许能好一些。
  “......”顾庭拧了拧眉,黑瞳幽幽看向阿玢,低声道,“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孤拿你是问。”
  这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
  阿玢乐了,殿下依旧是这般口是心非的人,虽然表面上还在生气,其实心里可关心林姑娘了。
  “还有。”顾庭又紧紧皱着眉补充了一句,“看好了她,不许她和别的男人说话。”
  抬腿正要离开去告诉林余娇这个好消息的阿玢:......看不出来,殿下还是个醋坛子?
  ......
  翌日,林余娇还坐在软凳上对着妆台,香葶在给她梳头发,就听到外头阿玢在拍门。
  阿玢手里没个轻重,将门拍得震天响,自个儿也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将林余娇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头发都未梳完,便让香葶快些去看看。
  香葶放下角梳,提着裙摆出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香葶带着阿玢进来了,脸上俱有笑意。
  香葶步履轻盈走过来,重新拿起角梳,柔声道:“今日奴婢给姑娘梳个轻便些的发髻。”
  林余娇疑惑地看向阿玢,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本来提着的一颗心,见阿玢眉宇间皆是轻松自如,倒知道不是出什么事了,因而也就放松了下来。
  “林姑娘,今日我带你出府去挑书,你喜欢什么,尽管买就是。殿下可是给足了银子的。”阿玢翘着二郎腿倚在椅子上等林余娇梳妆,笑吟吟地说道。
  林余娇意外地挑了挑眉梢,顾庭......竟然肯让她去?
  前不久,她还因为顾庭禁锢着她的自由而生过他的气。
  当时顾庭说什么来着......
  她记不大清了,总之意思就是她除了待在他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林余娇肯定阿玢不是在说谎,而且她还拿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在掂着,朝她笑得脸上开了花儿似的。
  林余娇垂下眼去,被阿玢眼底的促狭笑意瞅得脸上有些发烫。
  顾庭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真是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
  林余娇换好衣裳,理好妆容,总算和阿玢一起出了门。
  阿玢等得有些久,不得不摇头感叹,“身为女子真是麻烦,不就往身上套件衣裳么?这样繁复作甚?还有这涂脂抹粉的......”
  阿玢一面说着,一面往林余娇的脸上看去,然后立刻便住了嘴。
  不知为何,她看旁的女子涂脂抹粉都只觉得庸俗艳丽,那脸上白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可是林余娇却不一样。
  她明明涂了脂粉,却很清新自然,只是薄薄一层,显得貌若梨花,清丽脱俗,而且即便白到透着光似的,也不觉得僵硬。
  阿玢惊艳的目光移开,垂在地上,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殿下这么放不下林姑娘了。
  是真美呀。
  林余娇抿起唇角,瞥了阿玢身上的衣裳一眼,微微蹙眉问道:“阿玢,你从未穿过女子的裙裳么?”
  阿玢不屑一顾地努了努嘴,“我才不稀得穿那些,碍手碍脚的,哪有男子的衣裳宽松自在,你瞧,我这样喝酒骑马,都舒畅得很。”
  香葶在一旁偷偷笑,又听得林余娇问道:“那你宫外的朋友,也都以为你是男子?”
  “那是。”阿玢有些骄傲地昂起头挺起胸,“你瞧瞧,我可有半点不像?”
