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沅芷抬了抬眉毛,意外地说道:“徐湘兰竟有孕了?”
前世徐湘兰勾引李陵不成,任务失败,虽然与薛家定了亲但也没有完婚,所以前世徐湘兰并没有孩子,如今徐沅芷知道自己快要有一个小外甥,心情很是微妙。
“真是便宜她了!”荷珠露出愤愤的神情,“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养好孩子?若是交由太子妃教养,才是好呢。”
徐沅芷笑了笑,随手烧了信,看了看月牙桌上放着的请柬,微微呼了口气。
“你看她特意派心腹丫鬟来送帖子,就该知道她想趁着太子生辰好好炫耀一番。”
荷珠笑道:“那她可炫耀不了了,小姐您现在也怀有身孕呢!”
“嗯。”徐沅芷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肚子,露出一个微笑。
李景的生辰宴不比李陵,之前在紫阳殿为李陵办生辰宴是皇帝怀了愧疚之心,现在李景的生辰没有这么多缘故,就直接在东宫举办了。皇帝皇后和一些主要官员都列席,詹士府的官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宁王身为太子唯一的弟弟也不得不出席。
东宫的生辰宴在林氏的主持之下办得井井有条,虽然小桌上的菜式不出挑,准备的节目也没什么惊喜,但头一次办这样的大的宴会能不出一丝错儿,就已经很难得。皇帝和杨皇后都对林氏很满意,林氏与杨皇后叙了一些东宫的日常事务,杨皇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徐湘兰见一贯待人冷淡的杨皇后都对林氏露出笑容,心中不平极了,起身装模作样地给李景敬酒。
“太子殿下,妾身敬您一杯。”
徐湘兰正要端起酒杯,身旁的丫鬟急忙拦住了她,严肃地说道:“徐选侍,您身怀有孕,不可饮酒啊。”
徐湘兰赶紧将酒杯放下,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茶杯,说以茶代酒要敬太子。
李景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让徐湘兰没面子,于是淡淡地喝了她这一杯敬酒。然而徐湘兰的目的达到了,文武百官纷纷跪在皇帝面前向皇帝和太子祝贺得皇孙之喜。
“妾身谢过诸位大人的道喜,能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妾身的荣幸。”
徐湘兰虽然没喝酒,可脸上的红晕就好像喝了五六杯一般。
大虞皇室人丁稀少一直都是李元澍心中的一根刺,现在被文武百官这一敬贺,脸上浮现出笑容。让宝公公拿出准备好的八对南珠钗子,各色绫罗绸缎,赐给徐湘兰。
徐湘兰向下微微弯膝,盈盈一拜,谢过皇帝。
在场的夫人们又开始用眼睛偷偷看着徐湘兰和徐沅芷二人,小声议论起来。徐沅芷在华京很出名,徐国公府的这一对姐妹也是华京无聊的夫人小姐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之前一直是徐沅芷的风评占上头,直到徐湘兰嫁入东宫,风气才为之一变。但是徐湘兰在东宫并不得宠,反倒是嫁得不好的大小姐很得陛下重用,因此这些夫人小姐又开始说徐沅芷到底高她庶妹一头。
而现在这些人的口风再次反转,全都为了徐湘兰肚子里的孩子。
“果然人生是不可预料的,东宫有孕,太子的地位该稳如泰山了。别看徐家二小姐不受宠,但是人家会生啊!只要诞下皇长孙,就是一朝飞上天,就算不是正妻,以后太子登基,至少也是三夫人之一。”
“可不是嘛!徐家大小姐就算有钱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嫁了个鲜卑杂胡,以后生个黄眼睛的孩子,那可真是哈哈哈……”
“此言有理,再怎有钱也比不过皇家尊贵,徐家二小姐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
这些夫人小姐自以为看懂了风向,而且皇帝对太子的态度也有所缓和,所以纷纷到徐湘兰的身边奉承,有些自以为懂得徐选侍心思之人把话头转到了徐沅芷的身上。
“徐选侍如今怀有身孕,想必徐大小姐也很开心吧?”
徐湘兰没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见这个情形,这些夫人也都明白了,话里话外开始捧徐湘兰贬低徐沅芷。
一个夫人下半张脸遮着面扇,向坐在对面的徐沅芷问道:“徐大小姐,今日太子生辰,怎么不见你把夫君带来?”
