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但这是后患,此刻没空深想。
  魏鸾仍旧跪在地砖上,对着章皇后那双凶狠含怒的眼睛,平静道:“皇后娘娘息怒,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数日之前,长宁确实曾去过曲园,与我闲聊琐事,后来臣妇因旧友家中有事离开京城,昨日方归, 并不知长宁的事。”
  “那盛明修呢?”
  “娘娘当真是高估臣妇了。盛家的情形,原就是曲园独居,与西府往来甚少,臣妇嫁入盛家时日不浅,往常跟长辈妯娌往来便罢,哪还管得住小叔子的事?娘娘如此质问,当真是为难臣妇了。”
  声音不急不缓,恭敬而不失柔韧。
  章皇后知道这张嘴利索,便是永穆帝跟前都能应对,颇为奸猾。
  她盯着魏鸾,宫装下胸膛微微起伏。
  那张脸用上等脂粉精心装点,瞧着雍容端贵,但从近处望去,仍能瞧见脂粉都难以遮掩的眼底青色,甚至眼角的皱纹都比从前多了两根。想来周骊音不告而别,章皇后除了恼怒与担忧外,也是很伤心的。
  自掘坟墓,半点都不值得同情。
  魏鸾硬着心肠,眼神清澈坦然,静静注视着她。
  片刻后,章皇后那副盛怒逼问的架势渐渐消散,代之以微微的疲态。
  “长宁自幼被惯着,性子有些任性,她是皇室公主,孤身在外终究不妥。魏鸾,你是她最亲近的闺中密友,定知道她在何处。本宫并非有意刁难,你只消说出她在何处,本宫放了心,自不会为难。”
  “可臣妇确实不知。”魏鸾摆出诚恳神色。
  针锋相对并无益处,这里毕竟是章皇后的地盘,她想了想,揣摩着那位的心意,劝道:“长宁与您是母女,不止血脉牵系,更有抚育疼爱之恩。京城里有她的父皇、母后和皇兄,长宁并非薄情之人,怎会割舍?这回出京,或许只是想静静心,并非闹脾气。臣妇幼时不懂事,跟家母赌气时,不也曾出走到别家么。”
  这话说得语气和软,设身处地。
  抛开朝堂上的纷争不谈,母女之情大多相似,周骊音从前也不是没闹过小脾气。
  只是彼时风平浪静,章皇后当她孩子心性,笑笑就过去了。
  这回却是在母女俩为章家的事屡屡争吵之后,周骊音先前劝她时,气得摔门而出过,急得含泪劝谏过,也曾失望愤怒过。因闹得太狠,等周骊音真的离家出走,章皇后才着急起来。
  魏鸾见她锋芒稍收,又道:“至于她在外的安危。臣妇斗胆猜测,她能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自是有人相助,您尽可放心。”
  这暗中相助的人是谁,章皇后自然清楚。
  前几日,她也曾去过麟德殿,可惜那位一问三不知,踢皮球似的将她堵了回来。章皇后原本寄希望于魏鸾,想软硬兼施地从魏鸾口中套问出周骊音的去处,然而看今日的情形,恐怕魏鸾也是蒙在鼓里的。
  殿里片刻沉默,章皇后将信将疑。
  蓄力而来,最终却仍只剩失望。
  章皇后似隐隐叹了口气,转过身时,神情里似浮起落寞。
  “行了,回吧。”
  她缓步进了内殿,没再看魏鸾一眼。
  ……
  从含凉殿出来,魏鸾且喜且忧。
  当初她决意嫁给盛煜时,便知她们这些晚辈终得有抉择之日。周令渊身为太子,利益纠缠极深,并非魏鸾所能左右,先前虽也提醒周骊音劝说,而今看来,却是收效甚微。好在周骊音足够清醒,分得清公私轻重,这回既死死瞒着去向,必是下定决心站在永穆帝身后。
  若朝堂情势仍如前世,她是能从章家的泥潭抽身的。
  只是盛明修忽然陪她离开,不知是福是祸。