  林余娇淡淡的眼风扫过阿玢衣裳处的一马平川,摇了摇头。
  阿玢很是得意,拍了拍胸脯继续说当年的光荣历史,“当年我和殿下在一个屋住了一年多,他都没发现我是女儿身呢。”
  “还有,我在悦园里住了那么久,天天出来走动,都没人猜到过我就是殿下养在悦园里的姑娘,都以为我只是个寻常护院,而那姑娘是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呢。”阿玢挑了挑眉稍,似乎恨不得她是个真正的男子。
  “......”林余娇想顺着她的语气夸夸她,可是对阿玢这一身洒脱不羁的男子打扮,又实在欣赏不起来。
  毕竟,想到对面这个五大三粗留着胡须叉腰坐着的是个姑娘家,向来传统的林余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阿玢倒不在乎林余娇夸不夸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便道:“林姑娘,琳琅书坊到了,咱们下去挑一挑吧。”
  “嗯。”林余娇点点头,提着裙摆踩着雕花马凳下了马车。
  阿玢打这琳琅书坊前头经过许多回,可她从来没进去看过,毕竟她是闻到书香味就头疼的人。
  林余娇抬脚跨过书坊的门槛,却见到阿玢停在了门外,脸色颇有些复杂。
  她抿起唇角,轻声道:“阿玢,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那感情好。”阿玢如蒙大赦似的,立刻倚在门边叼着根野草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时不时吹一声口哨,招猫逗狗的。
  香葶跟着林余娇走进书坊,忍不住说道:“姑娘,阿玢这样的,奴婢从前还真没见过呢。”
  林余娇神色轻淡,叮嘱她,“只要她自己过得开心便好,你莫要议人是非。”
  虽然林余娇也不大习惯,但她觉得,旁人没必要照着她心中习惯该有的样子去活。
  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乐在其中,便是好的。
  她不能理解阿玢,但也欣赏她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模样。
  香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拣选起书来,“姑娘喜欢些什么,奴婢帮你拿,阿玢已经将钱都给奴婢了。”
  香葶本来想尊称“阿玢”一声姑娘,但顿了顿,还是没叫出口。
  林余娇也认真挑选起来,不过目光才从眼前的架子上扫过一圈,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威风凛凛,又精锐勇猛。
  林余娇心头一跳,这......是他!
 
 
第31章 
  林余娇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不会忘记他的相貌。
  因为这个人, 曾救过她的性命。
  她还记得是上山采药的时候, 好巧不巧遇上了顾庭被人追杀,满身是血地倒在草丛里。
  她吓得要命, 却还是不忍眼睁睁见一条性命就这样死在眼前。
  林余娇努力冷静下来,将顾庭拖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恰好采了敷外伤的草药,便随便捣烂了敷在他身上, 应了急。
  顾庭的身上刀伤不少, 但林余娇查看之后才发现, 似乎那满身的血,更多的是染的别人的。
  她见他并没太大的性命之忧, 刚放了心,又听到外头有了动静, 似乎是追杀他的人还没死绝, 顺着蛛丝马迹, 寻到了这里。
  她咬了咬唇, 取了顾庭的外裳披在身上,往外跑。
  她想, 若是他们发现了顾庭,他现在昏迷不醒,只能任人宰割。
  可她不同,她还可以逃跑,或许能逃出生天。
  再不济, 他们若发现追错了人,兴许还能放她一马,或是逼问她顾庭所在之处,她也好拖延时间。
  脑海里的盘算火光闪电般掠过,林余娇当机立断,往山下跑。
  她在这儿采了半年的药了,对这儿的地形山势比那些黑衣人了解。
  他们只看到一个影子飞快地往山下跑,便以为是顾庭,追了过去。
  顾庭安全了,可是林余娇却危险了。
  那些黑衣人越追越近,也逐渐发现了端倪。
  她的身形与顾庭差了许多,他们更加急不可耐地要抓住她,才好知道顾庭的下落。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林余娇被人救了。
  就是现在,正站在她对面的这个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当时他带着一队兵马路过,看起来像是官府的人,她便向他求救。
  追杀顾庭的人,是见不得光的,当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继续追过来,追问她顾庭在哪儿。
  她得以安全,那些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她请求眼前这人去山上救人,可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一堆树叶之下顾庭,却也已经不见了。
  之后,林余娇还担心了许久,以为顾庭被他们找到了。
  直到顾庭又好端端地出现她跟前,冷着脸打马而过,她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施恩不图报,这件事,她甚至都没和林余逸说,免得他担心。
  也唯有眼前这人,见过她当时命悬一线,舍己救人。
  林余娇怔怔地望了他半晌,直到被香葶在身后轻轻推了几下,才回过神来,忙垂下眸子给他行礼,“恩人,自那一别,再未见过。大恩不言谢,但今日有缘重新遇见,还请受我这一礼。”
  那人剑眉星目,生得俊朗不凡,身材也威猛高大,瞧起来是个武将。
  他性子自然也是直率爽快的,开口道:“京华偌大,能重逢也是有缘。你也不必这样唤我,实在折煞。我姓谢,名言煜。”
  林余娇听得他自报家门,惊得杏眸圆睁,甚至不顾失礼,又多看了他一眼。
  谢言煜......莫不成他就是那位赫赫有名屡立战功的镇北大将军?
