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众人目光汇集之处,是刚刚回京的魏清澜。
  她当初嫁往南边时意气风发,后来夫妻感情不洽,纠缠撕扯了许久。前阵子得魏峻夫妇允准,同夫家提了和离,将诸事交割清楚后,昨晚终于抵京。先前的黯然神伤皆成过往,魏峻夫妇因女儿婚事受挫而生的伤心也已过去,此刻阖家团聚,倒为魏清澜得脱苦海而松了口气。
  魏清澜亦不见悲态,将途中带的各色特产小吃摆出来,闲闲叙话。
  因魏峻兄弟都在,又说些在南边的见闻。
  门房的通禀传到跟前,魏峤不好带着妻女尽数离开,便命人请盛煜过来。
  少顷,凌于水面的栈道上,男人的身影健步而来。
  他今日告了休沐,出门前特地对镜瞧过仪容,玉冠之下俊眉朗目,一身茶青色的锦衫磊落萧肃,腰间束着锦带,将宽肩瘦腰勾勒得极为显眼,亦衬得气度清举。常年习武奔波的人,身形时刻微微绷着,愈显得刚健威秀,姿容逸群。
  满厅众人,不自觉地望了过去。
  盛煜未料魏家阖府皆在,心中微诧,神情却仍沉稳如水,进厅后朝魏老夫人、魏峤夫妇和魏峻夫妇行礼过,目光往魏鸾脸上驻留片刻,而后状若不经意地瞟向对面的魏清澜——自幼练就的敏锐使然,进厅没多久,他便察觉这位姑娘在盯他。
  与长辈们的含笑打量不同,此女的目光过于直白。
  在他瞥过去的那瞬,却惊觉似的低头。
  ——应是意识到这样盯人十分不妥。
  盛煜微不可察地皱眉,目光重落回魏鸾身上,语气熟稔而亲近,“诸位长辈都已见过,不知这位是?”他说着,往魏鸾身旁踱步过去,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跟那晚在北朱阁外冷脸质疑的态度判若两人。
  魏鸾心里轻哼了声。
  不过众目睽睽,她还是得给盛煜留脸面的,才要起身招呼回答,却见对面魏清澜含笑抬头道:“这位便是盛家妹夫吧?果真久闻不如一见,仪表不凡,气度过人。我是鸾鸾的堂姐,先前回京时,也曾见过的。”
  盛煜对她没印象,只淡淡点头致意。
  魏鸾跟这位堂姐自幼龃龉,即便时至今日,关系也算不上太亲近,倒没想到魏清澜和离归来,还能对盛煜摆出这般热情的态度。遂向盛煜道:“先前父亲蒙难,夫君送他回府的那日,堂姐也在厅中。”
  ——当时魏清澜婚事受挫,沮丧冷淡,跟盛煜连招呼都没打,只管逗弄小侄子。
  魏鸾还以为她不曾留意,谁知道倒是记得清楚。
  说话之间,侍女已搬了圈椅过来,摆在魏鸾身旁。
  盛煜毫不客气地贴着她坐下去。
  手肘不经意间碰触,身体相隔尺许,那双眼深泓幽邃,瞧着魏鸾,似在揣摩她心绪。
  魏鸾没理他,往母亲那边挪了挪。
  瞧着气哼哼的。
  盛煜难得见她耍小姑娘脾气,虽心中忐忑,却又觉得可爱有趣,故意懒散倾身,往她那边靠过去。仗着身前有桌案遮掩,又趁魏鸾不备时握住她手,柔弱无骨的细指,握在手里软绵绵的。
  魏鸾微愕,瞪大了眼扭头看他。
  盛煜面上一本正经,因魏峤同他说话,正认真倾听,桌底下却紧紧捏住魏鸾的手,不容她挣脱。在魏鸾终于放弃挣扎时,微挑唇角,投去和善的笑,换来魏鸾心里暗暗的白眼——众位长辈跟前,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真是脸皮够厚的。
  直至两炷香的功夫后,魏峤瞅着时机带妻女动身,盛煜才算松开作恶的手。
  满座亲友,无人察觉桌底下的暗潮,只觉盛煜做客岳家,态度虽和气恭敬,却碰都没碰跟前的茶杯,果然不失惯常的冷淡做派。