此言一出,徐湘兰那边的夫人们都隐隐发出笑声,谁不知道徐大小姐轰轰烈烈的招赘最后找了一个青楼老板?这些人在这个时候问这个,无非就是想奚落徐沅芷。
可谁都没想到,徐沅芷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难堪的表情,反倒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这一群人,仿佛她们才是傻子。李陵在李景身旁坐着,见徐沅芷被刁难投去了一个很微妙的眼神,仿佛带着幸灾乐祸,又仿佛带着隐约的调戏,看着徐沅芷的肚子。
徐沅芷脸红了红,说实话面对这种无聊人的奚落,她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李陵的眼神太露骨,让她很想反击一番。
“家中还有许多家务,我的夫君在家中洗衣做饭,缝补刺绣,因此来不了了。”
徐沅芷嘴角带着笑,眼睛却悄悄看着李陵,之前他送自己一个泡了水的香囊,也不知他自己绣的那个做出来了没有。
李陵一抬下巴转过了脸,徐沅芷噗嗤一声笑了。
这种无声的交流无人知晓,反倒让在场捧徐湘兰臭脚的这些夫人们很自讨没趣儿,徐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家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这群人老珠黄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去奚落徐沅芷呢?
但还是有人不甘心,继续问道:“徐大小姐,如今徐选侍肚子里有了小皇孙,不知徐大小姐打算何时生个孩子呢?”
问话的人颇为阴险地看着徐沅芷的肚子,徐沅芷嫁给陆茂才一年也没怀孕,现在又招了一个也快半年了,肚子里还是没消息,说不准就是不会生,不然为何陆老夫人当初如此嫌弃这个儿媳妇儿?
徐沅芷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不好意思,我也怀有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问话之人没了声音,只好调转头来向徐沅芷道恭喜。
李元澍看见徐沅芷站起来接受众人的敬酒,喝了一口淡茶,心中也很是宽慰。徐国公追随自己南征北战,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大女儿,如今徐沅芷有孕,且这孩子未来多半姓徐,应当也是了了徐国公的一桩心事吧。
坐在徐沅芷对面的永城侯夫人也跟徐沅芷道喜,不过旁人的道喜是假情假意,她的道喜却是真心。明眼人都能看出徐家两位小姐的关系不好,讨厌徐湘兰的人自然就会对徐沅芷产生亲近之感,永城侯夫人就是如此。
当初徐湘兰为了攀太子的高枝推了永城侯薛家的亲事,薛家只好另择良家女子,这就相中了如今的永城侯夫人。
可永城侯夫人并不甘心,倒不是因为亲事本身,而是因为徐湘兰。当初徐湘兰凭庶女的身份攀上薛家就十分勉强,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还把这大好的亲事推掉了,而自己身为侯爵家的嫡小姐,本和永城侯很般配,可徐湘兰这么一出就让她在姐妹中间闹了笑话。一个庶女都不要的亲事,她这个嫡女却要嫁过去。
所以永城侯夫人听到徐湘兰有孕很是不屑。一个惯常攀附权贵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就算皇孙生下来了多半也是交给林氏养着。
永城侯夫人与徐沅芷寒暄了两句,随口问道:“徐大小姐,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姓什么?”
诸位夫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徐沅芷身上,此时她们才想起这回事,表情十分精彩。这些夫人无一例外都是仰仗夫家生活,与自己的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日在家中哪有做主的余地,但徐沅芷不同,她不仅能在徐国公府只手遮天,甚至生下的孩子还能跟自己姓。
但是徐沅芷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反而有些奇怪地看着永城侯夫人答道:“自然是姓穆了。”
当徐沅芷看到对面一众人等略显惊讶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徐沅芷又喝了一口茶做掩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李陵和穆铃儿是同一个人的事情只有她知道,但一直以来没有穿帮,自己也就下意识的把这两个人同等看待。然而穆铃儿是招赘的姑爷啊!以自己的地位,孩子生下来了当然要姓徐!
不过好在这些人没追问理由,徐沅芷就以为此事敷衍过去了,然而就在众人又沉浸在宴会中时,一直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却向徐沅芷投去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79章 一吻
李元澍知道徐沅芷一贯心高气傲, 又把那个招赘的夫君捏的死死的, 岂能让孩子姓穆?
不过李元澍也就是有些疑虑,更多的还是欣慰。徐沅芷虽然万般都好,就是跟自己的小儿子牵扯不清,可是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此前江南筹粮之事徐沅芷是出了大力气的, 就算他们两个有什么行差踏错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李元澍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太子母家实力雄厚,朝臣也多为太子说话,宁王要是再没个人支持他,处境将会十分危险,徐沅芷虽然不是最好的人选, 但事态如此也只能认了。
李元澍乐见徐沅芷成为宁王的政治伙伴,成为皇家的忠臣,却不想让徐沅芷与宁王有情感方面的瓜葛。
现在徐沅芷有孕, 想必对李陵的感情应该也淡了吧。
李元澍是如此期望的。
徐沅芷和永城侯夫人聊得正欢,因此没有关注李陵, 但是李陵却始终默默看着徐沅芷, 李元澍心中正在思考这二人之间的问题, 目光一转,正好看见李陵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沅芷, 心中生出一些不满。
李元澍目光沉沉,并未出声提醒,反倒捏着酒杯, 悄悄观察宁王的一举一动,渐渐的,皇帝察觉出一些异样。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男人被人带了绿帽子应当愤恨难当,更不用说自己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了别的男人的孽种,但是李陵此刻的表现就十分诡异了。
李陵托腮凝视着徐沅芷,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能是慈祥。
皇帝顺着自己小儿子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李陵看的正是徐沅芷的还不显怀的肚子。李元澍一阵头皮发麻,徐沅芷腹中的孩子又不是李陵的,他看得那么认真做什么?