  他瞧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且生得俊眉修目,与林余娇想象之中那个络腮胡子蓄了一脸的大将军相去甚远。
  不过见他的打扮,还有身后铁盔银甲跟着的亲兵,想必名唤谢言煜的镇北大将军,不会再有旁人了。
  林余娇在京华中听过镇北大将军谢言煜的许多英勇事迹,实在是北边突厥人太过猖狂,前些年犯下了斑斑劣迹,惹得民愤横生。
  而在百姓们的义愤填膺中,提起最多的,便是谢言煜的名字。
  每每提起他,大家的愤慨与怒气便会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谢言煜竖起大拇指的赞不绝口。
  谢言煜十四岁便代父亲上了战场,在北边一守,就是十年。
  他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这些年一场场仗打得突厥人屁股尿流,节节败退,甚至现在已经夹起尾巴缩回自己的属地好好做人了。
  谢言煜的名字便是一块招牌,只消北边突厥人听到,就不敢妄动,乖巧得跟孙子似的。
  立在北边,那就是镇北的神器。
  林余娇不敢相信,这样神话一般的人物,就这样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且还救过她的性命?
  谢言煜身高七尺,要垂下眼才能看到林余娇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向来不近女色,甚至最不喜欢和娇滴滴的女人打交道,一见就烦。
  可眼前这个姑娘,却总让他铁一般冷硬的心底,会生出一丝柔情来。
  他笑了笑,声音明亮轻快,“那时救林姑娘未报家门,是因为当时谢某秘密回京办事,不好声张。”
  他还记得当时这个姑娘,追问了好几次他的姓名,说是想要报恩。
  想起来,便又忍不住发笑。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已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严苛冷厉的镇北大将军?
  刚刚怎么好像见大将军笑了两次,是他们眼花了不成?
  林余娇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对待谢言煜这样的举国大英雄,她不免有些局促和慌张,更何况她对他还有崇敬和救命之恩的感谢。
  林余娇又对谢言煜行了个大礼,盈盈道:“谢大将军的恩情,小女子从不敢忘,改日再登府拜谢。”
  谢言煜挑了挑眉梢,本来这样的客气话,他不必应,可他偏偏就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好,那谢某便在府中,恭候林姑娘屈尊了。”
  身后谢言煜的两个亲兵惊得头盔都要掉了。
  这些年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他们不知见将军救过多少人了,那些人也是感恩戴德,甚至不少女子要以身相许的都有。
  可将军却都是一脸冷淡的拒绝,从未将救命之恩当一回事。
  可今日......怎么完全不像以前那回事了?
  林余娇听到谢言煜的回答,眸底也起了一丝讶色,她没想到谢言煜竟然应承了下来。
  但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他也对她有大恩,所以能去拜谢,也是好的。
  林余娇最不喜欢欠人什么,就连顾庭给她的东西,她也追求的是有来有往。
  所以他的救命之恩,若不能偿还,将是她心头的一个重担。
  香葶也听过谢言煜的许多英勇事迹,崇拜他已久,现下见他如此年轻又生得好看,脸色也有些微红。
  不过见自家姑娘与谢大将军说了一会儿话了,也只好凑过去小声提醒林余娇该走了。
  林余娇会意,正要福身和谢言煜道别,却又听到谢言煜开口道:“林姑娘,谢某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谢大将军请说。”林余娇微垂螓首,洗耳恭听。
  原是突厥人彻底安分了,甚至愿意年年给顾朝进贡。
  而谢言煜也得了今上之命,班师回朝,以后便住在京华的府邸中,不必再枯守着北边那块荒凉蛮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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