  唯有魏鸾深受其害,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流氓。
  不过这招确实有点用。
  至少魏鸾被他近乎无赖地缠了半天,已不忍再摆出冷淡姿态。
  ……
  盛煜此来敬国公府,找的由头是岳父的生辰。
  他先前就知道魏峤的生辰,也想好了届时陪魏鸾同去,结果那晚因盛明修的事争执吵架,一时间给忘了。今日前来,他瞧着魏鸾的态度,便知她不欲父母担心,没说吵架的事,便也只字未提,只说前日琐务忙碌,未能来贺生辰,甚是歉疚,今日特来补上。
  这话真心实意,愧疚溢于言表。
  魏峤哪会介意这些细枝末节,只说公事为重,无需多想,收了盛煜买来的那副珍品砚台,留他在府里用晚饭。
  盛煜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又说平日里难得空暇,未能常来探望,让魏鸾来去时形单影只,是他做女婿的失礼。今日夫妻俩俱在,合该陪二老说话散心,赏玩秋日风光。一番话说得魏峤意动,当即带了女儿女婿,到后园里逛了一圈。
  魏鸾就算恨得牙痒痒,却也莫可奈何。
  在盛煜屡屡问及园中典故时,不得不装出夫妻和睦的姿态,解释给他听。
  盛煜显然是尝到了扯虎皮做大旗的甜头,等用罢晚饭,都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魏鸾忍无可忍,起身辞行。
  盛煜见状,忙跟在后面。
  ——原本还担心魏鸾闹脾气后赖在娘家,不肯回曲园,却未料一番示好纠缠,倒是她先坐不住了。虽说过后恐怕会有凄风冷雨,但能看到她动身回府,而不在魏峤夫妇跟前露出端倪,盛煜稍稍松了口气。
  在娇妻踩着矮凳登车时,盛煜亦伸臂过去,给她当扶手。
  魏鸾瞧都没瞧,钻进车厢后,回身道:“春嬷嬷,你与我同乘。”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叫盛煜跨向马车的腿僵住。
  他原打算趁着夫妻同乘,说几句软话的。
  魏鸾却仿佛没瞧见他的目光,只淡声道:“春嬷嬷上了年纪,近来身子也不甚爽利。傍晚风凉,一路吹回去怕是会受寒,夫君既是骑马来的,骑马回去也无妨吧?”说着,抬眉觑向盛煜,唇角甚至勾出点意味深长的笑。
  盛煜噎了一下,只好收回腿脚。
  “无妨,别让嬷嬷受寒。”
  “多谢夫君体贴。”魏鸾笑意不减,瞧着盛煜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稍觉痛快,伸出手去,搀扶了春嬷嬷一把。
  盛煜无法,翻身上马。
  这原是习以为常的事,今晚却总觉得,有点被惩罚的意思。
  ……
  一路逆着冷风回府,盛煜的脑袋被吹得异常清醒。
  也终于明白盛闻天昨晚那番劝诫的用意。
  盛煜甚至隐隐担心起来。
  万一魏鸾心里憋着气,待会不让他回北朱阁,甚至就算让他留宿,却寻个由头像从前似的分睡,该如何化解?小姑娘的脾气就像是绵里藏的针,瞧着温婉乖巧,真赌气计较,却有无数种法子来折腾他,偏巧他无计可施。
  就像乘车的事,明明是她在蓄意撒气,他却挑不出半点刺。
  当真磨人得很,又实在棘手。
  不过比起前两晚独守空房的孤枕难眠,此刻就算遭了冷脸,能被她耍小心思对付,盛煜竟又觉得欣慰。
  过后又觉惊异,上赶着被人撒气,还是生平头回。
  盛煜有些头疼地扶额,无比后悔那晚的武断和冲动,甚至想掀开马车侧帘,瞧瞧里面魏鸾的脸色,能让心里有个底。
  好在魏鸾没拦着他进北朱阁。
  就只是仍赌着气,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瞟。
