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章豫也走了出来，将帽子给林沐心戴上，又拢拢她的袖口。
“今年下雪竟然这么晚。”说罢, 他也一样仰头看向天边。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再有一周左右, 就要过年。
看了片刻，林沐心便被他裹着带回了船篷。两人围在小泥炉边, 分食着一块点心。
“有点硬。”林沐心点评道。
这是一块山楂锅盔, 外边的壳能敲死人，里边则酸得不行，一尝就知道是真材实料的山楂做出来的。
她咬了一口就有点吃不下去，章豫顺手接过吃掉, 皱了皱脸，一看就是被酸得不行。
好不容咽下去，章豫才道：“小时候还挺喜欢吃这个, 怎么今天吃了觉得这么酸？”
林沐心笑得歪道在他怀里，故意道：“因为我太甜了，山楂锅盔就酸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章豫错愕片刻, 才勾着嘴角将她按在怀里，“多甜？我尝尝。”
漫长到几乎窒息的一个吻，林沐心尝到他舌尖山楂的酸，很快就被中和为纯纯的甜。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船篷忽然被敲响。
林沐心脸色绯红，眼神软得能滴出水来，轻轻喘着气。
章豫放过她去外边看了一眼，原来是岸边的船工开了船过来，用竹篙敲了他们的船篷，震下了一片雪。
“老板，得回去！”船工喊道，“下雪了，不安全！上岸给你退钱！”
“行！”章豫招了招手，钻回船篷。
此时林沐心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在喝茶了，只是红润的唇瓣和水光莹莹的眸子，才能窥得一二刚才发生了什么旖事。
“该回去了，船工来催。”
刚才他们的对话林沐心已经听见了，下雪天在湖上的确不安全，她用茶水浇灭了小泥炉，才笑道：“回去吧，天气有点冷。”
跟着船工一起回到岸边，又接了退的钱，两人又揣着手在公园里乱逛。
此时光秃秃的柳枝上已
经盖了薄薄一层雪，像是三月里的柳絮，十分可爱。
才没走多久，地面上就积雪了。
“这雪明天积起来，路上人就少了。”章豫说着话，嘴边就冒出白气，像腾云驾雾。
林沐心忍不住跳了跳，道：“希望积高点儿，明天就和巧儿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
“好。”章豫走在后头，看她蹦蹦跳跳。
身后白茫茫的一片，林沐心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在雪地上蹦跶着，看着就叫人心里高兴。
……
同样的雪，杨彦往后车厢放进彭若萍的日用品，皱着眉接过她手里的扫把，扫去车顶的雪。
“下得这么快，就盖上了。”杨彦语气中满是不悦。
彭若萍额上贴着一块纱布，没有说话。
她心中其实有点埋怨，为什么杨彦要在这时候才回来。
自己都被隔壁那对兄妹俩欺负完了，杨彦这个时候才来，还有什么用？
而且他对自己额头的伤口，竟然只随口问了一句。彭若萍心中生着气，只说不小心撞到了，杨彦竟然也就不多问了。
杨彦自然知道彭若萍不说话是在使性子，但他不想问。
他是个不爱表露大情绪的人，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太过激动。彭若萍使性子还不是因为那些小事，杨彦几乎能猜出来。
正扫雪的功夫，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林军提着一条软笤帚出来，见到他们在门外，微微一怔。
“要走了？”他和气的打了个招呼。
彭若萍只撇过脸去，冷冰冰的一丝表情也无。杨彦却出乎预料道：“对。”
“好走。”林军稍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好。”杨彦又点头。
林军便不说什么，开始扫地，他打算把门前雪都给扫到墙根堆着，省得家里人回来上台阶脚下打滑。
巧的是彭若就站在墙根，林军扫了片刻不见她挪脚，便道：“稍微让让，哦对了，你额头上伤没事儿吧？”
“……”彭若萍冷冷道，“不用你关心。”
林军没什么反应，只没再说话。
那边杨彦却道：“你家人呢，你自己出来扫雪。”
“哦，出去玩了。”林军依旧是和气的答了。
杨彦转身来帮他扫雪，一边问道：“你们之前说了
什么？”
“呵呵。”林军发出略显冷淡的笑声。他心里清楚，杨彦会主动来帮他扫雪，还是因为自己无意问彭若萍额头伤口的那句话。
而彭若萍却吃了一惊，忙道：“什么都没说！”
