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永穆帝拿手肘撑着御案,神情里的玩味更浓,“不尽然。便是魏峤不松口,也无损于大事,无需拿你的婚事来儿戏,朕心里有数。你想娶魏鸾,是看上了她的容貌?”
  御案前,盛煜神情微动,很快便否认道:“不是。”
  永穆帝哪会相信?
  婚姻大事关乎终身,盛煜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沉稳老练,从不轻率妄为,岂会只为查案而随便娶个枕边人?更何况那女子还是内定的太子侧妃。
  他注视着对方,渐渐地眼底竟浮起笑意,“你想保她。”
  见盛煜不语,永穆帝笑意更深,态度也添了亲和,“在我跟前,你还不肯实说?”
  殿里门窗紧闭,别无旁人,连贴身内侍宫女都已被遣出,唯有君臣相对。盛煜抬眼,对上皇帝的目光。迥异于寻常九五之尊的威仪,这会儿他面带笑意,大半辈子殚精竭虑后爬上眼角的皱纹堆起,神情颇为慈和。
  盛煜看着他,片刻后终是退让松口,“臣想破除心魔。”
  永穆帝面露意外,讶然瞧他。
  好半天,皇帝才渐敛笑容,沉吟着开口,“既然不是临时起意,朕自会斟酌。魏鸾毕竟与旁人不同,若贸然赐婚,皇后定会竭力阻拦,未免节外生枝。就先问问魏鸾的意思,她若看得清,朕便为你赐婚。否则,强求无益。”
  这法子倒是进退两合。
  盛煜面沉如水,当即拱手谢恩。
  ……
  皇帝遣人到敬国公府问话时,魏鸾正在窗下吃燕窝粥。
  满院幽绿的浓夏,藤架如锦帐,苔墙似碧屏。
  魏鸾穿着单薄的纱衣,漆黑的长发拿珠钗随意挽起,耳边垂着羊脂玉打磨的扇贝耳坠,因没歇午觉,神情有些疲倦。白瓷碗里的冰镇燕窝粥吃得几乎见底,她靠在窗台,伸手去够檐下栽着的那棵槭树。
  覆满紫藤的洞门里忽然人影一闪,走进来个衣裳光鲜的仆妇。
  魏鸾知道她的来意,随手丢开刚摘的槭叶,取团扇在手里,怀着心事往外走。迎到屋门口时,恰好那仆妇也才上了台阶,迎头撞见她,不由笑道:“原来姑娘没歇午觉呢?那正好,夫人派奴婢过来,请姑娘到花厅去。”
  “是宫里来人了?”魏鸾问。
  仆妇便笑道:“确实是宫里来的,姑娘猜得可真准。”
  两人前后脚往外走,伺候魏鸾的丫鬟洗夏和染冬忙跟上来,撑着伞遮阳相随。
  到了花厅,果然魏夫人正陪客喝茶,来的却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而是御前办事的内侍。见了她进屋,魏夫人便起身向内侍道:“这事来得突然,终归是鸾鸾的事,须问问她的意思。大人稍坐喝茶,我片刻就回。”
  那内侍岂不知魏鸾母女的荣宠,忙赔笑起身道:“夫人和姑娘自便就是。”
  母女俩遂出了厅,到隔壁的凉阁说话。
  自那日魏峤被玄镜司突然带走的消息传来,魏夫人已往宫里走了好几趟。
  因太子在外巡查,她每回都是求见皇后。同胞而生的亲姐妹感情深厚,章皇后自是劝她宽心,又派人亲自打探消息。可惜两三趟折腾下来,盛煜行踪飘忽,永穆帝又言辞含糊,竟没半点进展。
  袭着爵位的大伯也跑了几趟,毫无所获。
  如今魏峤仍关在狱中,阖府的氛围已不似最初成竹于胸。
  魏夫人的神色也比魏鸾预想的还难看。
  “这位徐内侍今日是来替皇上传话的。鸾鸾,”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掌心滚热,竟似有些许慌乱,“没想到你先前胡说的那些话,竟然成了真的!他说皇上想给你和玄镜司统领盛煜赐婚,来问问咱们的意思。”
  魏鸾纵竭力镇定,听见这话,脑海里仍是一瞬眩晕。
  旁的事都能说是巧合,但父亲入狱、皇帝赐婚,原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自太子对她流露男女情意起,所有人都已笃定将来她会嫁给太子。从太后、皇帝、皇后,到府里的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京城里的有些贵女推崇她,也多半是因她将来要做太子侧妃。
  无缘无故,皇帝怎会把准儿媳赐婚给别人?