  盛煜暂且没在她跟前乱晃,默默跟在身后,肉盾似的挡住寒凉的晚风,在靠近垂花门时,朝远远候着的卢珣比个手势。
  卢珣见状,迅速翻过院墙,朝北朱阁飘然而去。
  夜色渐渐深了,游廊上已点亮灯烛,昏黄的光照得温柔。靠近北朱阁时,迎面却黑黢黢的——换在往常,每日暮色四合时,春嬷嬷便会带人将各处灯盏点亮,哪怕春嬷嬷不在,亦有人当值操心,绝不会令周围漆黑一团。
  更何况,阁楼里也不见半点灯光,如同蹲伏在暗夜里的巨兽。
  魏鸾心中诧异,瞥了眼尾巴般跟在身旁的盛煜,想着他白日的可恶行径,才不想跟他说话服软,遂将疑问咽回去,只端然往前走。
  染冬和春嬷嬷察觉得到暗流,未敢吱声。
  一行人便沉默着前行,跨入庭院。
  原本各司其职的仆妇侍女尽数不见踪影,就连抹春洗夏她们都没动静,正屋的房门紧掩,整个院里空荡荡的。这般情境着实异于往常,魏鸾多少有些悬心,加快脚步往屋里走。才至庭院正中,忽觉肩上微微一沉,诧然瞧过去,正对上盛煜的眼睛。
  薄凉夜色里,他的眼睛清炯明亮。
  那两只手握住她的肩头,掌心的温热透过衣衫隐隐传来。
  他的唇边不知何时噙了笑意,揽着魏鸾就地转身,面朝厢房,而后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时,低沉的声音亦如蛊惑,“走,先去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谈恋爱的老男人,嘿嘿
 
 
第96章 赔罪
  满院静寂, 不见半点灯火。
  皓月却已爬上柳梢, 洒下淡淡的霜白清辉。
  魏鸾不知盛煜葫芦里卖什么药,难得见他这样故弄玄虚,倒也没拒绝。虽然面庞仍微微绷着,脚下却半推半就,随他进了厢房。春嬷嬷原打算跟上去,却觉衣袖被染冬牵住, 见那位抿唇摇头示意, 忙驻足留在原地。
  屋门推开, 月光照进去,里面似有张白色的帷幕。
  不过很快盛煜就掩上了屋门, 阻断光亮。
  魏鸾这才发觉, 厢房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布从里面蒙住了, 以至于此刻门窗紧阖,半丝儿月光都漏不进来,屋里只觉一团漆黑。
  如此做派,显然是早有布置。
  魏鸾不免心生好奇,黑暗里瞧不清周遭,忽觉某处火光微闪, 忙扭头望过去。那火光是帷幕后亮起的,不过片刻功夫,微红的烛光迅速亮起,透过白色的帷幕映照出来,朦胧生晕。满室漆黑中, 那方天地格外惹眼,将整张帷幕照得分明。
  她也终于看清,那帷幕上绘有绵延的碧草山坡,斜逸的繁茂花树。
  旋即,一道纤小的人影投在帷幕上。
  那人影似以锦绣缎帛裁成,又像是绘在纸上后裁制,发髻鸦青堆叠,侧身的眉目婉转清秀,便连颊上极淡的胭脂都极神似。女子削肩瘦腰,身上穿着蜀锦短衫,底下绣了折纸海棠的长裙摇曳,便连腰间的宫绦锦带都丝丝分明。
  一眼瞧去,只觉云鬟酥腰,栩栩如生。
  不高不低的鼓声便在此时响起,纤袅的女子漫步于春日郊野,纵无言辞,单听那鼓点,便觉愉悦欢快。迎面有道影子由淡而深,投在烛光映照的帷幕上——那分明是个男子,骑着骏马身着劲装,正于山野间疾驰,两道影子渐行渐近,在撞上之前,男子收缰勒马。
  故事由此开始。
  帷幕上人影交替,在烛光映照下鲜妍而生动,断续的鼓点乐声里,男女的声音轮流交替。魏鸾曾在宫宴上看过庄严雄浑的乐舞,曾在赴宴时瞧过唱腔婉转的曲目,却还没瞧过这种把戏,起初只觉新奇有趣,渐渐地有些沉浸其中。
  不算很长的戏,却仍有足够的悲欢。