“那怎么额头受伤了？院里那个砸裂了的茶壶，不是咱家的吧。”杨彦埋着头扫雪，说话时语气平静，叫人看不出到底什么态度。
林军却觉得有必要解释，于是道：“那杯子是我的，只是不小心砸出去了。至于她额头上的伤，也是不小心而已。”
额头明显是磕出来的，杨彦自然知道。
只是他更想知道，彭若萍和林军谈了什么？
今天他回家，很是被教训了一顿才开着车出来，又寻了半天合适的屋子。
谁知这么劳心劳神的去安排，彭若萍转头却和林军相谈甚欢？杨彦心里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心中不如意。
“什么都没说。”彭若萍禁不住有点委屈。这是真话，她和林军什么都没谈，林沐心就来了。
在林沐心手上，她就没讨到过一次好处，说起来心里都怄着火。
但她都这么说了，杨彦还是没搭理她。
“我只是问问，她什么时候想着跟你走的。”林军主动解围了，他一向是这个脾气，从来不会叫别人为难。
“原来是这个。”杨彦终于开口了，“在你面前说这个总是不好意思的，你这样问她，她哪里说得清。”
“是，所以我也没想着她答。”林军说。
彭若萍心中不可置信。她根本搞不懂，自己的话杨彦不信，可林军说的话，他就信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而且两人现在为什么还能一团和气的聊天？不该是见面如死敌才对吗！
其实这也没什么道理，不过就是杨彦和林军当了好几年的战友，对林军的性格和人品，他可能比彭若萍还清楚一点。
既然林军说是这样，那就一定是这样。
替林军把门口的雪都扫清了，杨彦才道：“今天就搬走了，本来不知你会回来，也不知你家人都住在这，不然我肯定不带她住这里的。”
这话几乎是示弱了，林军只听着，礼貌地点点头。
“咱们这朋友也做不成了，但我不后悔。等我把家里
的事情料理好，我就会和小萍结婚的。这事儿你不用忧心。”
“我不忧心。”林军答。
杨彦点头：“那就好。”
一旁的彭若萍几乎要气晕过去，这两人和和气气的说话，比她被林沐心扇巴掌还叫人生气！
“你们这样是干什么？我在这里你们没看见吗？”彭若萍终于忍不住插口，语气甚至有些尖酸。
林军杵着扫把，安慰道：“你别多想。”
越是这么说，彭若萍越是生气。以至于她心中不住揣测，林军是不是在讥讽她？
老天见证，这真的没有。
“你回去屋里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杨彦开口了。
这明显是支开她，彭若萍哪能听不出来？她反骨劲儿上来，一动不动，生硬语气：“没了，刚才也都看了好几遍，怎么还有？”
于是杨彦又道：“那你上车，我等会就去。”
“我不去！”彭若萍握着拳，怒道，“你们又要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
到底为什么，他们还能这样和气的聊天？
其实杨彦只是想和林军说一下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那毕竟是彭若萍的孩子，总是要说清楚才好的。
彭若萍不走，他也不想再劝她，直接对林军道：“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其实一开始我和小萍商量好了，把大女儿带在身边，我当亲生的。之前不知道你还在，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彭若萍又是咬牙又是握拳，脸色涨红，目光从杨彦身上又移到林军身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死物，只有她气得要死，而他们两个男人随意交谈，一点火气都没有。
“自然是跟着我。”林军不容置疑道。
“万一小萍以后要来看呢？”杨彦又问。
“她要来看看可以，我同意。”林军和他有商有量的。
“用不着！”彭若萍爆出三个字，刺破了黑沉沉的天空。
她说完，又道：“用不着！反正他们只认你，那就当没我这个妈好了！我往后和杨彦结婚了，也会有新的小孩。”
一直平静的杨彦终于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看着彭若萍。
话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彭若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周末，三更。
第143章