  魏鸾面色微微泛白,脑海里汹涌而出的,是噩梦里的那些事。
  或者说,那是她曾活过的一世。
  ……
  也是在父亲突然入狱后,皇帝曾派人来问她对赐婚的态度。
  彼时魏鸾毫无防备,差点怀疑是内侍传错了话。
  那内侍再三地说皇帝确实有意赐婚给她和盛煜,只是敬国公府毕竟不同别处,曾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又是正当盛宠的皇亲国戚,皇帝不欲勉强,想问问府里的意思。
  老夫人和魏夫人自然不同意。
  ——半因太子的深情,半因盛煜的冷硬。
  盛煜此人,在京城声名极盛。他十三岁便进了玄镜司,从最底下的暗桩做起,历七年而成独掌玄镜司半壁江山的副统领,三年后升任统领,极得圣宠。如今二十五岁,已是皇帝最为信重的权臣,将玄镜司管得密不透风。
  玄镜司专查涉及重臣的大案,便是涉及皇亲国戚的事,也可绕过中书,直奏皇帝。
  据传盛煜手段狠辣,心如铁石,哪怕铜铸的硬汉,到他手里也得服服帖帖。
  永穆帝对他极为信重,虽不在三省六部做事,却时常叫去商议政事。
  他手里的权不止在政令施行,更在定夺生死。
  也因此,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对他避让三分。
  放眼整个京城,年龄相近的男人里,除了东宫太子,再没半个人能有他那样的权势。只是这些年踏血前行,踩着朝堂里暗潮云涌的风浪走到御前,盛煜手上早已染满鲜血,亦淬炼得威冷慑人,心性难测。
  论容貌气度,他算京城男儿里的翘楚,但论婚事,恐怕满京城的姑娘都不敢嫁他。
  魏鸾是公府的明珠,千娇万宠地长大,谁舍得把她送到那种人手里?
  更何况太子深情人尽皆知,章家的权势煊赫滔天,魏家早已笃定女儿将来的荣宠。
  因此皇帝既是征询,魏家便委婉拒了此事。
  后来呢?
  皇后和太子多方辗转,并未能救出魏峤,反而累得敬国公府无端获罪,魏鸾母女没入宫廷。母女俩虽有皇后照拂,择机封了宫中女官,无人敢轻贱,但父兄的性命却就此断送。
  太子不忍,执意娶她做侧妃,魏鸾却被人悄悄劫出宫廷,囚禁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庄院。
  五年多的时光,她被困在阴暗石室内不见天日。
  魏鸾后来才知道,那是怀恨已久的太子妃的手笔,庄院是章家私产,看守她的皆是亲信。
  在她出事后不久,母亲亦忧心病死在宫廷。
  她苦熬强撑,直到那年冬天,整个庄院被禁军查封,所有人尽数在山坳处死。
  被押往山坳的途中,她听到了士兵的议论,说原以为章家权势滔天,谁知短短数年便一败涂地,当真是世事难料。另有人低声说,那是新帝手段强硬、深谋远虑,谁能想到,那个曾因出身而为人所暗里诟病的玄镜司统领,竟能将章家连根拔起,登上帝位呢?
