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如今真的置身在这种金屋之中,满目金堆玉砌,她却如在牢狱。
  殿前晴波泛漪,柳丝摇曳,却没半个闲人经过。魏鸾站得腿都酸了,也没等到周令渊的身影,满心焦灼却无计可施,只能朝着皇宫里那座佛堂的方向,将双手合十,竭力静心默默地祷祝。
  但愿神佛保佑,能让盛煜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
  数百里外的邓州,盛煜眼皮跳得厉害。
  腿上的伤处才换了药,伤口尚未结痂,仍有血往外慢慢地渗,他自取了软布迅速包住,酸麻的痛感传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死死盯着窗外。秋风吹过竹丛,摇曳的细枝晃得人眼晕,不知盯了多久,才有道灰影疾奔而入。
  盛煜的心在那瞬间揪起,待人进了门,忙道:“如何?”
  “审出来了!”卢璘气喘吁吁,顾不上行礼,只疾声道:“那晚确实是他们捉了少夫人,想交给章家处置。但还没带出这县城,少夫人就被劫走了。据属下猜测,应是东宫的人。”
  “周令渊?”
  “应该是他。领头的已招认了,此次刺杀是庭州那帮章家旧属想攻主君不备,杀人取命。为免被咱们盯上,都是从庭州单独南下。事情隐秘,咱们都没能察觉,除了太子,旁人也难以得到消息。且刚才那人说,劫夺时对方没下杀手,抢了少夫人就走,还备了马车,未有半点放肆之举。”
  这样说来,周令渊的嫌疑确实最重。
  毕竟,魏鸾早已与章家反目。
  唯有周令渊能得知章家的动向,提前布置,趁机抢人。也唯有周令渊,会担心魏鸾落到章家手里后吃苦,将魏鸾从这场刺杀里摘出去。可魏鸾落到他的手里,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境地?朗州之事后,周令渊对他恨入骨髓,性情亦变得阴沉森冷,魏鸾如何招架得住?
  盛煜脸色沉黑,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卢璘忙道:“主君当心,别扯了伤口。”
  盛煜拧眉,神情愈发阴鸷。
  那晚在客栈遭遇突袭,全然出乎盛煜所料。
  玄镜司固然耳目遍及天下,却并非真的手眼通天,事事皆知。碰上章家这样手握雄兵、死士眼线遍布的强劲对手,实力也在伯仲之间,如同他在京城斩除章氏羽翼、不露破绽一样,镜台寺的刺杀、此次客栈的埋伏,章家亦布置得极为隐蔽。
  那样的情境下,若等玄镜司的援救,魏鸾怕是得困死在火场里。
  盛煜难以兼顾内外,只能让魏鸾先脱身。
  是以当时双方激战,他死守着客栈不让刺客闯入,却请时虚白帮忙带走魏鸾,再以暗语吩咐卢珣去照应。只是双方纠斗死缠,敌众我寡,卢珣纵有意撤走,一时半刻也难从对方的围攻中抽身。
  盛煜怕魏鸾被波及,又以身为饵,将刺客诱向县城外。
  对方原就是冲他而来,果然随同追去。
  离开县城之后,玄镜司援救的人也陆续赶到,盛煜行事便少些顾忌。因对方人多势众,紧追死咬,他放心不下魏鸾,借着熟知各处地势之利,将刺客引向山间,而后寻个悬崖跃下,趁机逃遁。
  峭壁峰谷里易于藏匿,他很快拖着满身的伤回到县城。
  结果找了半天,也只看到街上重伤昏死的时虚白和染冬,不见魏鸾的踪影。
  那一瞬,盛煜的心几乎跌入冰窖。
  他疯了似的找,却没能寻到半点魏鸾的踪迹,等卢珣等人甩脱刺客赶来,安顿了时虚白和染冬后,找遍整个县城也毫无所获。盛煜重伤后流血奔波,伤势渐重,卢珣兄弟亦然,无奈之下,招了玄镜司在近处的众多人手,一半搜寻魏鸾的踪迹,一半搜捕刺客的行踪,审讯查问。
  次日傍晚,玄镜司捉回了两名流窜的刺客。