想补救, 可怎么补救。特别刚才她的话掷地有声, 在这寂静的冬雪日子里, 像是一团凝实的冰, 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令人惊讶的是，杨彦的反应竟然比林军还要大一些。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瞬间化作水珠，凉到了心里。
彭若萍哑然张口，沉默片刻，才略带犹疑道：“我, 我太生气了。”
“你气什么啊……？”林军也哑然失笑。
“是、是她不要我的！我都说了带她和我走, 她不要我……”彭若萍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杨彦彻彻底底的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感觉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是苍白又可笑的。
林军看了一眼周围, 雪倒是让杨彦给扫干净了。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军营里, 冬天扫雪的日子。
他自觉在这里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于是转身回屋。
家里小孩还等着他扫一扫院子里的雪，好留到明天堆雪人呢。
“我走了。”林军冲着杨彦道，“多谢你帮我扫雪。”
“没什么。”杨彦抿着唇, 简单迅速地回答。
两人就真的像是邻居一般说着日常的话，林军转身进门关门，杨彦则转身继续往后车厢装东西。
他们的交情也就尽于此了。
彭若萍在原地站了会儿, 踯躅着弯腰抱起一个行李袋，帮着一起放到后车厢去。
这期间，杨彦什么也没有说。
上车后, 彭若萍才试探着问：“咱们去哪？”
杨彦发动汽车，慢慢开出了胡同，依然是沉默。
这样死寂的沉默里，彭若萍心慌意乱。
她这样不安杨彦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她回忆起了当初自己问彭若萍，要不要和自己走时，彭若萍说出的话。
那时候他把林军牺牲的消息带过来告诉了彭若萍，彭若萍也很是震惊。甚至她还去质疑了杨彦说出的话的真实性。
最后，彭若萍得知过段时间官方消息才会送回来，就对杨彦说：“我还是要留在林家，等官方消息来了，再说吧。”
如此过了近半年，官方消息和杨彦一前一后到了村子里。
那时候彭若萍又说：“我想带我女儿一起。”
若是换了旁人
，任谁都会觉得林巧是个拖油瓶，只是杨彦不觉得。彭若萍又说了自己的想法，说林巧年纪大又是女孩，忘不掉自己，希望可以带在身边。
她甚至说，如果不同意，那她不会和杨彦走的。
今天彭若萍脱口而出的话，给杨彦造成的冲击不亚于林军牺牲的消息。他心中彭若萍的形象被这些话给狠狠砸碎，像是碎掉的镜子，光怪陆离的折射出杨彦的不敢置信。
一路无话，车开到首都大学附近。
杨彦给找的房子是首都大学的老职工房，环境不错，挺适合彭若萍这样要去学校里走读的人住。
这房子是上午杨彦谈好的，为了能尽快住进来，他多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另外还请了人打扫卫生，并且朝里面添置了家具。
两人合力把行李送进屋子，彭若萍这才再次开口道：“杨彦，你生我气了吗？”
杨彦低声答：“没有。”
彭若萍怎么可能信没有，她坐在刚铺好的床上，哀泣道：“我又不是圣人，就不准我说气话吗？我和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巧儿。可她怎么对我的？她不要我，心里一直都难受着，林军又那么说！”
一套恶人先告状，彭若萍最是精通。
杨彦这回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把东西全都给搬进来，道：“你先住下，好好念书。有什么缺的就给我讲。”
这话听着就是要走了，彭若萍哭得更大声。
杨彦站着看了会儿，并未上前劝劝。彭若萍低垂的视线里，甚至看到他的脚尖朝外，走了一步。
这一步彻底击溃了她，彭若萍不管不顾站了起来，猛地从后背抱住了杨彦，整个身子贴上去。
“小萍……”杨彦说着转身，还未说出接下来的话，彭若萍便踮起脚，将唇贴了上去。
“小萍你！”
杨彦接着她后退好几步，靠在了墙上。
两人都尝到了一丝咸味，彭若萍闭着眼，只狠狠地拥抱着对方。
过了片刻，杨彦环住了她。
……
“搬走了？”林沐心回家，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哥哥说了这件事。
林军正在给女儿梳小辫子，他手指不够灵活，把林巧的头发编得乱七八糟，偏偏他这当爹的心态十分好，认为自己编的