  魏鸾想着盛煜先前的种种行径,暗暗捏了把汗。
  太液池晴波荡漾,岸边树影婆娑。
  魏鸾慢慢地往宫门走,到得一处拐角,迎面却碰见了熟人——梁王周令躬带着王妃沈嘉言,在宫人仆从的簇拥下,正往这边徐徐行来,看样子是去淑妃宫里的。周令躬亲自撑着遮阳的伞,沈嘉言衣衫飘然,看身形似比从前丰腴了些。
  走得近了,魏鸾才留意到,她的小腹是微微鼓起的,应是有了身孕。
  隔着十数步的距离,沈嘉言的目光瞧向这边。
  两人上回见面,还是在章太后的寿宴上,一桩厌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魏鸾有惊无险,沈嘉言夫妇却受了责备,颜面尽失。而今重逢,梁王殿下似已全然忘记旧事,许是因盛煜的缘故,态度颇为儒雅和气。
  沈嘉言栽跟头后也乖觉了很多。
  至少,没跟从前似的见面就争锋瞪眼。
  在魏鸾行礼拜见时,她甚至颇客气地笑了笑,关怀盛家众人的近况,甚至还提到了盛月容的婚事,说届时必会送去贺礼——仿佛已彻底忘了从前对那位傻姑娘的算计利用。两人驻足说话,梁王也不着急,撑着伞陪在旁边,远远瞧着,似颇为热络。
  章氏宫里的人瞧见,暗自嗤之以鼻。
  魏鸾既知盛煜跟章氏的搏命深仇,乐得拉上梁王夫妇一道挡箭,也不嫌累,站着说了好半天的话才辞别而去。宫廊深长,魏鸾是个身无诰命的臣妇,没资格跟沈嘉言似的在宫里撑伞遮阴,一路走出来,差点热晕过去。
  回到曲园后,喝了半碗解暑汤,整个人便倒在榻上,再也懒得起来。
  染冬见状,忙着给她扇冰纳凉,揉脚捶腿。
  春嬷嬷独自在曲园守了许久,生怕魏鸾在往返朗州的途中出事,一日三趟地往南朱阁跑,从那边的仆妇嘴里打探消息。如今魏鸾安然归来,自是喜不自胜,昨晚备了桌丰盛的接风宴,今晚再接再厉,按着魏鸾的口味做了满桌佳肴,吃得魏鸾心满意足。
  晚饭过后,又登上凉台,同春嬷嬷、染冬等人围坐,纳凉喝几杯果酒。
  临睡前在浴桶里泡会儿,比之路途艰辛,舒服极了。
  待次日睡醒时,旅途奔波和冒暑入宫的疲惫已尽数消退。
  魏鸾遂薄妆整衣,去西府给长辈问安。
  ……
  从曲园通向西府的那道拱门进去,离得最近的是盛闻天夫妇的住处。
  盛闻天在御前当值,大清早就已走了,魏鸾过去时,屋里唯有游氏对镜梳妆,正准备去盛老夫人那里问安。炎热的盛夏,便是在清晨也颇为闷热,魏鸾就算躲在染冬撑着的凉伞下,一路走来,身上也觉热气腾腾的。
  结果才见着婆母,便碰上了张冷冰冰的脸。
  ——被寒冬腊月的风吹过似的。
  魏鸾因盛煜的关系,没少在这位婆母跟前吃冷落,日子久了,也摸出了门道。
  游氏在盛家的地位其实有些尴尬。论出身,她的家底比长房的慕氏要好,论丈夫的出息,盛闻天也比其兄官位高、得盛宠,但只因序齿为次,加上头顶有个颇得儿孙敬重的盛老夫人,盛府的管家之权一直都在慕氏婆媳手里,游氏在长嫂跟前总得退让三分。
  好容易娶了个儿媳,却因长子在外为官,带到身边照料孩子去了。
  这便罢了,偏偏盛闻天还抱回了个外室子,且盛煜位高权重,极难拿捏。
  游氏算来也是出身不错,丈夫儿子皆成器,也抱了孙子,该享享被儿孙捧着的清福了,可惜往上压了婆母长嫂,往下,中意的儿媳难以在跟前侍奉,倒是盛煜娶的魏鸾安安稳稳住在曲园,三天两头地往眼睛里钻,提醒那位外室子的存在。
  游氏寻常窝火,但凡抓到把柄,定会趁机发作。
  奈何魏鸾在宫里久经历练,应付她游刃有余。
  婆媳俩就这样耗着,次数多了,魏鸾反而觉得这婆母当得有些憋屈,旋即庆幸当初嫁给盛煜的决定——游氏撑死了就是色厉内荏,并不能真拿婆母的款来压她,若换了是在东宫,章太后和章皇后那两座大山压下来,便是钢筋铁骨都扛不住。