然而就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皇帝感到从自己的脊背蹿上来一股凉意,另一种可能性陡然在皇帝的脑海间成型。
李元澍借口不胜酒力离席,宝公公小心将皇帝搀扶起来,送到了东宫后殿。
然而躺在床上的皇帝全无醉意,反而让宝公公找来了内卫头领。
“你去查徐沅芷腹中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醉红阁,全都给朕查清楚。”
“是。”
李元澍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李陵的那个眼神,感觉十分不舒服。
虽然他暂时没有废太子的想法,但是李陵也是议储的备选项,决不能出现任何污点,若是徐沅芷腹中的孩子真是李陵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是个疙瘩。
“唉……”
现在李元澍十分后悔,与其这个时候担惊受怕,还不如当初就把徐沅芷嫁给李陵,现在徐沅芷也有了夫君,若是反倒与李陵有了孩子,更加天理难容。
生辰宴仍在继续,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渐渐都有些疲倦,晚间的时候也就散了。这不是太子的整生日,因此倒也不算很隆重。不过林氏用了心准备,众人也都满意而归。
客人的疲倦和主人的疲倦不是一个级别,晚上客人散尽,林氏和她的几个心腹丫鬟也是当真累了,吩咐了一个太子的姬妾好生照看徐湘兰,今夜自己就不去管她了。
那姬妾答应的好好的,却并没把太子妃的吩咐放在心上。
今日徐湘兰在太子生辰宴上表现地如此出挑,看着不像是胎像不稳的,不过一夜疏忽一下,应当不妨事,谁就金贵成那样了?
姬妾心存懒怠,也带着几分不服气,入夜没有睡在徐湘兰旁边的庑房里,反倒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是今日不停地敬酒,不停地装笑太累,徐湘兰睡在床上百般不适,小腹上冷森森的感觉再次袭来,整个人躺在床上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弯着脊背抱着肚子。
“来人……来人……!”
徐湘兰喊了几声,隔壁的房间没有人应,最后还是徐湘兰自己的丫鬟先醒。
丫鬟一脸惧怕,急忙问道:“小姐您别吓我!您怎么了?”
徐湘兰一头虚汗,感觉十分不妙,连忙答道:“安胎药……快去把安胎药给我!”
东宫之前的孩子在杨氏的摧残下没一个全须全尾儿地生下来,现在换了个女主子,终于有个孩子能降生,所有人都警醒着徐湘兰的肚子,安胎药是时时刻刻备着,就连夜晚也有小炉子用暗火吊着。
但是今夜偏偏没人看炉子,快入冬的天气,安胎药泡在水里,煮也没煮冷得象冰。
这些事平日都是林氏的丫鬟在做,唯恐旁人在徐湘兰的药里捣鬼,徐湘兰自己的丫鬟也就不去管这等麻烦事,如今一见这泡发了的药材,整个人都傻了,赶紧安慰道:“小姐您稍等片刻,我立刻就去煮药!”
徐湘兰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虚弱地叫丫鬟快点。
丫鬟急急忙忙披着衣服去煮药,深更半夜又是生火又是点灯,整个东宫后院儿差不多都被闹醒了。
几个早就看不惯徐湘兰的姬妾都暗自幸灾乐祸,也没人去帮手。反倒站在门外生炉子的丫鬟旁边说风凉话。
“哟,徐选侍又不舒服?上次跟昭华夫人学,兴出一个吃参,这次又是什么?还劳动你半夜起来又扇又熬的?”
“小姐不舒服,你就少说两句。”丫鬟没理会这么多,反正这些东宫姬妾也贱得很,太子轮番排队宠幸,也没有人开花结果。
“哼!”那姬妾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想起这些时日徐湘兰时常不适,三天两头延医问药,索性瞪着徐湘兰的房间门嘟囔道:“我倒要看看你嚣张到几时!”
这边闹得这么大的阵仗,林氏也不得不醒,累了大半个月准备生辰宴,现在还要照管太子的小老婆,林氏木着一张脸,没上妆没梳头就亲自去把厨下的人都叫醒,赶紧给徐湘兰熬新药。
这一连串操作下来,惊动的人就更多了,李景只略问了问,心里觉得徐湘兰多事,却又不好责备,只能随她去。
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徐湘兰肚子不舒服的事情传到了东宫外面。
太子举办一次生辰宴,加上东宫有孕,本就是引人瞩目的事情,众人的眼睛这时候都盯着东宫,徐湘兰这样一闹,大家就都知道了。好在最后徐湘兰的胎保住了,议论才渐渐平息。然而只有徐湘兰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距离滑胎又近了一步,自己有孕两月有余,距离系统给出的胎停时间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