  再次日,此次刺杀的头领落网。
  盛煜的事后猜测也在那时被印证——此次南下的章家旧属有百余人,在行动之初便分了两拨,前者围攻盛煜,若能闯入客栈,则招呼同伙活捉魏鸾。另外十余人暗中埋伏,留意逃出客栈的人群,若见到魏鸾的踪迹,出手擒之,交予章家。
  大怒之下,盛煜亲自审讯,以酷烈手段问出那拨人的藏身之所。
  而后将其擒住,严刑审讯。
  此刻,卢璘既已问出魏鸾的下落,盛煜哪还按捺得住,当即铁青着脸执剑起身,道:“备马,稍后回京。你跟我走,其他人留着养伤。”见卢璘迟疑着望向他伤处,摆手道:“小伤,不碍事。”
  说罢出了屋,大步往隔壁院里走去。
  一场激战过后,盛煜随行之人多半受伤,不过这都是与盛煜一道卖命惯了的人,只要还能喘气,便还能提剑杀伐。盛煜不担心他们的伤,直奔时虚白那边去——虽有功夫在身,到底出自文墨之家,是养尊处优的画师,怕是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且人家拔刀相助,却被连累得重伤不起,盛煜终觉愧疚。
  疾步进了屋,就见画师正躺在榻上。
  比起从前仙风道骨、飘然来去的潇洒姿态,时虚白这两日眉头紧拧,不复往日的从容自如。见盛煜进来,他霍然坐起身,伤处被牵动,疼得吸了口凉气,口中却道:“盛统领那边有消息了?”
  “查到了下落。”盛煜颔首,在他榻前驻足。
  时虚白神情微紧,“她……尊夫人无妨吧?”
  “性命无妨,但落入他人之手,我须即刻去救她。”
  “我跟你去!”时虚白说着,便欲起身。
  这般迫切的姿态,担忧牵挂展露无遗。
  盛煜眸色稍深,躬身轻易按住他肩膀,两道剑眉紧皱,沉声道:“时公子安心养伤即可,盛某应付得来。此处会留人手照应,直到伤愈。等此事过了,盛某再亲自登门,谢公子出手相助。”
  “是时某无能,有负所托。”
  时虚白神情微黯,那张惯常云淡风轻的脸上少见地露出寒色。
  盛煜摇头,喉头滚了滚,一时语塞。
  对于时虚白,他从前总是怀着芥蒂的,并非出于私怨,而是因时虚白盛赞魏鸾容貌、私藏美人图的传闻。盛煜自信才能手腕皆压得过出身尊贵的东宫太子,笃定魏鸾对周令渊的理智无意,但比起时虚白……平心而论,时虚白那种淡然超脱的态度,盛煜修炼不出来。
  也因此,女眷们对时虚白赞不绝口,盛明修奉时虚白为世外高人时,盛煜面上不屑一顾,心里多少存了酸意。那是种极复杂的情绪,不止是因心上人曾被觊觎的不满。但含酸之外,时虚白不过是倾慕佳人,并无半分越矩,在魏鸾出阁后更是收敛得分毫不露。
  盛煜就算憋了满腔闷气,也拿他没办法。
  而这回,时虚白更是拔剑相助,险些丢了性命。
  不论他初衷是想帮谁,比起满京城宣扬心意,却为储位辜负佳人的周令渊,时虚白对待魏鸾的坦荡心怀、面对险境的奋勇无畏,终究令盛煜佩服。那是种风骨,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不偏执,近乎高洁。
  盛煜头回对他生出点敬意。
  ——虽然时虚白奋不顾身、拼死保护魏鸾的行径,令他心里酸意更甚。
  种种复杂情绪,在此刻皆被感激压住。
  盛煜拱手,难得地朝时虚白微微躬身,郑重道:“此次内子遭险,是盛某行事不周,给了章家可乘之机。时公子能拔剑相助,已是高风亮节,如此重伤更令盛某惭愧。既已尽力,便不负盛某所托。”
  床榻上,时虚白明显愣了愣。
  他生性灵透,在京城时跟盛煜数回碰面,当然觉察得出对方的微妙态度。那晚盛煜造访相府,问及书房里藏着的画卷时,彼此的态度更是心照不宣——这位铁腕威冷的玄镜司统领显然不太待见他,只是人前收敛着小心眼,半分不曾表露罢了。
  谁知此刻,盛煜明知他这份不该有的心思尚未消弭,却仍郑重作揖道谢?