  魏鸾被困五年,不知世事轮转,好半天才明白他们悄悄议论的新帝是谁。
  可盛煜是千牛卫统领的外室子,怎会成为新帝呢?
  这五年附近并无战乱,永穆帝又非昏君,皇位怎会落到他的手上?
  没有人能为她解惑。
  记忆的最后是铺天而来的乱箭,将她和太子妃的爪牙鹰犬一道淹没。
  ……
  此刻,魏鸾站在凉阁里,想着父兄和母亲的惨死,想着那五年的暗无天日,指尖微颤。
  魏夫人满面愁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那日你说皇上要赐婚时我还不信,谁知事情真就来了。盛煜那人心狠手辣,不是知冷知热会疼人的,断乎嫁不得,太子虽不在京城,皇后却是疼你的。鸾鸾别怕,母亲这就回绝此事——”
  “别!”魏鸾猛然打断她,气息微促,“不能回绝这婚事。母亲,不能回绝!”
  她说得坚决,明眸清澈善睐,罕见地流露锋芒。
  魏夫人诧异道:“皇上只是说征询,并不是非要赐婚。”
  “母亲可还记得我那日说过的?”魏鸾压低声音,“那时我曾说,倘若此事属实,咱们就得另作打算。父亲在狱中前途未卜,这件事只能咱们做主。我不想做太子侧妃,不管盛煜为人如何,这门婚事必须答应。”
  魏夫人全然未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愣住。
  魏鸾这些日辗转斟酌,早已想好说辞,遂接着劝说。
  “太子固然很好,却已有正室,太子侧妃终究是妾妃之身,我不想跟人共侍一夫。皇后虽疼我,却更看重章家的荣宠,倘若我与太子妃起了争执,她会助谁?太后又会助谁?盛煜虽心性冷硬,娶过去却是正室,皇帝亲赐的婚事,他也未必敢纳妾。”
  这话不偏不倚,恰好戳到了魏夫人的心坎。
  正室与侧室之间地位悬殊,她岂能不知?
  若那人不是东宫太子,且对女儿自幼情深,她断乎不舍得让女儿嫁给有妇之夫。
  但若就此另嫁别处,尤其是盛煜那种人,魏夫人终归犹豫。
  魏鸾却早已下定决心。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拿下章家的兵权,斩除卧榻之侧盘踞的猛虎。只是章家手握雄兵,在朝堂上树大根深,又有太后和皇后在京城镇着,强行斩除会引出动荡,不得不徐徐图之而已。
  父亲虽出身优渥,有祖宗荫蔽,却素来为官勤恳,并无大错。这次出事恐怕是章家被逼得无法,抛出他来顶罪。倘若再不割舍,恐怕又得是整个敬国公府被章家拿来挡箭的下场。
  但这些话凭空说出来,母亲定不会信。
  换了是她,若没有前尘往事的教训,恐怕也不信章家会这样做。
  血脉牵系盘根错节,非一朝一夕就能割裂的,只能等婚事落定后,探明盛煜的态度,再慢慢筹谋。
  此刻,她只能以女儿心事为由,劝得魏夫人点头。
  徐内侍得了回话,虽觉诧异,却仍欣然而去。
  翌日清晨,皇后的女官便仓促赶来,召魏鸾母女入宫觐见。据女官所言,章皇后听闻魏家答应了赐婚的事后极为不悦,要母女俩即刻入宫,另行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知道说啥=w=
 
 
第3章 擦肩
  昨日跟徐内侍回话后,魏鸾便知道,皇后对魏家答应赐婚的态度必定不满。以章皇后的性子,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是以今晨起身梳妆时,母女俩都挑了能进宫见驾的衣裳,薄妆相候。
  待女官芳苓传召,便随她匆匆入宫。