  这样想着,魏鸾即便瞧见那张冷脸,也无动于衷。
  因猜得到缘故,也没自讨无趣地询问。
  婆媳俩就这样沉默着走向乐寿堂。
  到得盛老夫人的地盘,气氛却霎时热闹,长房的慕氏婆媳都已到了,便连盛月容都贪恋在府里的日子,早早地来祖母处问安。待魏鸾进去,盛老夫人笑眯眯地招呼,当着旁人并没提魏鸾去朗州的事,只夸敬国公府前日送来的好茶。
  待寒暄毕,魏鸾问起盛明修的事。
  游氏闻言皱眉,盛老夫人倒是笑容和煦,说盛明修走前留了封书信,欲去京外游历。他年已十六,自幼习武,原就是该出去闯闯的年纪,盛闻天得知后并未多说,让魏鸾不必担心。
  这般态度让魏鸾放心不少,遂守在曲园,静候她的夫君归来。
  到得七月底,盛煜那边果真有了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老盛:身为男主,我就只配露个名字??
 
 
第89章 狭路
  时气临近处暑, 闷了整个夏日的暑热渐渐消退。昨晚连着两场雷雨, 半夜里霹雳雷声将无数人惊醒,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时,天地间尽是雨点砸在檐头晚上的的噼啪声,吵得人难以入眠。待清晨推窗,却是满目碧翠,清凉扑面而来。
  院里积着未排尽的雨水, 叶上水珠滴滴答答。
  闷热散去, 总算有了夏日走到尾声的味道。
  魏鸾自朗州回来后, 除了去敬国公府看望娘家长辈外,便日日留在曲园里, 莫说去城外消暑闲游, 便是街市都没踏足半步。如此闭门许久, 加之天气炎热懒得动弹,难免烦躁无趣,碰上这场雨,倒有了游园散步的兴致。
  一圈逛回来,北朱阁外却候了个卢珣。
  魏鸾还当是盛煜出事了,心里猛地一跳, 忙询问缘故,却见那位恭敬拱手,道:“主君递了家书回来,命属下交给少夫人。”而后行礼告退,动身前微不可察地瞥了眼站在魏鸾身后的染冬, 可惜染冬低头瞧着脚尖,似不太想理他。
  卢珣面不更色,大步离去。
  魏鸾见他神色如常,也没转达旁的话,那颗微悬的心也悄然落稳。拆开信上蜡封,里面装着折好的纸笺,上面银钩铁划,是盛煜的笔迹——不日将归,等我。
  极简短的言辞,没半个多余的字。
  然而魏鸾拿在手里时,却仍忍不住微笑。
  从前关乎盛煜行程的消息,魏鸾几乎都是从卢珣口中得知,而今,盛煜却会拿书信径直告诉她,而非假他人之口。虽说两者都是用玄镜司的快马送入曲园,再来到她跟前,但中间细微的差别,细想起来,却仍令人欢喜。
  魏鸾收好书信,仰头望远,但觉长空湛蓝如洗,满园花木繁荫。
  分别太久,她有点想盛煜了。
  甚至,哪怕心底为盛煜言辞里的些微自负而哂笑,但末尾那两个字,确实让她忍不住生出了等待的心思。夏尽秋至,夫妻俩成婚近乎一载,却始终聚少离多,中秋佳节近在眼前,原以为会是两地望月的凄清,而今看来,是能曲园团聚,一道饮酒赏月了。
  种种期待升腾而起,魏鸾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
  两日后,几骑快马飞驰入京。
  盛煜身上是赶路的青衫,来不及回府换衣裳,先入宫复命。
  巍峨的麟德殿里,永穆帝等候已久。
  庭州的事关乎斩除章氏的大计,亦关乎边防要塞,举足轻重。镇国公卸了大都督之职后,仍有数万兵将各司其职,这其中有忠心捍卫边塞百姓的,亦有不念皇恩,只为章氏效力之人,当中不乏身负要职的猛将。