  这可跟从前威冷傲然的盛煜截然不同。
  时虚白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盛煜却没再耽搁,出门叮嘱郎中好生照顾,健步而去。
  回到屋里,卢珣兄弟已换好装束,只待动身。
  盛煜瞥了眼几道墙外的屋舍,朝卢珣抬抬下巴,“你留下。等他俩伤愈再回京。”说罢,带了卢璘动身,扛着满身的伤直奔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老盛发现,他碰上了很厉害的情敌~
 
 
第105章 借刀
  盛煜并未声张回京的事。
  为免周令渊察觉他行踪后狗急跳墙, 做出对魏鸾不利的事, 从朗州一路疾驰,抵达京郊后,盛煜丝毫没在官道城门露面,而是去了玄镜司在京郊的一处哨所,召来负责在东宫附近盯梢的主事。
  据主事禀报,周令渊近来除了上朝、入宫禀事外, 没出过东宫。因东宫各司每日均有不少车马出入, 运送蔬果柴炭日用器物, 倒不知是否有人被偷运进去。而至于东宫内的情形,里面有六率看守巡逻, 玄镜司能探到的着实有限。
  盛煜听罢, 拧眉不语。
  周令渊既劫了魏鸾, 为防章家再生歹念,定会将魏鸾藏在最稳妥的地方。章家与东宫盘根错节,周令渊长于妇人之手能耐有限,彼此挟制的情势下,唯有东宫是最妥当的所在。魏鸾如今定是藏在东宫的某处,由太子亲信守着。
  玄镜司的耳目遍及天下, 因永穆帝格外信重,在宫廷里也有眼线,都是在永穆帝跟前过了明路的,每一颗棋子都安插得不易,藏之极深。
  盛煜若调这些人, 倘若稍有不慎被周令渊察觉,动了根本,永穆帝得知后定会迁怒魏鸾。
  帝王威重,决不许他因私废公,盛煜很清楚。
  他想探到魏鸾的藏身之处,得找个极熟悉东宫的人,尽快探明确切的位置,一击而中。且此人能令周令渊和永穆帝打消疑虑,免得时候连累魏鸾。
  盛煜倚案沉吟,片刻后,忽然想起个人。
  ……
  长春观里,新安长公主煮茶调香,因时近重阳,正琢磨着办场赏菊宴。
  这等场合自非寻常人能踏足,请帖由新安长公主亲自拟定,送到京城才俊的手里。在丧偶寡居的悲伤过去后,她已办过许多这等宴会,差不多的才俊都邀遍了,可惜没个中意的——寻常读书人虽有才华,却无刚健威之气;崭露头角的年轻武将固有威武之姿,才学却稍有欠缺。
  她闻着茶香,不自觉地又想起了盛煜。
  京城内外,像盛煜那样文武兼修、器度豁如的男人,着实凤毛麟角。
  新安长公主贵为先帝幼女,又有个惊才绝艳的驸马,能瞧得上眼的着实不多。可惜盛煜已有妻室,从那日夫妻游山的情形看来,两人间也并非她预想中的疏冷。这多少让新安长公主觉得遗憾,拈了根线香,摇头叹息。
  便在此时,侍女禀报说玄镜司统领来访。
  新安长公主微愕,忙命人请入,不待片刻,就见盛煜大步而来。他穿的是寻常的深青长衫,冠服不算贵重,却因身姿颀长峻拔,气度矫健刚毅,望之伟岸严毅。对上长公主的热情笑意,他的神情未有半分波动,只说有要事须询问章念桐,还望长公主行个方便。
  那神情姿态,极为沉肃郑重。
  新安长公主深知玄镜司在皇兄跟前的分量,哪会阻拦,亲自引盛煜到关押章念桐的屋舍,将钥匙交予盛煜,而后带了随从离开。
  盛煜遂命卢璘守在屋外,他开锁进屋。