  相识日久的两人渐而熟悉,也有了争执,男子口出狂言,转身离去。
  原本欢快的鼓点在那瞬间忽然停息,只剩满屋安静。她的目光落在透出昏红烛光的帷幕,看着后面形单影只的女子截然而立,心也轻轻揪了一下。鼓声的停顿似乎只是片刻,却又仿佛很久,在极轻的笛声缓缓奏起时,男人的影子再度出现。
  他走得踟蹰犹豫,又仿佛决心已定。
  青衫磊落的剪影走到女子身畔,拱手作揖,乐声也随之轻快起来。
  “先前的事是我行事莽撞出言不逊,惹姑娘生气,万万不该。今日特来赔罪,任凭处置。”男子粗嘎又暗藏温柔的声音响起,是戏里一贯的简单直白,帷幕上剪影静止,姑娘背对着他席地而坐,男子则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鼓点渐而轻缓。
  盛煜的声音也在此时凑到魏鸾的耳畔,“你说,该如何处置?”
  热乎乎的气息,声音亦是温和的,他伸开手臂,试探着将魏鸾环在怀里。
  魏鸾半颗心沉浸在剪影灯烛的故事,半颗心沉浸在男人的怀抱,明白他安排这出戏的用意后,有些哭笑不得,便轻哼了声道:“这男人脾气臭得很,又武断自负,平白无故惹人生气,原该远远赶走才对。不过看他还算诚心——”她顿了下,回身看向盛煜。
  烛光穿透帷幕,照在他的脸上。
  男人冷硬的轮廓被朦胧光芒映照得温柔,那双眼深如沉渊,藏了几分歉意。
  像是威风凛凛的狮虎难得低头。
  她想了想,很快拿定主意,因知道帷幕后必有不少人唱戏,便微踮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唯有盛煜能听到的声音道:“固然诚心可嘉,却也不能敷衍了事。不若写封忏悔书,将错处写明白,往后引以为戒。否则,便是含糊过去,不知症结所在,往后还会再犯。”
  说罢,退后半步微挑黛眉,等他回答。
  盛煜的脸色有点尴尬。
  他原以为,以魏鸾的性子,或是气哼哼地在他胸膛锤几拳数落一顿,或是罚他做些事来弥补,终不脱女儿心性。却未料她会提出如此要求——天子若犯错,会以罪己诏检讨过失,他写个忏悔书,原也无妨。但这东西一旦写了,往后便是罪证。
  就像捏在她手里的小辫子。
  但事已至此,他既摆出了这般架势,总不能言而无信。
  遂咬着牙,颔首答应。
  ……
  盛煜写过无数奏报与衙署公文,却从未写过悔过书。
  如何开头,便是个头疼的问题。
  梢间的小书房里笔墨俱全,盛煜拧眉,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魏鸾则闷气稍解,自去沐浴梳洗。
  待得沐浴毕,换了套细软的绸缎寝衣,钻进被窝翻了会儿书,连头发都擦干了,才见菱花门处人影一晃,盛煜长身走了进来。仆妇侍女皆已退出去,屋里唯剩夫妻二人,他行至榻边,惯常的颀长姿态,也没多说话,只侧身坐上去。
  对折的纸笺旋即递到了魏鸾跟前。
  她接在手里,并未急着展开,只觑着盛煜神情,揶揄道:“写好啦?”
  “请少夫人过目。”盛煜说得一本正经。
  如此看来,他对这事并不算太抵触——魏鸾原本还担心,以盛煜心高气傲的脾气,就算这回有心放低姿态,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也不会太上心,甚至在提笔的时候,改变主意。若果真是这种蛮横脾气,她往后的路可就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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