  对庭州军中的人事清洗,须慎之又慎。
  京城与庭州相隔千里之遥,永穆帝虽派了心腹猛将前往,又让盛煜亲自去照应协助,却始终不敢松懈。而今盛煜归来,将当地的情形详细禀报,说狄肃虽消失数年,但在军中的威望仍在,被不少旧日部将惦记,如今横空出世,融入得并不算艰难。
  玄镜司留了不少人手暗中协助,拨乱反正指日可期。
  永穆帝听罢,总算放心。
  在盛煜禀完事情告退之前,却招手示意他近前,将手里挑出的一摞奏折指给他看,缓声道:“章孝恭虽在狱中,手却没闲着。此役章氏损兵折将,必不会善罢甘休,这还只是铺垫,等你回京的消息传出,弹劾的奏折怕是能堆成山。”
  话音才落,忽而咳嗽起来,永穆帝不欲让人担心,竭力忍着,憋得脸上微红。
  盛煜顾不得那摞奏折,目光微紧。
  “皇上为此事日夜操劳,龙体可还安好?”
  “无妨。”永穆帝摆摆手,续道:“玄镜司虽得朕器重,经办这些重案时,却得罪了不少人。章氏存心要斩朕的臂膀,硬要挑毛病也不难,京中若硬碰硬,对庭州那边不利。与其让章家追着玄镜司深挖,不如递把差不多的刀子过去,你先歇一阵,等时机合适,瞧着办吧。”
  说罢,抓了手边的茶杯,匆忙喝水。
  盛煜明白他的意思,拱手应命,目光却仍落在皇帝脸上。
  一别两月,他那边有惊险也有喜悦,京城里永穆帝的处境却似乎不太好。至少,盛煜离开时永穆帝虽稍露疲态,气色却还不错,如今非但鬓边大半都已银白,脸上也消瘦不少,眼窝都快凹进去了。
  似这般连连咳嗽,却不多见。
  盛煜眼底少见地浮起忧虑,顾不得君臣尊卑之别,道:“皇上圣体当真无恙?时气交替,更须留意,若有棘手的事,皇上尽可吩咐微臣去做。朝堂情势紧迫,微臣无需休息。”说话间,恭敬垂首,目光落在金砖铺成的地面,眉间担忧却无从掩藏。
  永穆帝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除了朝堂大事外,这沉默寡言的宠臣甚少如此长篇大论地关怀他。
  倒比从前懂得关怀冷暖了。
  永穆帝唇角动了动,道:“无妨,京城的事不急在一时。”
  既是如此,盛煜总不能再揪着圣体安康不放,遂行礼告退。
  谁知才出麟德殿没多久,迎面又碰见了周令渊。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更何况是周令渊和盛煜这样于公于私都有深仇大恨的。
  周令渊虽无证据在手,却很清楚当日将他强行掳走,囚禁在暗室的人是谁。更知道盛煜如此狂妄忤逆的举动,给章家带来了怎样沉重的一击。原本健步如飞的步伐在瞧见走下丹陛的那人时霎时顿住,周令渊那张清秀温和的脸上,难以克制地浮起愤怒。
  盛煜虽脚步未停,却也不自觉地放缓。
  两人相向而行,周令渊在驻足后死死盯着对面,袖中双拳握紧。
  盛煜则仿若无事,在两步外驻足,拱手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躬身抱拳的姿势维持了片刻,却始终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不由得抬目瞧去。这一瞧,便碰上了周令渊怒睁的双目,像是被毒蛇舔舐过,锋锐而刻毒,整个眼白几乎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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