  因时气暑热,皇后自入夏起便搬到了太液池畔的含凉殿居住,借湖中水气消暑。芳苓的车马在前,带母女俩进银光门后弃了车,徒步前行。
  宫门口地势开阔,城楼巍峨,却没半棵高树遮挡,明晃晃的日头照在身上,热气蒸腾。
  满地的厚砖被晒得发烫,珠鞋踏上去,炙烤似的。
  魏鸾热得面色微红,满身薄汗。
  好容易走到树荫清凉处,迎面有个男人疾步行来,好巧不巧的,竟是盛煜。
  他调回京城已有段时日了,却因公务忙碌,行踪飘忽不定。魏鸾即便时常出入宫廷,赴宴游玩,碰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远远瞧见,甚少打照面。谁知昨日皇帝才说要赐婚,今日竟狭路相逢。
  她心里有事,不由多瞥了眼。
  那位身着贵重官服,身姿端稳,双眸深炯,竟也正打量她,目光隔空撞个正着。
  魏鸾下意识挪开视线。
  盛煜却是不闪不避,唇角动了动,虎步疾迈之间,深晦不明的目光仍停在她身上。
  国公府里金尊玉贵娇养大的掌中明珠,到了及笄之年,便如含苞的牡丹欲绽未绽,盈盈动人。她今日梳妆得颇为精心,高挽的发髻衬得身姿修长,金钗花钿点缀鸦髻,耳畔一双南珠耳坠,两粒打磨圆润的红玉娇艳欲滴。
  暑气蒸得她脸上出了薄汗,杏眸被水浸润过似的。
  身上则是妆花缎衣,腰间束着的长裙绣了瑞草仙鹤,披帛如水,被风拂得飘然轻扬。
  榴花如锦,朱墙逶迤,两人擦肩而过时,盛煜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的脚步似稍稍放慢了些,目光却不偏不倚地注视远处宫门,未发一语。
  魏鸾亦垂眸默然,想起年少无知时她曾在宴席上出言不慎,被恰巧途径的他撞见。彼时盛煜也是这般瞥着她,双眸深邃内敛,手指按在腰间悬着的佩剑,神情不辨喜怒。
  她竟然是要嫁给他吗?
  ……
  含凉殿坐落在太液池南侧,周遭晴波荡漾,风动绿漪。
  湖边临窗处架了座巨大的水车,引湖底的凉水倒流,飞珠溅玉,不但漂亮,还能将冰凉水气送入窗中。章皇后消暑的侧殿也被修成了自雨亭的样式,借水车引流而上,涓涓凉水自屋脊顺琉璃瓦片流下,水帘遮蔽,雾气弥漫,晴日里偶尔还能看到飞虹。
  魏鸾随女官进去,只觉满殿清凉。
  章皇后才喝了调养的汤,靠在长榻上养神。
  见她母女行礼,倒是如常的热络,含笑道:“起来吧,大热天的进宫,瞧鸾鸾都出汗了。芳芷——赐座斟茶。”说着话,身子仍懒懒靠在软枕上,那身绯色宫装绣得精致华美,一匹千金的彩锦,连系扣都是上等明珠。
  居于权位之巅,有天底下最贵重的补品滋养,章皇后虽年过四十,容貌却仍未败,云髻间金饰衬着眉心梅花妆,风韵动人,满身雍容华贵。
  魏鸾屈膝谢恩,欠身坐在绣凳。
  章皇后目光微动。因周骊音和太子的关系,她从前也颇宠着魏鸾,这姑娘出身公府,却不像太子妃那样为守端庄而变得死板,在外礼数周全,私底下拜见时颇为娇憨可亲。今日这举动,未免有些生分。
  便笑道:“鸾鸾果真是到了待嫁的年纪,性子也收敛了。本宫跟前不必多礼。”
  她一提醒,魏鸾也恍然意识到这些微疏离,便婉声描补道:“娘娘勿怪。实在是家父的事令人心焦,鸾鸾别处帮不上忙,只能多约束自身少出差错,不敢再像从前般任性。”
  “这事不必担心。”章皇后是惯常的成竹在胸。
  魏夫人亦附和道:“有姐姐在,我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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