  长春观在新安长公主搬过来前,曾翻修过一回,这些屋舍也是在那时建起,虽不算富丽堂皇,用料却都贵重。掀门入内,里面也颇宽敞,桌椅屏风俱是上品,窗扇却都是钉死的,因长久不通风,加之山中潮湿,里面霉气颇重。
  盛煜环视四周,没看到章念桐,径直进了侧间。
  窗外绚烂秋阳朗照,鸟雀树梢腾挪,屋里却死气沉沉的,侧间临窗摆着张短榻,旁边高高摞着些书,章念桐此刻正屈腿坐在短榻上,脑袋低垂,也不知是在翻书,还是昏睡。比起从前端庄耀眼的太子妃,她此时缁衣素发,姿态委顿。
  盛煜放重脚步,踩得地砖轻响。
  章念桐被这动静惊醒,听得出这脚步与观中小道童的迥异,诧然抬头,便见有道魁伟的身影站在数步外,如山岳矗立。屋舍建在树荫里,加之窗扇紧阖阻断光线,满屋昏暗中,那张脸愈显得神情阴鸷,森冷骇人。
  她下意识后缩,神情戒备,“是你?”
  盛煜不语,忽而抬步近前,手指撩起衣袖,隔着层布帛扼住她的脖子。
  “有事问你,最好如实交代。”
  声音冷沉森然,手指关节稍稍用力,扼得章念桐呼吸一紧。
  章念桐似欲反抗,伸手去抓开盛煜的手臂,却见他左手猝然出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她胸口。对于章氏之人,盛煜原就深怀恨意,更何况章念桐在镜台寺设局埋伏,欲取他和魏鸾的性命,心肠歹毒狠辣。那匕首毫不迟疑地刺破衣衫,划破皮肉。
  锋锐冰凉的痛感传来,章念桐大惊失色。
  因章太后和周令渊母子尚且在位,定国公仍手握重兵,她哪怕被废了太子妃之位,软禁在此,也不过是被新安长公主蓄意磋磨折辱,却从未真的动过兵刃。但此刻,盛煜那等阴鸷森冷的神情,分明是不惧取她性命的。
  更何况,数番争杀搏命,他有足够的理由杀她。
  恐惧汹涌袭来,她霎时僵住。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了手,声音被卡得沙哑,“想问什么。”
  “太子擒了内人,会藏在何处?”
  “他擒了魏鸾?”章念桐怀疑是听错,瞧见那副神情,心知不是说笑,一时间五味杂陈。
  数年夫妻,她当然知道周令渊对魏鸾的执念有多深,亦知当时永穆帝下旨废太子妃,周令渊不曾出言维护,也是因她谋害魏鸾。章念桐竭力不在乎夫妻间的感情淡薄,被困于此,只暗祷章家能力挽颓势。谁知这等节骨眼上,周令渊不想着速战速决,竟还有心思去想女人?在魏鸾明摆着倒想盛煜时,还念念不忘?
  一个有妇之夫,比东宫荣宠和他们的孩子还要紧?
  真是荒唐又可笑。
  她咧了咧嘴,疼得眉头紧皱,却哂笑道:“我怎知道她会被藏在哪里。”
  “东宫。”盛煜沉声。
  章念桐对上那双阴沉森寒的眼睛,霎时明白了盛煜的意图——东宫里有六率防卫,玄镜司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东宫放肆,去查魏鸾被藏在何处。而她曾是东宫主母,熟知东宫的一切,何处有布防、何处有密道、何处能藏人,她甚至比周令渊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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